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五分钟话,就能把你罩住。”老人笑了:“得得得,只要你瞧得上的人,你就总
说他身上有股气场……”杜光华也笑了:“嘿,你还真不能不信!”“那……你说
我们怎么干?”杜光华又沉吟了一下说道:“让我再想一想。”老人提醒道:“你
可是答应他们二十四小时后给答复的。你可得充分利用这段时间哦!”“我怎么没
充分利用时间!”“时间是利用了。充分不充分,就不好说了。”老人一边说,一
边从柜子里搜出酒瓶。杜光华脸微微一红:“这肯定不是我喝的……”老人紧接着
又从卫生间搜出酒杯,放在鼻子尖上闭了闻,板着脸,说了声:“玩猫腻前,得把
杯子好好地用清水涮干净了!”把酒杯放在了杜光华面前。
杜光华不说话了。老人轻轻地叹口气问:“这是今天第几瓶了?”杜光华还是
在回避:“……”老人又要去搜。杜光华忙说:“第二瓶。保证再没了。”老人脸
色一变:“光华,五十六度的烈酒,你一天两瓶!你知道大夫怎么说你?”杜光华
低下头。老人义正词严地劝道:“你已经不是十年前的杜光华了,也不是五年前的
杜光华了。你别跟我强调。你是和当官的不一样。你喝你玩,你放纵自己,你花的
是你自己的钱。但是你必须明白,从你拥有那些企业的一天起,你杜光华同时拥有
了一份不能推卸的社会责任。你就不只是属于你自己的了……”杜光华不无有些难
堪地:“行了行了。你也来给我叨叨社论!”老人冷冷一笑道:“我这社论是明年
后年才会发表的。您哪,就先受着吧。”杜光华申辩道:“我明白,我有病。但你
得容我一点点治。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化冻也不能着急……”老人激动起来:
“你准备花多长时间来治你这病?十年二十年?你这样放纵自己,还会有十年二十
年时间吗?你那么大一个摊子,那么多员工,允许你再‘病’十年二十年吗?大夫
说你已经……”杜光华一下站了起来:“住嘴!大夫。大夫。他知道个屁!他们知
道那些年我是怎么熬过来的?我不就是喝点酒吗?那个时候,我要再不喝点儿,能
熬得下来吗?混这么些年,就落这么一点毛病,你还想让我怎么着?!!”
老人不做声了。静场。老人苦笑笑:“好好好。算我多嘴。多嘴……杜老板,
还有什么吩咐?要没什么吩咐,那我走了。”杜光华突然抬起头,严厉地大喝一声
:“站住!”老人一下站住了,慢慢地转过身来。杜光华抓起酒瓶,冲到老人面前,
瞪大了眼说道:“不就是要我戒酒吗?你吓唬谁?!”说着,高高地举起酒瓶,向
桌子上砸去。
到傍晚时分,杜光华驾驶着他那辆高级轿车去看望夏慧平母女。但不巧,夏慧
平上街买东西去了,只有菲菲自己在家。杜光华多少有些尴尬,怕话不投机三句多,
再次跟菲菲把关系闹僵了,只在屋里转了一圈,不等把板凳坐热,便找了个借口就
想上外头车里等着去。没想,菲菲叫住了他。她发现他右手上包着绷带,便问:
“您手怎么了?”这是刚才砸酒瓶时,让玻璃碴子扎的。杜光华当然不会跟她细说,
只是笑道:“没事。”夏菲菲又问:“他们说您是中国最年轻的亿万富翁?”显然
她的态度有相当的变化,起码是想平心静气地跟杜光华对话了。杜光华倒也安心下
来,便笑道:“是不是最年轻的,我不知道……”“那,肯定是亿万富翁了?”
“怎么?要搞我的外调?”夏菲菲喀然一笑道:“假如您银行里真的有那么多钱,
为什么还要死活追求我妈?”杜光华耸耸肩,做出一副大惑不解的样子,问:“钱
多钱少,跟死活要追求你妈,有必然联系?”夏菲菲诡异地扁扁嘴,说道:“有人
说,男人对异性的忠诚度跟他口袋里钱的多少是成反比关系的……我妈既不年轻,
也说不上多么漂亮……”杜光华很平静地一笑道:“所有这些喜欢乱嚼他妈的舌头
的家伙,他们了解中国这一拨的亿万富翁吗?啊?他们真正接触过几个亿万富翁?”
夏菲菲说道:“可我妈也没接触过像你们这么有钱的人啊。”杜光华笑道:“那就
对了。她只要把我看成‘杜光华’就足够了。什么富不富的……”“你别看我妈平
时风风火火,上谁跟前都不怯场,也不认生,其实她这人特另脆弱特别单纯!”
“谢谢你的提醒……”“您谢错了。我只是想提醒我妈。”
“不。也提醒了我。很多年了,我以为她已经不再脆弱,不再单纯了。”“您
还没正面回答我的问题哩。”杜光华笑着摇了摇头道:“这话题以后再续吧。真要
回答你的问题,太深沉,太正经,会让你听着觉得我是在说假话,我自己也会觉得
特别别扭。生意场上待了那么些年,大内心太深沉的话,已经说不惯,也听不惯了
……商人哪,有时候挺坏……”
“您……也是的?”“当然……”“那您为什么还要让我妈把她的后半辈子和
一个坏人勾结在一起?”杜光华哈哈笑道:“勾结?不不不。我说的那个‘坏’,
跟你说的那种‘坏人’的坏还不一样……”夏菲菲追问:“有区别吗?”杜光华大
声地笑道:“当然……当然有区别……”
这时,夏慧平买罢东西匆匆走进院门,刚走到窗前的大柿子树下,便听到屋里
有谈笑声传出,听出是杜光华和菲菲的声音,先暗自一惊,再听,又觉得气氛还算
平和,便自觉地放轻了脚步,悄悄移到门前,想再听个究竟,却让屋里的杜光华有
所觉察。这就是商人的“鬼”。常常不能把心妥实地安放在自己的胸膛中,总得耳
听八方,眼观六路,生怕自己辛辛苦苦架起的“万丈云梯”被人暗中抽去了哪一级
踏板,一脚踩空,而跌入万世不得复出的万丈深渊……就在夏慧平悄悄踏上那几块
用旧石板砌起的台阶,想“偷听”一二时,杜光华突然中止了跟菲菲的谈话,一下
拉开了门,闹菲菲她妈一个大红脸。“妈,你干啥呢,鬼鬼祟祟在外头待着不进屋?”
菲菲问。“谁鬼鬼祟祟了?”夏慧平老大不自在,但很快镇静下来,忙说,“马扬
在广场那边搞拍卖哩。快开始了。人都挤得跟个蚂蚁窝似的……热闹得不行了!咱
们也去瞧瞧吧。”
“他卖啥呢?”杜光华问。现在,马扬的任何举动,他都十分关注。
“离得老远,看不清。听人说,在卖汽车哩。”夏慧平答道。
“汽车?”杜光华略感意外,又暗自一惊。
“说是把机关里所有的新车都拿出来拍卖了,给赵劳模那个‘永在岗’公司做
本钱哩。说是有个老板挺缺德的,非逼着赵劳模拿百分之四十的股本,要不就把他
们那些下岗工人全开了。赵劳模急得不行了,找马主任想辙。马主任这会儿哪拿得
出那么些钱?实在没辙,就卖机关里的汽车。”“据我所知,那老板好像还没那么
缺德,没说凑不齐百分之四十的股本就要把赵劳模他们全开了。”“嗤,你怎么知
道的?”“我当然知道喽。”“‘当然’?你凭什么‘当然’知道?”菲菲扁扁嘴,
做出一副挺不屑一顾的模样,说道。这时,杜光华哈哈一笑说道:“凭什么?很简
单嘛,因为我就是那个老板。”
闻此言,夏慧平母女俩顿时呆那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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省委书记——K省纪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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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7
马扬要拍卖机关车队里那三辆新车,是下午才做的决定。决定做出后,他立即
通知了省内外一些“大户”朋友——一些大企业的老总和他们的代理人,中央一些
驻省单位的老总和他们的代理人,各新闻媒体的领导、朋友,向他们—一说明他的
苦衷:他必须凑齐这二百万元,兑现他对大山子下岗工人兄弟们曾经做出的那个铁
血般的承诺——尽全力支持他们重新创业,开辟人生新天地。只要他们有这个“雄
心”,他一定尽自己全部“绵薄之力”。
“今晚我拍卖我仅有的三辆新车。各位仁兄仁弟,有钱的请帮个钱场,没钱的
也请来帮个人场。拜托拜托。”一个多小时里,他连续打了十多个电话,把嗓子都
说毛了。为了让那些远在外省外地实在没法赶在这个时限之前脱身亲赴现场的“款
兄款弟”也能及时掌握拍卖的进展情况,适时参与喊价,他“命令”电信局的同志
以“战斗的姿态”,设法在现场拉了几条电话专线,以便于那些老总们用电话参与
这次拍卖活动。天黑以后,东方广场上便人声鼎沸,光影晃动。那三辆新车在聚光
灯照射下,披红挂彩,气宇轩昂,一字排开,雄踞临时搭建的木台上。从市广播局
和开发区文化站凑来的几个进口扩音器里反复播放着《我们工人有力量》。那气势,
不像是“拍卖”,倒像在“庆功”。
这时,在夏家,夏慧平和夏菲菲同时发现杜光华突然显得有些坐立不安了。她
们当然感到纳闷。“怎么了?哪儿不舒服了?”夏慧平关切地问。“没什么没什么。
我……我要打个电话……”杜光华目光闪烁游移,皇顾左右而言他。“想打电话就
打呗。”夏慧平说道。杜光华忙解释:“我得用手机打。”夏慧平笑道:“那你就
用手机打呗。”杜光华继续“皇顾左右而言他”道:“这屋里信号不太好。我……
我上外头去……”说着,拿着手机便匆匆上外头去了。
夏慧平想跟出去。夏菲菲忙一把拉住她。她俩都知道,“杜先生”所谓“这屋
里信号不太好”的说法,完全站不住脚。大杂院里的房子全为砖木结构,你想让它
对手机信号进行屏蔽,它还屏蔽不了,怎么可能“信号不太好”?他只不过是很
“拙劣”地找了个不是理由的理由,真实目的肯定是为了不受她俩的“于扰”,上
外头找清静,独自跟谁说“悄悄话”去了。已坐实了自己这个“杜夫人”身份的夏
慧平,对此,心里自然会有点酸涩,有点不舒服,当然很想跟出去探探虚实。菲菲
则觉得大可不必那么小家子气,也不该如此小家子气。无论在什么情况下,交往双
方都应给对方一点自由度。这既是各方应享有的权益,也是相互应有的一种尊重。
杜光华到了院子里,还真做出副“鬼头鬼脑”的模样:在拨号前特地回头打量
了夏家的小屋两眼,确证她母女俩此刻没有向外“偷窥”,才背过身去,要通了他
所要的那个电话。
这时在东方广场拍卖现场,正在叫拍的是那辆宝马车。“宝马200。三十八万。
好,这位,三十九万。三十九万。一次……这位,四十万……四十万……”这时,
守候在电话专线旁的一个机关工作人员突然激动万分地跑来向马扬低声报告:“有
人嫌麻烦,要一气把这三辆车买了。开价二百零一万元。”
得到报告,马扬真是亦惊亦喜,喜出望外。因为,拍卖现场气氛固然热烈,但
从拍卖的竟价情况看,三辆车全卖了,最后可能仍完不成两百万的指标。除了这三
辆车,机关里还有什么可卖的?前台一声声叫价针扎般刺痛着呆站在后台的他。而
现在居然有人一下把价抬到了期望中的两百万,这显然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