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药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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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南药商- 第7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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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谷亦且欢欣。赶回二花堂,见金娘病情初稳,不敢提及赵五与刘寄奴。

德福堂掌柜本已烦恼。如今莫谷远赴河北做了生意回来,又张罗为杭州收购地产,不但镇上两日传遍,周边数十里的里闾也是旬日便知,二花堂声威重振,更超过了花老板当日。德福堂掌柜心灰意懒,老郎中也辞了,镇日对着众安堂的膏丹发愁。

沙仁更是少不得挨骂,心道:“你个没出息的老家伙,就知道向大爷撒气。沙参回国清寺却还做个膳食主事,我倒好,里外不是人。”

然则,回国清寺做和尚,吃斋念佛拜菩萨,沙仁是万万不肯了。
十六、求茸

    绍兴越王台下老药房,店面虽说不大,人来人往却格外热闹,沙仁忙前忙后,喜不自胜。原本在德福堂整日吃骂,度日如年,未想喜从天降。

那老郎中得着坐堂的甜头,再也不愿东游西奔的作那游方郎中,便合众安堂那人合计,天台事不成,为着当地地产丰富,不如转向绍兴。此处虽靠近会稽山,却地产药物不多,况且交通便利,人口众多且又富裕,乃是大郡。二人更索性拉了沙仁帮忙,打出“天台仙药、杭州名医”的旗号,果然顺风顺水,生意兴隆。

众安堂那人见此招甚是行得通,干脆回得杭州,自行招募了数名郎中,在众安堂各分店专销天台原药,做起了东家,人称小张老板。绍兴便留与沙仁打理,也算做了小掌柜。

赵五见状,也不甘示弱,从汴州等地募得郎中,在杭州城中稍大些的药铺皆开起了北货柜。

一日某店来得一新主顾,小张老板雇的郎中抢先招呼坐下,号脉望舌之后道:“你面色发红,脉弦数,舌质红,分明得了风温之症,邪入营分,当用清营汤加减。”

赵五雇的郎中冷笑道:“邪在营分,人已神志昏迷,妄语或不语,还能走着进来?”

那主顾便有些狐疑,走来让他看脉,那郎中道:“我看你行路不稳,舌红但非无苔,当是肝阳上升之象,可有眩晕之状?”

那主顾点头称是。

那郎中道:“可有四肢麻木之状?”

那主顾拜服道:“神医。”

那郎中道:“如此当用天麻钩藤饮,待得诸症减轻,便服些杞菊地黄丸,每日二次,每次三钱可也。”

那主顾称谢购药,临去时犹向小张老板雇的郎中怒道:“庸医,差些误我性命。”

这日赵五却在各药店贴出告示,高价求购整架上好鹿茸、麋茸若干。

小张老板与赵五早已暗下勾心斗角,有心坏他之事,便也秘密雇人前去猎麋。他本众安堂采办,熟知这江南地产,晓得这鹿处处山林皆有,麋却只在海陵间,虽成百上千结群,却雌多雄少,冬至脱角,茸最难得。

此时方是秋日,小张老板便吩咐猎得雄麋有赏、雌麋则无赏,却叫赵五求茸不着。

绍兴一带便是沙仁负责,亲自带人前去狩猎。大家埋坑设网,弓箭火弩齐上,煞是费事,那物警觉,奔跑迅捷,费了多日,只捕杀得一只雄麋,雌麋却杀伤无数。

对于小张老板已经足够,那麋经此惊吓,已远远躲进沼泽,见人便奔,想那赵五是无能为力了。

果然赵五收得数副鹿茸,麋茸却一无所获,回得汴州。

刘寄奴正在司马府练习弓马举石等武举科目,见赵五只带回鹿茸,面色不豫道:“鹿茸补阳,麋茸补阴,如今只得鹿茸,如何炼丹?这等小事却难倒了赵兄。”

赵五陪笑道:“刘贤弟莫怪,只是这麋茸委实难求。不过既然是刘贤弟需求,便是踏破铁鞋,愚兄也一定为贤弟求到。”心道这小子真正不得了,这“过河拆桥”一招用的得心应手,将来只怕自己万万不是对手。

赵五再到杭州,这下不敢大意,打听明白小张老板猎麋,不动声色。

过得几日,众安堂各店纷纷婉转传话,要小张老板从店中退出。小张老板猝不及防,忙忙请了各店掌柜到聚仙楼共饮。

众人既曾是同事,话便讲得通透些,异口同声责备小张老板无端坏人家赵老板的事情,委实不该。

小张老板忙道:“此事确是张某理屈,怎生却向赵老板赔罪。”

众人道:“正是此话。”

赵五自然是早已来到,也便现身道:“身在江湖,难免有些误会,却不可伤了和气。阁下经营天台地产,在下却是经营北货,原无甚利害,只是下面郎中不晓事,闹些摩擦,何须如此?”

小张老板便作个长揖道:“原是小弟的不是,大哥恕罪则个。”

众人笑道:“如此可不是甚好么。”

觥筹相错间,赵五提及刘寄奴炼丹乃是为献与宣武军节度使,说不得还会进贡皇上,因而须用麋茸,兹事体大。

小张老板自然是个明白人,便道:“小弟现下却求得两枝,便献与赵兄以作赔罪。”

赵五道:“哪里话,适才误会业已揭过,何况叨扰饭局。赵某既然张榜求茸,怎好言而无信?”便以所许价格议交,众人纷纷赞誉。

是夜尽欢而散。
十七、出山

    莫谷隔得不久,便出山往杭州永福堂送些地产,虽说舟车劳顿,却也安生。

刘寄奴求茸之事,杭州药行里自然人人皆知。莫谷却也只有三缄其口,眼见金娘一日一日好得起来。

每得莫谷回到二花堂,金娘便来问询:“你常到杭州,可晓得刘郎踪迹?”

莫谷见她痴心,怎敢实言相告,便道:“刘寄奴初到杭州,寻见云娘,暂在众安堂栖身,如今听闻北去了,却不知何往?”

金娘便泣道:“刘郎定是往京城去也,着实难为他也。”

回回皆是如此。莫谷怕的漏了消息,竟也只得瞒着李路与银娘。

未病之前,金娘与其父一般看不得李路。如今金娘病大好些,念及自己方是老大,这二花堂总不能成了姓李的,便要来主事。

银娘自不能合她计较,便由她主着,好在金娘本也是个惜钱的主。

眼见莫谷往杭州多次,却带不来刘寄奴消息,分明是不肯尽心。金娘心中记恨莫谷,便有意克他路费,莫谷往来辛劳不提,十回有九回却要自己贴补。

莫谷见不是路,便想离开二花堂,只没个合适的去处。

这日再送货至永福堂,掌柜面有难色道:“只怕今后不能再与小哥交易了。那小张老板在众安堂各店大张旗鼓推出天台仙药,价钱又便宜,我这里争他不过。”

莫谷道:“如今天台地产,我这里收得十之七八,他何来许多天台仙药?”

掌柜道:“便是从别处收来,谁家晓得?价钱却低,却叫我等地道货争他不过。”

莫谷道:“原想离开二花堂,却怕耽搁了掌柜生意。如此也正好。”

那掌柜道:“小哥可有去处?你百草堂弟子终究不愁得好去处。”

莫谷苦笑道:“至今尚无去处。”

掌柜便道:“不知肯否屈就小店?”莫谷一拍即合,便即辞了二花堂。

百草门外,李路送别莫谷,道:“一年来实在累了你,却让你空手离开。”

莫谷道:“哪里话。”

李路道:“休的瞒我,刘寄奴之事云娘已书信告知师父,我也早知多日。为着金娘,如今却对你不起。”

莫谷道:“小心照应金娘便是。待得银娘满服,便即成婚,休耽搁人家。”

李路点头道:“你到杭州,小心照应自己。莫轻去招惹赵五,如今我等尚非其对手,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莫谷称道晓得。出山到的永福堂,司药不久,掌柜见他与人配药分量十足,又捡取好货与人,不禁犯愁,便对莫谷道:“我店生意不振,用度本已拮据,小哥此般抓药却是不成。此处不比天台,诸多药草上山便摘,须知药材有损耗,这最后留下次货碎屑却与谁去?”

莫谷道:“在下想法却与掌柜略有不同,正因店小,便要做出些信誉来,才好招揽主顾。”

掌柜道:“话虽不错,只咱们不同众安堂地当闹市,左右几个老主顾,多抓也是三个,少抓也是三个。”

莫谷道:“如此讲来,则本店要务便在人气。”

掌柜道:“如何不是。则本街冷清,如之奈何?”

莫谷道:“此街不长,纵横也有百户人家。”

掌柜道:“大户人家皆有常用的名医,便配药也往众安堂去。”

莫谷道:“照也,则不在人气,反在名气了。”

那掌柜道:“名气如何来?”

莫谷道:“众口相传,便有名气。”

那掌柜抱头道:“照也,则又在人气。”

如此往复,掌柜莫知奈何,便遣莫谷外出众安桥,见有人自众安堂购药便上前打问,吃的许多白眼。人家购药本就是救急,哪里肯来理你?

莫谷灵机一动,买得几串糖葫芦,再来打问,有的糖葫芦吃,果然人便不急。

一仆人道:“老爷吩咐买的。”一串糖葫芦去了。

一男子道:“自小便在众安堂买的。”又一串糖葫芦去也。

一女子看得莫谷两眼,羞道:“奴家自然要看名医也。”第三串糖葫芦亦去了。

眼见三串糖葫芦换得三句话,莫谷却有些着急。

这来拦住一壮硕男子,边吃边怒:“路过此门,被那郎中拉进去也,吃他不消,买些石斛。”[·电子书下载乐园—Www。Qisuu。Com]

莫谷道:“如何便认那石斛便是天台所产?”那人道:“我只认这百年老店。”

莫谷道:“既如此,兄台因何发怒?”

那人悄声道:“郎中道我肾阴有虚,出门方才省悟岂有此症,分明诈我。”

莫谷道:“怎不去退药?”

那人怒道:“闹起来岂非人人知我肾虚。”忿忿去也。

再拦得一老者,那老者道:“老夫双眼迷瞪,只有此间有得复明膏。”

莫谷点头,扶那老者一程。
十八、因缘

天台风光好个绝美。

沙仁如今才有兴致看山。在绍兴做得顺利,不到一年光景,便在绍兴置得一处房屋,荷包渐鼓,胆气愈壮,人称小沙掌柜。

既然是卖天台仙药,这天台山多少是要去的。

至于真正进深山,却也罢了,只在镇上,免得遇见国清寺的和尚。

这到镇上便落脚德福堂,掌柜的还仗他调些北货进来,分外亲近,究竟也是德福堂出去的人物。

只那掌柜侄女此番不知吃的甚么定性药,竟一心对着那外村后生,见了沙仁如今风光,送的物事么收下,依旧的不待见。

不想掌柜的兄长得了狼疮顽疾,天台的郎中请遍了却无起色。

掌柜的娘子曾道:“听人家皆讲二花堂的李郎中治得好疮毒。”

掌柜骂道:“妇人家好不晓事,那小子半路出家,怎能唤得郎中?再道将他请来,岂非叫镇上人人看不起我德福堂,砸了吃饭的家伙什,你且吃风喝烟去。”

可好沙仁前来,掌柜道:“不若便请小沙掌柜到绍兴寻个名医。”

沙仁满口应承。

果然沙仁不久便带得位郎中前来诊脉,三剂服下,颇有效用。掌柜少不得在兄长面前邀功。

怎奈郎中去后,病情反而见重,家人出门,街坊四邻皆远远躲避。

掌柜便也不许侄女回家,偶尔只买些柴米放在门口。

这日沙仁又来,却向掌柜提亲。掌柜道:“此事我管不得。”

那女子不愿,沙仁竟挟带了去。

留下几剂药,那掌柜兄长用了却又见效,这日挣扎起得身,赶来德福堂数落兄弟:“你怎能趁我生病,自作主张,便将你侄女虏去。”

掌柜笑道:“兄长怎生如此讲话,甚么虏去,那小沙掌柜人又体面,侄女跟着他着实享福了。”

他兄长啐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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