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行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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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行情- 第58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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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至于如此吧!不过,万一真的如此不幸的话,那你就该苦海回身,早悟兰因,从而学业有成啊!

亏你的金石良言,竟让觉得你的话很有启发性,于是乎,我不得不寻味一通啊!不过,话又说回来,你千万不要把这件事告诉我妈。

如果你没有什么吾人信服的充足的理由,那么,我倒觉得应该让师母知道。

我妈要是知道了,准会巴不得我立时嫁给那个人哩!这样一来,我的大学梦就泡汤了。

真的这样吗?果真如此的话,我倒很想见识见识这位翩翩美少年。告诉我,我认识他吗?

认识,我觉得你太认识他了,哥,也许你比我更加了解他,只可惜,我现在还不能说出他的名字。

为什么?

因为我要考上他所考上的那所大学,而且是和他同样的专业,等到了那个时候,我会让咱爸首先告诉你的。)

★★★★★

眼光如凛冽的寒风。木僵僵的他仿佛被冰封于漫天的风雪之中。确实,他老了,正因为如此,他才没有更多、更多的苛求。而他唯一能够做到的却是漫长的无可奈何的等待。毫无疑问,等待对于一个老年人来说,的确是一件可怕而又残酷的事情。

然而,对他来说,等待恰恰表明他是一个很有头脑的人。等待是他从父亲那里继承来的,并且经过他多年来不断进行社会实践的法宝之一。一个男人要是能够让自己趁得住气,也或者说,耐得住性子,压根儿就是一件很了不起的事情。

此时此刻,他躺在黑暗里,眼光却注视着当天下午的阳光。

(他手里拿着那页日记,抬起眼光看着我,接着看完了日记,然后又再看着我。是的,我记得日记(更确切地说,它是同父亲写给我的那封信一块寄来的两页日记中的一页,另外一页我仍然保留着)的内容——

我和海燕吃罢晚饭,像往常一样一块来到红崖之上,坐在那儿,共享着幸福的时光。

今天晚上,月色明净而皎洁,月光在水上嬉戏。

就在这时候,王秋月来到我们身旁。但见她一副病恹恹的样子,眼神里流露出更多的不安。海燕吃了一惊,忙问道:“秋月姐,你这是怎么啦?”

“我,我怀孕了。”王秋月迟疑了一会,终于说道。

“这不是好事吗?你瞧我怀孕已经好几个月了。“海燕满脸笑容地抚摸着已经隆起的腹部,说。

“不是他的。“

“你说什么?”

“这孩子不是伟辰哥的。”

“什么?”海燕追问道,“是谁的?”

“是,是胜天的。”

“是他欺负了你,对吧!”海燕怒冲冲地说。

“我,我是心甘情愿的。”

“这,这怎么可能呢?”海燕大声喊道,“准是他欺负了你,我决饶不了他!”

“你是为了伟辰哥才这样做的,是也不是?”我终于插话道。

“他答应我,不再批斗伟辰哥了。”

“那你打算怎么办?”海燕问。

“我不知道。”

我再一次插话道:“我觉得你先不要告诉伟辰哥,不过,在我看来,即使你告诉了伟辰哥,他也不会责怪你的。”

就这样,那页日记的内容打我的脑海里一闪而过。过了一会,他问道:“真的吗?程皓。”我点了点头,没有说话。之后,我便离开了他。而他独自一人伫立在砖窑小屋门前的那块空地上,夕阳照亮了他惨白的脸孔。)

没错,她是我的女儿,我的女儿!他一骨碌从床上爬起来,在黑漆漆的屋子里发疯似的喊道。

紧接着,他哈哈大笑起来。我等到了,我终于等到了,等到了这么一天。哈哈哈哈!可是笑过之后,他却又忍不住地哭了起来。瞧见了吗?我似乎等了这么多年,连我的心都等碎了。如果儿子执意要和敏慧结婚,我满有理由阻止了,必要的话,我可以告诉他,她是你的亲妹妹,你们俩不能结婚。

近些天来,我总是独自一人睡在砖窑的小屋里,很快,他便习惯了这儿的沉寂,这儿的黑暗,这儿的孤独;至少他还觉得他自己是一个耐得住性子的人。

呸!从现在起,你必须呆在这儿,呆在这座黑漆漆的屋子里吧!因为只有这样,你才能很清楚地面对你的一切罪过,奇…书…网而且你也才能耐得住性子等待你所理应当遭受到的任何报应。

报应!真的是报应吗?他的儿子要跟敏慧(他的女儿)结婚。他的头脑乱糟糟的,所以他才不得已发疯似的大声喊道。

屋子里黑漆漆的,但却看到一双狰狞的目光。

他赶忙闭上眼睛。与此同时,那姑娘(更确切地说他的女儿)的声音已在他的耳边震耳欲聋般响起——呸!别指望这几个臭钱来求得心里安宁!

于是,他继续大声喊道,是的,她对你充满仇恨!由于你她来到了这个世界上,由于你她失去了父亲,由于你她的母亲疯了,由于你她的命运彻底改变了!

你的错你的错你的错你的错都是你的错啊!

这时候,他的眼睛直勾勾地对着黑暗。突然之间,他像是发见了什么?

一团白光。

光影里闪出一个身材高大的男人。片刻之后,他听到了他的声音,你没错,记住,你是我的儿子。

原来他就是我的父亲。他终于恢复了平静,而且对自己说,是的,我从他那里学到了许多本领,甚至于他那叫人羡慕的百发百中的枪法。也可以说,他是这一带山区最有名的猎手,因而,死在他枪口下的狼、狐狸,野兔就不计其数了。

他继续对自己说,此外,虽说他不识得字,但他却偏偏有一部《三国演义》。据他说,那是他用一只狼换来的。他总是这样对我说道,《三国演义》差不多收藏了人类的全部智慧。对于他来说,他只是把这部充满智慧的书好好珍藏起来就足够了。话虽如此,书里的故事他却了然于胸。我呢?也像他那样没有读过《三国演义》,可是我从他那里听到了更多三国故事。譬如说,刘备耐得住性子在后园浇菜而最终等了一个机会逃出了曹操的手掌心。诸葛亮白天里睡大觉却让自己等来了桃园的结义兄弟。要说三国人物当数司马懿了那是因为他最能趁得住气默不作声地等死了曹操就连诸葛亮也被他等死了。

正当他试着对父亲说话的时候,他的父亲却消失了。

紧接着,他的儿子出现在光影里。

(他用诧异的眼光看着我,似乎等待着我开口说话,过了好一会,我才说道:“诸葛亮只是一个可怜的小丑,因为他把自己后半生的智慧白白地耗费在一个傻瓜身上了。”

“你说什么?”他好像没有听到我的话,继续重复着刚才的问话。

我抬起眼光,看着中午的夏日,然后缓缓地说道:“我是说,傻瓜的命运可不是人力所能改变的,不过,世界上总有一些好事的人好像很能趁得住气,以便让他们更好地同傻瓜们打成一片。实话实说,我觉得我喜欢曹操更多一点,因为他从来没有为了一个傻瓜而改变自己的命运。”

此时,妹妹用好奇的眼光看着我,并且笑嘻嘻地说:“哥,我倒觉得你应该学会尊重别人,特别是自己的父亲。”

他看了她一眼,这才对我说道:“你尊重别人,别人也尊重你。”

“玉梅,”我说,“我真弄不明白,你干吗老喜欢误解别人的意思呢?不过,也怪不得你,因为傻瓜的话题原本就是一个相当广泛的话题吗?”

“是么,”他说,“如此看来,我确实应该赞同你的观点,聪明人吗?特别是像你这样风华正茂的聪明人,就应该到中流击水,浪遏飞舟。而不是动不动站在河边上眼巴巴地对着滔滔的河水傻呵呵地唠叨着——逝者如斯夫!”

我看着她,说:“我觉得我越来越怕你了。”

“怕我?”她笑了,“不过,我倒觉得我应该怕你,哥。”

我第一次发见我原来一直讨厌她这种注视我的眼光,尽管如此,我还是笑呵呵地说:“那你怕我什么呢?”

“我怕你的心一旦失去了自由就会永远呆在一间破小屋里,又湿,又阴,满是臭虫,睡下去就咬得真可以;唉,唉……秽气冲着鼻子,四面又没有一个窗……”她很从容地说。

我避开了她的眼光,并冷冷地说:“你是否觉得我应该寻找一个傻瓜帮我打开一个窗洞来,以便使我的生活充满阳光。”

他看着她,并且缓缓地说:“你爷爷在世的时候常对我说,聪明人当中有一个傻瓜的话总是很有趣的。”

“真的吗?爹。”她顿时眉开眼笑,说:“可是,我觉得咱们两个人跟我哥在一起的时候才是最有趣的!”随后,她压低声音对我说,“你有这样的感觉吗?哥。”)于是他说,傻瓜。

傻瓜!那么到底谁是傻瓜呢?

是我?还是他?他又是谁呢?

其实,在他看来,傻瓜的命运实非人为所能改变。如果说他改变了王伟杰的命运,那是因为王伟杰并不是一个傻瓜。就这样,王伟杰的命运彻底改变了,而且离开了自己的父母。而我呢,似乎成了他的救命恩人,也许是由于他心存感激之情吧!不管怎么说,为了村里的事情他着实帮了我不少忙。至少他清楚地知道,没有规矩,就不成方圆。

而实际上,人生在世,应该无私地帮助别人,反过来,每一个人也需要别人无私地帮助自己,因而,无论是谁,当他帮助别人的时候,千万不要让自己摆出一副救世主的样子。是的,自从他当了村支书的以后,他确实做过许多叫全村人满意的事情,也可以说,他不停地向红岩村无私地奉献着自己。

可是,他还是做错了……

这时,他从黑漆漆的屋子里逃了出来。因为在他看来,屋子里的他似乎比往常更加空虚,更加寂寞,更加孤独了。所以他觉得他现在呆在屋子里简直就像人死了,而被盯在棺材里面。

于是,他奔到小屋前的空地中间,恰好站在那团白光之中,并且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他定了定神,而且四下里看了看,但却啥都没有看到,紧接着,我又倾耳听了听,可是什么也没有听到,因此,他很自然地又能够像往常那样绝对准确无误地分辨着砖场里的一切。之后,他的脑海里还会勾划出红岩村里的一切,一切……

应该说,他比村里其他的人更了解红岩村,了解这一带山区,了解太行。

当然,村里所发生的事情,无论大事小情,没有他不知道的,关于红岩村那个古老的传说(河东,河西人们之间某种根深蒂固的仇恨就源于这个传说),他所知道的也比别人的说法更有说服力。

于是他对程皓说,红岩村的传说就是关于红崖的说法。

(没错,他就是这样告诉我的(早在回城之前,我就从比我知道更清楚的父亲那里听来了只言片语,但我却知道,我父亲是从比他知道得更清楚的胜坤叔那里听来的,而实际上,胜坤叔也像他的哥哥一样是从比他们知道得更清楚的他们的父亲那里听来的),话虽如此,我却喜欢按照自己的方式重叙一番——

当时,红岩村是个二十几户人家的小村庄,一座座石屋都盖在河岸上。河岸上的人们本来相安无事地生活着,直到有一天,两岸(河东河西)的人们却因为那座巨岩(也就是红崖)而反目成仇了。

相传,红崖本是白色的,而且高出地面十余丈。从一开始,村里的人们就把它当作风水石来看待了,话虽如此,两岸的人们却过着两种不同的生活。更确切地说,河东风调雨顺,所以河东岸的人们一直过着丰衣足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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