《窗前的紫丁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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窗前的紫丁香- 第49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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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俩同骑一马,他在前,谢琳娜在后,出了校门,回橡树大院,下河滩身子前倾,谢琳娜抱住他腰说妈总算下了决心。金大雨问是爷爷告诉她的?她说爷爷讲了,妈也讲了,妈听爷爷的。他问爷爷怎么说的?她说爷爷说不要和脓疮混和在一起,要走,通过外交途境。跟他们过去算什么?是难民!妈压根儿不愿去苏联,她说波伏瓦和萨特能帮忙的话,去法国。他没有讲话,谢琳娜用下巴在他背上碰两下,问:“怎么不讲话哥。”

  他说爷爷胸怀宽阔,她说妈走她自己走,他俩和爷爷生活在一起,妈要在法国站住脚他们可以去看她,等他们上完“北大”,到“剑桥”上学时近一些,再说出国的事,也不是一年半截就能走得了的,要紧的是眼前,荒废了学业,考不上“北大”可就惨了,在妈和爷爷那里交待不过去。

  他问她在教室里说的话是真的?她说,可不,她确实不明白,一个地委副书记,鼓动着人往苏联跑,他跑过去人家会给他一个副州长的位置?没有那么便宜的事吧。为这事妈和他翻脸了。金大雨说妈不是说是吐尔逊别克副专员派人找妈谈的吗?谢琳娜说,那是春节之前,实际是吐尔逊别克自己找妈谈的,妈不便说是副专员找她谈的。

  金大雨想不明白,他们家的事与吐尔逊别克和纳森有什么关系,还有那个演员叫什么呢?叫——阿依古丽,也掺和进来。谢琳娜说好像听妈说过,那批苏联专家一直不放过她妈,还有她。

  金大雨感叹道:“人长得漂亮了确实不好。”她在他脖子上亲了一口。马停下来,已经到了家门口。

  他俩磨磨蹭蹭地把马收拾好,进北院时电灯已经亮了,还没有进门丽达就叫他们吃饭。全家人之间没有芥蒂了,崔正冈看一下他俩的神采问谁惹谢琳娜了?谢琳娜一边拿筷子一边说,所有的烦恼都是从妈身上产生的。她说刚才向乌拉孜汗发了一顿火,她问妈,是不是有个重要人物想当她爸才那么下苦功夫?

  妈妈说还想要一个好儿媳妇。崔正冈说,那件事还要认真对待,虽然他们自己心里清楚,不蹚边民外逃的混水,可是事情往往不由自己的想法决定。金大雨说他听乌拉孜汗、艾山讲,对于边民外逃的事政府不管。

  爷爷说不是不管,是不到时候,处理国家之间的事,国家内部的事,有先发制人和后发制人。“排脓”就要后发制人。国家现在三面受敌,东南沿海,中印边界,咱们这里。苏联和咱们打仗的可能性没有,不过是老大哥要教训小弟弟,小弟弟又不听话,事情的发展比大家想象的要复杂得多。

  丽达问他要复杂到什么程度?他说县上、地区、自治区党政机关的要员或者他们的影子也参加动员外逃,从地域上看,与三区革命时候大体一致。

  丽达吃惊地问有那么严重?老汉说不会发生第二次三区革命。金大雨问为什么?他说在苏联方面,没有斯大林那样的铁腕人物。在中国方面,有毛泽东这样的军事家,新疆方面,有王胡子的生产建设兵团。他的兵团可以顶住百万大军,搞分裂的、搞独立的、搞非法宗教的人,听到他的名字头就大。可能发生的事就是内外结合,裹胁一部分人走。但是,这位饱经沧桑的老人满怀忧虑地说:

  “事情不是那么简单,丽达,你那天给我说得很深刻,如果只是兄弟俩闹事,穆斯林掺和进去干什么?苏联对穆斯林的政策比中国要狠得多,苏联的*远比中国复杂,他们要那些人过去干什么?抓个虱子往自己头上放?赫鲁晓夫没有毛泽东聪明,他把脓排了,虱子放在赫光头的头上。另一面呢?究竟是兄弟之间的闹事?还是东土耳其斯坦运动的一部分?”老汉叹了口气说:“好在可能不会流血。”

  他用筷子夹了一片风干牛肉说,“丽达——”丽达让他说。他希望丽达离开旱獭城一段时间,等那个脓疖破了再回来。两个孩子不敢相信那是爷爷说的话,丽达则沉默不语。崔正冈笑一笑,对谢琳娜说:“花花该放归山林,咱们保护不了它们了。”

  丽达说:“问题是他俩的学习,再说躲开,没有理由啊?谁知道*会延续到什么时候?”

  老汉说:“那就走着看着。”

  这顿饭吃得四个人心情不愉快。饭后丽达去洗碗,谢琳娜争着洗,金大雨去喂花花,他俩先去了客厅,丽达问崔正冈一点办法也没有了?她说她先过去,再去第三国行不行?有几个人还在苏共中央和部长会议里面,还可以说上话。老汉说问题是躲不过“克格勃”,还有一些财产,躲不过去。她说她什么也不要,让叔把两个孩子看好,适当时候让他们结婚,她个人怎么也有办法。

  老汉说不行,想办法让波伏瓦和瑞士银行联系,她不方便的话,他带着他们的照片找她。丽达说波伏瓦和萨特的房子被炸以后不好联系,又说这些年来波伏瓦和苏联的高层一直保持着联系,他和赫鲁晓夫个人关系很好。老汉说“克格勃”的眼睛难以躲过。

  话音刚落,金大雨和谢琳娜推门进来,崔正冈对他俩说准备两只笼子,雪化完的时候把花花娘仨送到山里边。谢琳娜担心它们不能独立生活,爷爷要她相信它们。她问爷爷送哪儿?建议送到苇湖,那里有鱼,有野猪,有狼,动物很多。爷爷说不行,豹子适合在山林里。苇湖就是阿合别留有胡杨和梭梭,是当年淘金工人们冬天生活的地方,那里人比豹子的胆还大,很不安全。金大雨说把它放到边界线上。谢琳娜补充说就是爷爷救阳阳、花花的地方,那里山洞多。崔正冈摇摇头说不行,那里虽然是边界,经常有人打猎,山洞是当年金工们挖的矿洞,并不险峻,森林不密,和苏方的山脉相联,到冬天食物发生困难时,要么饿死,要么去苏方。谢琳娜说还可以回家,爷爷说有可能,可是应作不让它们回家、不让它们出国的打算,把它们放出去,希望它们活下来,那些地方时常有人去偷挖金矿,会伤害他们。

  谢琳娜吃惊地问还有人去挖金?爷爷说他经常见到挖金的人,他怀疑那些人中有大金、二马、三迪的后人。谢琳娜问就是爷爷讲的那只金蟾故事中的三个拜把子兄弟?她转身问她哥,好像柳平荣也知道金蟾的故事?金大雨说柳平荣妈叫金雁。他向爷爷说,是有些巧,她说她妈叫金雁,她外公就是让民族义军打死的。爷爷说没有那回事儿,她的外公叫金永年。他忽然想起来了,据马坎奇的那个逃兵讲,他们把金永年从水里救出来以后救活过来,后来因为伤势太重,十天以后死了。金永年讲是马生彪把他打下水的。

  大雨问:“马坎奇的逃兵是什么人?”

  爷爷说:“他原是三区革命军里察汗托海游击队的支队长,他俩认识时叫什么加克,我看就是现在的司马义。纳森。他听了金永年讲的金蟾故事后,开小差不当革命军了,到那里淘金。我是回到中国之前在马坎奇时候认识了他。他不认识我,我是化了妆的。”(那是一件惊天大案中的故事了。——作者)

  丽达说:“叔几时再化一下,看大雨能不能认出来?”

  谢琳娜说:“我没有一次认出来过。”

  大雨说:“爷爷几时教一教我。”

  爷爷说:“好的。”又问:“那个谁——柳平荣哪儿去了?”

  大雨说:“前年春天农学院招生,她考入了农学院。”

  爷爷说:“那是个好姑娘。”

  谢琳娜说:“当然了,不然怎么有人想当上门女婿。”

  丽达笑道:“是吗,大雨?”她然后说女儿说话不着边际。

  大雨让他妈别听谢琳娜瞎说,就是那年给她妹妹起名儿的事,她父母问候了几次,有人掉入了醋海。谢琳娜怕他们联合起来攻讦她,转移话题,让他们想办法,把花花娘儿仨怎么办?大雨提示她“且放白鹿——”

  她急忙说对了,那里好。可是,现在那里雪还没有化完,还要等一个月。她转向崔正冈说,放春假放它们怎么样?她妈说今年放不放春假很难说。爷爷说不要等放春假,越早越好。他说他没有猜错的话就是他们那年去的什么野毛桃林附近,那下边就是冬拉台沟,向南,东南是冬拉台,那里险峻,没有人去,不错。

  谢琳娜奇怪爷爷什么地方都了解,丽达说:“你爷放牛放羊,又有良马快驼,哪个地方不知道?啥样神奇人物不了解,别忘了,爷爷当年和捷尔任斯基很要好。”

  大雨问:“爷爷干过克格勃?”

  崔正冈说:“那时叫契卡,我没有干过契卡,列宁让我向捷尔任斯基传达过指示。大雨你和谢琳娜把放花花娘仨归山的事当件事办,我过两天出去有些事,快则一个月,慢则两个月。”

  谢琳娜看看她妈,又看看她哥,好像问:那是怎么回事?大雨耸了下肩膀,摊开双手表示不知内情。

  丽达见他俩怪模怪样,笑了起来,说:“还是隔代亲,爷爷不是为你俩的将来,才不在这个时候出去呢。”

  谢琳娜喊起苦来,爷爷走她心里真没有底儿了,那么乱,谁知道还会出现什么情况?

  崔正冈向金大雨出一道考题,问:“你以为呢?”

  大雨说:“要离开还是我妈离开好。”

  丽达和崔正冈相顾笑笑,认为他能想到那一层已经不易。

  谢琳娜把他们三个都看一遍,嘴里嘟囔着:“什么嘛,神神秘秘的,让人心里难过。”

  丽达、崔正冈、金大雨都笑起来。三人的笑,都有自己的原因。

  崔正冈离开橡树大院以后,来大院的人又多起来。丽达十分烦恼。那些人竟然无视金大雨和谢琳娜的存在,无理地要求与丽达直接谈话。丽达每次婉言谢绝亦未能奏效,后来她坚持不单独谈话,但来人让金大雨、谢琳娜回避,他俩拒绝回避;有时竟然让金大雨一人回避,丽达对此表示不满,逼得丽达向来往说客直言,如果与她谈去苏的问题,就不要开口。但是还是有人来,儿子说看来只有一个方法。妈妈问什么方法?儿子说一切由他和妹妹当驾,她不要露面。大门不畅开,饭由他和妹妹做,谢琳娜说气火了她把花花放出去看门。丽达讽刺说她的办法最好,花花饮食不用发愁。

  儿子的办法还真有奏效,丽达每次先回家,把饮食准备好,如果来人,她就躲进自己房间,不与人见面。当来人问谢琳娜的时候,她总是非常客气地说她妈现在是牧民,爷爷走了,她和她哥没有管理牲口的经验,她妈晚上在羊圈子那儿住。有要紧事的话,找马来她带着去。玛列莉脸皮厚,要谢琳娜借给她一匹马,她说好的,叫她哥,说玛列莉婶子要借马去见妈,帮她准备一匹老实马。金大雨把黑旋风备好鞍子牵来,谢琳娜骑一溜烟。两人 同时上马,玛列莉的后果可想面知,被黑旋风摔出一丈多远,左腿脱了臼。

  消息很快就传遍旱獭城俄罗斯人群体中,但还有人找丽达。塞维娅对谢琳娜说必须要见她妈。谢琳娜说她妈在羊圈子看夜,问塞维娅的骑术是否比玛列莉婶子的精?她说她骑马来的。谢琳娜高兴地表示带她去,吃了饭再说。她只好耐心地等谢琳娜细嚼烂嚥地吃完饭。天已黑定,她将黑旋风牵出来;对塞维娅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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