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尽量让自己不去想,不去听。不过所有的证据都直指这个血一般的事实,叫她不得不去听,不去看,不去想。
本来夜青能来府中住,分散了她的这些心思也挺好的。就好比今天早上,几个人聚在一起说说话,雁姬觉得这些天来只有今天的心情是最好的。
但恰恰就是在这‘最好’中,她竟然看见了努达海往望月小筑那边走。而且那神色……也不一般。
雁姬的一颗心犹如浸入了深海之中,冰凉的海水几乎把她的心压的粉碎!她怔怔地望着那个方向,双手冰凉,手心里全是冷汗。
褒姒把她的变化都收在眼里,乌黑的眼睛里眸色更深沉了。
甘珠以为是雁姬突然身体不舒服,连忙扶着雁姬,询问是否要请大夫入府瞧一瞧。雁姬深吸一口气:“甘珠,我没事,就是突然觉得闷不过气儿。”
转头又勉强地对着褒姒笑了:“夜青,你先回房可好?姑姑想一个人呆会儿。”
语毕又把其他的丫鬟给支开了。
褒姒看着那勉强一笑,有些心惊,一股愤怒油然而生,不禁怒火中烧起来。
雁姬本来就是位气质出众雍容华贵的美妇人,虽然三十三了,但从面容上完全看不出来。但那一笑……如此沧桑,如此疲惫,如此苍白,叫人怎么不心生怜惜!
不过努达海就算看到了想必也不会有感觉的吧,这种觅得新欢的男人,只见新人笑,哪闻旧人哭!新欢要是有半点委屈,就算与全天下为敌都可以。旧爱呢?……哼,谁管你死活!
雁姬也不过是个普通的女子,希望丈夫对自己好。望子成龙,望女成凤,合家欢乐,就是她最大的愿望了。嫁的男人就这么被勾走了,本来幸福的家庭竟然抵不过一位瘦瘦弱弱的女孩!
褒姒冷冷一哼,天下女子为何就要为了个男人伤透了心?这种负心的男人就该倒切八段拖出去凌迟掏心挖肺再鞭尸,吊在城门口风吹日晒九九八十一天给所有的负心汉做警示。
虽然情绪有点激烈,不过褒姒却一点都不想让自己冷静下来。雁姬待她不错,不,应该来说是非常好,这么好的女子怎么让个男人给糟蹋了!她已经产生了一个不爽连坐制把所有男人杀光,因为这个世界有女人就够了。
雁姬的意思是想一个人呆呆,冷静一会儿,褒姒不从,非要陪在她身边。雁姬缠不过她,只好应了。
丫鬟都已经走了,偌大的花园里面寂静的可怕。
褒姒挽着雁姬的手,近距离地看到了雁姬强做出冷静的脸,突然一股恶意的念头浮上心间,褒姒眼波流转,她缓缓道:“姑姑刚才也看到了吧?”
雁姬连忙转头,想否认,可话语到嘴边怎么也说不出来——她的身体都不愿意说谎。
这时的褒姒的语调更缓了,那调子,竟有种魅惑人心之感。
雁姬觉得,自己有点像是被催眠了,但褒姒说的,何尝又不是她心中所想呢?只不过,那最坏的打算是她极不愿意面对的。
“呐,要不要去看看?”
*
一旦下定了决心,雁姬非常的果决。姑侄二人大大方方地往望月小筑里面走,奇怪的是,明明是大白天里,望月小筑却大门紧闭,似乎里面在商量着什么要事。门口连个看门的都没有,故,褒姒和雁姬虽然走了进去,也没有半个人通报。
两人对望了一眼,往更里处走去。
还没有到门边,就听到了里面传来了一道男人的声音。他的声音里似乎饱含着痛苦,有些颤抖,有些隐忍,有些不舍。
“听我说!许多事,我们可以放任自己,有许多事却不可以放任!你对我来说,太美太好,太年轻太高贵,我已是不惑之年,有妻子儿女,我无法给你一份完美无缺的爱,既然我无法给,我还放任自己去招惹你,我就是罪该万死了!(注①:原著引用)”
这是努达海的声音。
一听到他的话,雁姬就不肯往前面走了。似乎她现在不想拆穿那两个人的样子,褒姒微微挑眉,是否雁姬的心里还对努达海保留着一些希望,还在想着挽救的办法呢?
但就褒姒来看,这男人是一心扑在新月的身上了。
新月要说多美也谈不上,不过一双眼睛倒是水汪汪的,颇有点江南女子的温婉味道。再加上她张口闭口就是你高贵你美好,你英勇你善良的,男人会着道也挺正常的。
毕竟褒姒一向觉得,男人是比女人更加爱幻想的生物。
接着一道女声带着哭腔说:“我没有办法,我就是这样!所以,你如果要我和你保持距离,行!你要我管住自己的眼神,行!你要我尽量少跟你谈话,行!甚至你要我待在望月小筑,不许离开,和你避不见面,都行!只有一件事你管不著我,你也不可以管我!那就是我的心!”
这是新月的声音,她的语气如此的义无反顾:“我付出的爱永不收回,永不悔改。纵使这番爱对你只是一种游戏,对我,却是一个永恒!(注②:新月话语引用原著)”
褒姒听着,几乎都要冷笑了。
真爱?永恒?
……小丫头你别这么天真好不好?笑死人了。
新月啊新月,这男人都可以抛妻弃女和你‘真爱’了,你就不怕二十年后,你就是另外一个‘雁姬’?
她看向雁姬,雁姬仍然面色惨白,这一切血淋淋的摊开在她的面前,她不能完全接受。
褒姒不是不能理解她的心情。
但如果……褒姒微微垂下眸子,雁姬一直是这种不明不白的暧昧态度的话,她就要考虑是否要帮她了。 可笑至极
…
…
…
褒姒当然明白,要一位古代女子一下子就改变想法并不现实。
对于他们来说,丈夫和儿子才能支撑起这个家。
但现在,这两个人同时都被一位十七岁的女孩子迷住了。
是那个曾经她当女儿看的,外表清纯天真的女孩子。
雁姬和褒姒一同站在阴影里,雁姬神色恍惚,显然还陷入在大震撼力。她的身体条件反射地往后退了一步,想逃开……逃开……逃开……
鹅卵石的道路虽然铺的平整,但雁姬穿着花盆底,再加上她精神涣散,脚下一滑,一股失重感袭了过来,她将重重地摔到地上,犹如刚刚的那一当头棒喝。
褒姒连忙一把扶住了雁姬。
看雁姬这状态,就算留在这里也顶不了什么用。褒姒一咬牙,决定先回去。来日方长,还得好好计划才是。
她们并没有回到雁姬的房间。
毕竟努达海二十年间并没有纳妾,所以晚上他肯定会去雁姬的房间。在那里说话,褒姒并不能放心。
她们去的是褒姒的房间,在将军府一个较偏远的院子里,由于褒姒平时喜静,院子里的仆人也不多。
虽然不足以安心,但说会儿话还是没问题的。
她扶着雁姬坐了下来,并倒了杯热茶强塞到雁姬的手里。
现在是秋天,不到晚上的话天气也不是很凉。明明是大白天里,太阳还挂在空中,雁姬的手竟然冰冰凉凉的。
喝了热茶以后,雁姬的神思似乎缓了过来。她的唇边泛起一抹苦笑:“让你看笑话了,夜青。我……我没想到,我也会遇到这一天的时候……”
“……要是不想笑的话,就别笑了罢。姑姑,这里是我房里……”踌躇了一会儿,褒姒复说道,“姑姑,要是您想哭的话,就哭。您够委屈的了。”
雁姬反而笑得更艳了:“委屈?……怎么能算委屈呢。哪个男人不三妻四妾,抱有一生一世一双人想法的我,是不是太天真了?”
一时间褒姒反而不知道说些什么好。
她继续静静道:“我从十三岁就嫁给了努达海。那个时候什么都不懂,不知道。但嫁给努达海我觉得我很幸运,因为他懂得尊重我。我有一双健康的儿女,我觉得我一辈子就这么着了的时候……哪里知道……哪里知道!”
说到这里,雁姬颤抖了起来,朦胧的双眼中终是盛不住更多的眼泪,一颗颗顺着泪线滑了下来。
察觉到自己的失态,雁姬用帕子去抹。但哪能抹的干净?那眼泪一滴一滴不断地往下落,打湿了面颊,打湿了手帕,打湿了她一颗破碎的心。
虽然外面阳光普照,但雁姬的天,就这么沉沉地暗了下去。
褒姒看着,她虽不能感同身受,但她能明白雁姬的心情。
但现在她还能说些什么呢?枉她跟着甲先生学习诗词歌赋,浏览中外史册……现在却一个字都吐不出。
言语这么苍白无力,只能徒留一声叹息。
这种感觉,以及看着刚刚一对男女互相表白的荒谬感,竟然和先前站在城墙上看镐京人仰马翻狼烟四起时,微妙地重合在了一起。
简直可笑!
可笑至极!
深深吸一口气,褒姒觉得现在她陪着雁姬痛苦伤心并不能将现在的情况改变。那对真•;心•;相爱的男女依然相爱,其他的人都是他们的阻碍,都不识趣,都是该死的!
褒姒握住雁姬的肩膀,雁姬泪眼朦胧之中,看见了一双乌黑的眼睛目光坚定地看向自己。那眼神极有穿透力,但却非常真诚,不知不觉竟然雁姬有些心安。
褒姒一字一句,吐词清晰:“姑姑,你值得更好的。”
雁姬一窒。
房间里倏地静了下来。窗外吹过一阵风,枝叶摇摆,发出沙沙的摩擦声。
一瞬间,雁姬觉得一直堵在自己面前的那堵墙,似乎和窗外的树枝一般,晃动了。
但下一秒她就结结巴巴地反驳道:“怎、怎么可能?我已经三十三岁了……”
“三十三岁又如何?幸好您三十三岁就发现了,未必等到四十岁五十岁的时候?那个时候想改可就来不及了。”
“但、但我还有一儿一女……”
“他们已成年,有自己的想法,他们会明辨是非的。”
雁姬还是摇头,值得更好的什么的,她完全不敢想象。何曾是想?做梦都没有梦到过!
褒姒暗叹口气,果然一下子要纠正封建社会人类女子的想法,相当困难。但无妨……她看雁姬的瞳孔深处,不是没有震动的。她已经对那个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