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色汇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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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色汇集- 第14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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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从超车道过去,但钟瑞锋偏偏也跟着斜过来,引得他不得不急煞,后头好几部车都跟着他刹车。

  手机又在响。

  他腾出一只手抓起来,果然是钟瑞峰得意洋洋的笑声:“老四,论别的你样样比我强,可是比飙车,你就歇歇吧你,哇哈哈哈……”说话间已经看到路虎速度直加而起,瞬间便越去越远。

  他勃然大怒,却不动声色,随手将手机往副驾驶座椅上一扔,扯开领口,换档直追上去

  2

  侍者推开包厢的门,妈妈桑笑得满面春风:“哎呀,真对不住,我们绮莹今天有点不舒服,所以来迟了一会儿。” 在她腰上轻轻一推,对着沙发上的几个人嫣然一笑:“各位老板别生气,回头多罚她几杯。”  包厢里灯光碎如星片,一片紫,又一片红,蓝的光、黄的光……迷离不清。烟气夹着酒气,还有脂粉香水的味道,有女人吃吃的轻笑,有男人拿着咪筒唱得正投入:“你是我的情人,像玫瑰花一样的女人……”

  沙发上几个人都是左搂右抱,茶几上已经开了好几瓶酒,沙发深处一个男人懒洋洋的转过头来,瞥了她一眼,说:“要胸没胸,要屁股没屁股。”

  他怀里的小姐“哧哧”笑出声来,声音甜腻,撒娇就端着杯子,两个人闹着喝交杯酒,包厢里笑声说话声,还有轰轰烈烈的音乐声:“我梦中的情人,忘不了甜蜜的香吻,每一个动情的眼神,都让我融化在你无边的温存……”

  绮莹笑得很甜:“我来迟了,先跟几位老板赔个礼。”

  汩汩的三大杯酒喝进去,火辣辣从嘴里一进烫进胃里,也不过是红了眼眶,包厢里的灯光纸醉金迷,哪里看得出半分。她心突突直跳,想待会儿只怕又得去洗手间抠嗓子眼,才能把这些酒全吐出来。

  那天晚上她一共喝了十四杯,中间出去洗手间吐了两次,最后一次回到包厢的时候,脚步踉跄,在外头扶着墙站了好久,才头昏眼花的走进去。其实几个小姐都已经喝得差不多了,终于等到结帐的时候,已经是凌晨两点半,因为要出台,妈妈桑忙过来照应,笑吟吟立在那里,看沙发里的一群男人随便拿手指点:“这个,这个,还有这个……”有人扭过头去问:“四哥,你要哪个?”

  沙发深处的男人似是喝醉了,低沉的嗓音仿佛有几分不耐,随手一指:“就那个。”

  满包厢的人不由得都望向她。

  明明是醉眼,但目光似蚀,分明要在身上剜出两个洞来,绮莹整晚笑得太久,脸发僵,仿佛真的是喝高了,忍不住嘴角发硬,笑得更甜。

  妈妈桑弯腰细声笑道:“我们绮莹有点不舒服,这两天不太方便出台。要不,您瞧瞧哪个更中意……”

  他倒还没作声,他旁边的人已经“啪”一脚踹在茶几上,只踹得果盘、酒瓶、酒杯……琳琳琅璃一大堆晶莹剔透的玻璃水晶哗啦一声,碎了满地,然后指着妈妈桑骂道:“别他妈给脸不要脸!”

  妈妈桑见惯了大场面,眉头都没动一下,依旧笑吟吟的道:“公主不愿出去吃宵夜,也不能勉强人啊,各位老板都是场面上的人,规矩比我都明白。”

  那四哥不作声,踢茶几的人也不作声,旁边有人不耐烦,甩开打火机的盖子,又阖上,再甩开,再阖上,咔嗒咔嗒的声音,单调得几近可怕。

  绮莹忽然咬一咬牙,仿佛是笑靥如花:“我去。”

  妈妈桑不由得回头看了她一眼,这倒是想不到,因她来了快有两个月了,从来不陪客人“宵夜”。手下这批“公主”里头,她不是最漂亮的,也不是最招人喜欢的,生意不咸不淡,今天这些头一回来的客人竟点着名叫她,又不是熟客,没想到她肯出台。

  绮莹穿着一件黑色薄纱长裙,薄如蝉翼,出门被风一吹,鱼尾裙下摆飘飘拂拂,更觉得冷,止不住的发抖。门口泊车的小弟早就将车开了过来,旁边有人替他拉开后车门,他倒是没动声色就上了车,等她上车,还没有坐稳,他伸手就是一巴掌搧在她脸上。

  手劲奇大,打得她整个人差点倾过去,捂着脸扶着车座椅背,半晌才慢慢直起了身子,他反手又是重重一巴掌,她终于哼了一声,挣扎着用手背拭去嘴角的血,见她有点往后躲的意思,他伸手就抓住她衣领,那料子哪经得抓,“嗤”一声就撕裂老长一道口子,前排的陆文斌怕闹出人命来,忙道:“四哥,有话慢慢说。”

  她的背已经抵着车门,只是尽量的蜷起双臂,仿佛婴儿,想要保护自己。不管还能不能活,只是一种本能。

  他盯着她看,仿佛是醉了,眼底里有血丝,如能噬人。

  “开车!”

  最后到底说了这两个字。

  是一场噩梦,今天晚上的一切,都只是一场噩梦。

  他几乎是将她拎进浴室的,恶狠狠将她按在浴缸里,将水喉开到最大,哗哗的直冲,她挣扎着想要爬起来,他一手揪着花洒,很干脆的又给她一巴掌,她不敢躲,冰冷的水喷在火辣辣的脸上,四处是水,呛得她连气都透不过来,裙子全湿了,贴在皮肤上更冷。他的衣襟也湿了一半,止不住那种怒气,死死的将她往水里按,她呛了好几口水他也不松手,他是真的要杀人了,淹死她也不一定,而她只是发抖。

  终于他将花洒狠狠掼在地上:“自己洗!给我洗干净点!”

  因为水压,花洒在地上扭曲跳动着,仿佛一条蛇,咝咝的吐着信子。水很冷,浴室只开了一盏灯,照见架子上摆着一排浴露浴盐,还有熏香精油,连那只小小的鹅黄色泡芙,都仿佛没有人动过。她慢慢的从浴缸里跨出来,拾起花洒。

  手还在抖,可再怎么难熬,这一关还得过。

  没有浴袍,只好就穿着湿衣服出去,因为冷,一直忍不住发抖,仿佛是害怕。

  其实也没什么好怕的。

  比这更可怕更难受的,她也已经捱过去了。

  这么一想,倒有了一点勇气,把脸抬起来,脸颊已经肿了,嘴角也许瘀了血,但被冷水冲了好久,疼痛早已经麻木了。

  冷气开得太大,屋子里冷得要命,他的声音比冷气更冷:“你他妈犯贱是不是?”

  她伸手理了理湿的头发,倒诧异自己真的是豁出去了,慢慢的说:“没法子,总要活命,也要吃饭,所以不得己才去做那行。”

  他怒极反倒笑了:“乔绮莹,你倒是真出息了,我以前还真没看出来,你还真有胆子。”

  她笑了笑:“以前——”这两个字一出口,就像是割喉的利刃,无声无息就剖开来,那样痛楚,那样痛楚的过往,瞬间就要把人给压得要透不过气来,她反倒漫不在乎的笑了笑,“以前我犯不着惹四哥生气是不是?”

  他盛怒之下,反而似是没有什么表情:“你信不信我抽你?”

  他身子微微一动,她本能就举手护住头脸,见他并没有起身,她慢慢的放下手,整张脸上已经全是笑意,她笑起来很好看,仿佛如春风初绽,脸颊上红肿的指痕还没褪,但依稀仍能看出妩媚与甜美。走过去半蹲半跪在他面前,柔声说:“四哥别生气,都是我的错,今天晚上我好好向四哥赔罪……”

  他终于忍无可忍,飞起一脚就踹在她肋下,将她踹出去老远,她伏在地板上,五脏六腑都疼得移了位,可是更疼的是心口,剐了肉一样的疼。一滴眼泪终于落在地板上,紧跟着又是一滴,她原以为自己是再不会哭了,原来自己还晓得掉眼泪——她笑了一笑,抬手拭去眼泪。他跟着一脚又踢过来,她往后缩了一缩,倒也不避,也不作声,他大怒,一手将她拎起来,一手捏着她的下巴,迫得她面对自己:“你不挺能说的吗?怎么不说了?你倒是再说啊!”那样咬牙切齿,一字一句:“你信不信,我叫人把你的牙一颗一颗给你敲下来!”

  他热热的气息喷在她脸上,不知为何倒叫她有点难过,勉强笑着。肩胛骨几乎都要碎在他指间,他委实捏得她太疼,疼得眼泪如同泉涌,她怎么这样没有出息。可是堵住了嗓眼,到底失了常态,在漱漱的泪光里,几乎如同崩溃:“解浩,你到底想要怎么样?你逼我把孩子做掉,我就把孩子做了,你赶我走,我就走了。你到底想要怎么样?你能不能放过我?我是个人啊,你还要我怎么样?我躲得远远的,为什么还不放过我?你到底要怎么样?”

  她的眼泪漱漱的落在他手背上,他忽然松了手,她跌坐在地上,掩着脸只是痛哭失声。

  3

  虽然打着牌,但几个人都有点心不在焉,陆文斌第一个沉不住气:“不会真弄出人命来吧?”

  “啥?”

  陆文斌指了指天花板:“我是说四哥。”

  一帮人想到他今天晚上的脸色,不由都有点不寒而栗。

  仿佛是验证他的话,二楼过道里响起脚步声,几个人回头一看,只见解浩一手拎着枪,另一只手里却拎着只枕头,阴沉着脸走下楼梯来。

  众人忙甩了牌站起来,看看他手里的枪,又看看那只枕头,都在想,才刚没听见枪响,莫非是拿枕头蒙着开的枪?看来可真是闹大了,残局不好收拾,连冯定军心里都有点犯嘀咕,迎上去叫了声:“四哥。”

  “杵在这里干啥?”解浩脸色越发难看:“都给我滚去睡觉!”

  大家面面相觑了几秒钟,然后很听话的作鸟兽散。陆文斌憋不住回头偷瞧了一眼,只见解浩把枕头往沙发上一扔,随手将枪往枕头下一塞,鞋也没脱,和衣就躺下了。他心里暗暗好笑,回自己房间去把床上的毛毯胡乱一卷,挟在胳膊底下走回客厅去。谁知从走廓一出来,就看见乔绮莹抱着毯子从楼上下来,她打着赤脚,走路几乎无声,一直走到沙发跟前,解浩似乎已经睡着了。她在那里怔怔的站了一会儿,然后蹲下来轻轻替他把鞋脱了,又展开毯子替他盖上。

  她没有立刻回楼上去,而是在沙发跟前站了很久,久到陆文斌实在不耐烦了,他又挟着毯子回去睡觉了。

  第二天他笑嘻嘻把这件事告诉冯定军:“两口子床头吵架床尾和,看来这俩人又好了。”

  “你懂个屁!”冯定军只叹气:“床头吵架床尾和——他俩连床都不上了,这回是真完了。”

  解浩果然不怎么理睬乔绮莹了,进来出去,都当她是透明人一样。

  难得在家吃顿饭,乔绮莹没让保姆插手,亲自下厨房做了很多菜。陆文斌一边吃一边夸:“嫂子这手艺没得说了,我都有小半年没喝到嫂子煲的汤了。”

  乔绮莹撕了条鸡腿挟给他,温柔的说:“那就多吃点。”

  解浩还是一声不吭,冯定军在桌子底下踢陆文斌的腿,疼得他大叫:“你踹我干吗?”

  乔绮莹低头一颗一颗的挟着饭,解浩一走,余下的人顿时狼吞虎咽,三口两口扒完了饭,纷纷跑掉了。陆文斌最后一个走的,回头看看偌大的餐厅里只剩了她一个人,孤伶伶坐在那里,对着一大桌子残羹冷炙。

  瞧着怪可怜的。

  他在心里想。

  这天凌晨才回家,陆文斌没看到乔绮莹,心里有点奇怪,因为每次解浩出去她都会等,再晚也会等到他们回来。即使是半夜,她总会悄悄的从二楼走廓的栏杆缝隙间张望,直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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