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哟,王后这样说是还关心本王了。”弄轩上前一步,又一脸鄙夷道:“喂,沉幻我看你忘了自己是谁的妻子了吧?算了算了,不说废话,还不跟本王走?”
“我不走。”
“可能你要伤心,不过我觉得提早告诉你还好,靳楼根本在骗你。你说,你是王朝人,他是残晔人,他怎么可能会和你在一起。”
“那是你不清楚罢。不和你说了,我感激你,你快走吧。被发现可不行。”
“你没有趁机让人来抓我,而我是靳楼的对头,可见你并不是完全想让他入主中原的。靳楼这个人为了自己的野心——”
“这些我都知道,休要再说了。”
“可是,他是你的杀父仇人。”弄轩皱眉道。他本也,只是考虑到不要她被靳楼骗、不要被蒙在鼓里才这样说。
“什么……”王纱凉蓦地抬头。
“杨家指使雕莫山庄的人杀了王德宗,雕莫山庄的邪术你领教过,用过之后让太医都诊断不出来,只得宣称病故。而从廖姜被罢开始,等等一系列这连环伎俩,都是靳楼指使杨迪做的。你——”
沉默半晌,双拳紧了又松,终于,她笑了出来。
“沉幻——”他小心问了一句。
“你先出去吧。”
“沉幻?”
“你先出去,我穿好衣服,跟你离开。”
弄轩放心地退了出去。
王纱凉浑身都开始发抖,好不容易才穿好了衣服,出营帐时见平日的副官也不在,料得是弄轩做的。再一会儿,自己就被一个怀抱抱起,如风般地向前而行。而自己的怀里,是那把始终如初的半月琴。
军营里,韩茹不动声色地看着离开的两人。她本在军营深处洒了荣香,夜晚有生人闯入,这些香的味道会立即变化,灵敏无比。而靳楼,对她、对她在这方面的才学,本是放心。
夜晚,王纱凉一个人住进了弄轩早已准备好的房间。再也忍不住的她才开始哭泣。
一次次离开,心都被割一刀,直到刚才,无法呼吸的感觉,是不是因为心已完全撕裂。一阵阵慌的感觉,从心口处源源不断传来。
要怎样,来宣泄这一场怎样也得不到的爱恋?
离开。是因为再也不能装作什么都没发生地守在他身边。
毕竟,是他指使杀了自己的父亲啊。
她闭上眼睛,凭空画着他的眉眼,却又被泪水冲断。不放弃地试了一次又一次,仍是徒劳。什么都思考不了,只是想着他的笑容呼吸,痛到不能呼吸。
那就是自己爱的男子啊。处心积虑,步步为营,得心应手地实施着他的计划。无人可挡。他的胆色,他的计谋。他永远比自己冷静,永远比自己多算一步。心里或有伤痛,他面上亦云淡风轻。自己,似乎从来猜不到他心中的真实想法。
比如在残晔婚宴上多年分别后的首次相遇,她天真地以为他只是顾忌彼此间表面上的叔嫂关系;比如,在行流宫时她设计想离开,哪知自己的计早被他看穿,并加以利用。
比如……
她抱住头不再继续往下想。
好吧,她王纱凉当爱这样的男子。怕也只有这样的男子才被她爱上。而且,深入骨髓,无法抽、离。
很久以后,她抱着半月琴,坐在床上,呆呆地看着它。
楼,我还是很爱你,亦只爱你。
那么你呢,知道我离去后会如何呢?
你一定会以为我骗了你,你的月儿又一次骗了你。她盗不了军情,怕你杀她,于是假装还爱你,却是让你放松对她的监视,而后趁机逃离。逃回她的国家,然后继续对付你……可是,你也会怀疑,为什么她之前什么军情都不刺探,难道只是为了获取你的信任?那么,为什么她不借机继续待下去,获取更多的情报?难道,她对你还是有一些心软的?你以前就常说,她的心还不够狠呢。
看吧,楼,我现在又在自不量力地窥测你的想法了。
那么,你肯不肯,让我站在与你同样的高度,来对抗你……
王纱凉扯着嘴角笑。
弄轩清早推门时,看见了抱着琴缩在床脚的王纱凉。
“沉幻……”他不由自主喊了一声。
她抬眼看了他一眼,漫不经心。
大大的眼睛,瞳孔黑过了夜空,也显得里面更空。半分感情也无。
她垂着眼,继续看着怀中的琴。一遍又一遍地抚着弦,感受着他苍劲的手也这般抚过这些弦。
她穿的还是他的衣服,大大地垂在身上,让她整个人看起来更小,更像一个失了魂的娃娃。
一下子,就让他心疼到极致。
他上前一步,却被赶过来的悠女拉住。
“让她冷静一下吧。”她凝眉。王纱凉的心思,同为女子的她猜到几分。只是,她和弄轩已开始也不知道,王纱凉和靳楼之间的爱,那样深。毕竟从前得到的消息,是他们彼此在残晔的各种争斗。
“没有关系。”她侧过头来,淡淡笑了。如快要凋零的最后一片花瓣,见挣扎无用,顺着风跳出死前的最后一个的舞。
“沉幻——对了,告诉你,碧辞在北陵……过得很好,就是太想你了。”
“谢谢……等一下,你就把这个消息散播出去吧。华月公主当初的确没死,但无奈在残晔差点惨遭谋杀,只有逃回王朝,更名换姓。之前的谣言纯属残晔为进攻王朝找理由。如今,国家存亡的关键时刻,华月公主自愿走出,接替太子来此,与王朝百姓共进退。”王纱凉侧过头道,“再等些时候,我精神好些了,我会亲自在城楼上发誓。”
弄轩凝眉望着她。他亦不知道她到底是怎样的。有时狠心,有时善良,有时那么软弱无助,有时亦坚强得让人心惊,有时比谁都冷漠,有时又充满好奇心想去探寻一切……
“我看你之前那么安心地待在敌营,如今这样,是想为王德宗报仇?”弄轩不禁问。
悠女叹口气白了弄轩一眼。——这个人,简直哪壶不开提哪壶。
王纱凉嘴角勾起一抹苍白的笑,接着缓慢地摇了下头,“不算吧。”
“那你……”
“想着他的欺骗,隐瞒,我不是不心痛埋怨。他杀了我父皇,我再怎样也决然不可能和他在一起。也许,你再说点什么,可以让我怀疑他到底是不是真的那么爱我,可是我已明白,在你们所有人心中,最重要的都不仅仅是爱。它,太苍白了,太脆弱了。时间,**,会让它变得不堪一击。”
“王后你……”悠女也忍不住开口。
“我是决计不可能和他在一起了。那么就与他为敌,我也会觉得离他很近。”她淡淡地说,眼中仍是不含任何表情的样子。却显得平静。
第九十六章 爻之辞
三人都沉默了。 /弄轩看着王纱凉的样子,已经察觉到自己是不是几乎要把她毁了。他也怀疑,当初是不是该干脆直接把她打昏带走,任她之后怎么闹,也别告诉她是靳楼指使杨迪杀的王德宗。
“弄轩,对不起。我王纱凉此生,定是要负你了。只是现在国难当头,还希望你与王朝继续结盟。事后,纱凉愿意你休了我。”
弄轩挠了几下下巴,才大步往前,盯住了王纱凉,亦缓慢地说道:“沉幻,我不会放手。”
语调语气皆是平常,却有让人无法拒绝的力量。
王纱凉没有抬头没有动,悠女的指尖忽而颤抖、继而沉默地离开。
“我无法答应你什么。”她垂着眼睑回答。
“无妨。”弄轩一笑,“本王答应就成了啊。行,看你这个样子,一夜没睡吧,好好休息。我先出去了。”
弄轩走出房门,为王纱凉掩上门后,才忍不住长叹口气。
夜又深时,弄轩轻声推门进了她的房间。——她终于睡下。他安了心,却见桌上的食物纹丝不动。
走到床边,他缓缓坐下,借着星光看着她的容颜。只是静静地看,没有更多言语。我,该要拿你怎么办呢?单手支着下巴,他叹了第二次气。
一百五十里之外。淮城。
韩茹静静站在一旁,看着帐中红了眼睛的人。
刚回军营,他便去找她。哪知一踏进军营见到的便是负责看守王纱凉的副官被一将军压着跪下的场景。
心里浮起惊疑,他问:“何事?”
“回……回陛下,那姑娘,不见了……”副官战战兢兢地回答。
原来,士兵们察觉到王纱凉帐前的副官不见,走进营帐果真不见王纱凉的踪影。一干人料得王纱凉逃走,最后在茅厕找到副官。
他蓦地凝眉,“怎么回事?”
“小的……小的该死,小的愿意受罚。小的昨日也不知为何……突然就没有了意识。今日……今日被弟兄们就醒,说是……说是在茅……王见谅,他们说在茅厕找到的我。”
“那么,袭击你的是那姑娘么?”他几乎咬着牙才说出这样一句。
“应该……应该不是。当夜王……”他抬头小心而惶恐地看着靳楼,才继续,“王询查过离开后,她应该就睡了。小的没有听到半点动静。”
“是有人来带她走的么……”眼中冷意渐渐淡去。
韩茹忙道:“生人闯入……我也不知荣香怎么就失了效……是属下疏于防范!属下甘愿受罚!”
他没有多说话,皱眉转身便回了营帐。只当她是被强行带走的。
哪知,却又在下午,听说了华月公主莅临全城,会择日亲临城楼发誓一事。流传的话是:华月公主会与王朝共进退。
“与王朝共进退?”他的袖里刀骤然滑出,生生刺入坚实的土地,发出巨大的悲鸣。
与王朝共进退,月儿你之前对我发的誓又算什么?给人以希望,又亲手撕碎是你的乐趣?那么,下次,真该好好请教,你是怎么做到,一次又一次地背叛,欺骗?
前几日发生的一切,拥抱,亲吻,或是缱绻,仿佛都成了自己一厢情愿的梦幻。
又或是……他眼中的恨意又转成悲哀。
他们查到了,然后告诉你,我指使人杀了你父亲?
月儿啊,你不该这样逼自己。
良久,他靠着软榻,半阖着双目叹出一口气。
而这几日,士兵们大都已修养好,再战的时期已到。靳楼思量一下,终是决定在开战之前找到王纱凉。
弄轩自是怕靳楼“模仿”自己,在王纱凉周围的房间早已布下天罗地网。
王纱凉却是猜到他会来找自己。想了一天,她已坚信有些话可以说出来。
她要彻底地,把这界限划清。
“沉幻,起来了!”弄轩站在门口欣喜地看着走出门的王纱凉。她换上了悠女的衣服,人也精神了不少。
“嗯。想开很多了。”她抱着半月琴淡淡回答。
“那你现在……”
“我想出去转转,透透气。”
“好啊好啊,本王陪你去啊。”弄轩扬眉。
“我想一个人走走。而且,你也不要派人跟着我。放心,这里是全城。”她答完,就直接掠过他往前走。
见她执意,弄轩没再说话表面上算是默许,而后,还是用了“归隐”之术远远跟着。
王纱凉穿街而过,街上很多熟悉的邻里都对她打招呼。她笑着回应。他们有些疑惑。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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