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就这样变得静悄悄……只有爷爷面前还有虚假的繁荣。每次听林晓风在爷爷面前说起蜜月的事情,我的心里就一片兵荒马乱,却只能笑着说自己很期待。
嘿,很期待……
相反才对。
我知道我那几天一定会很难熬……可事到如今,也只能认命了。
既然不能反抗,不如就痛快地享受。心里想什么都可以,该听话的还是要乖乖听话——这是我到林家来之后,学到的首要法则。
所以,还不如乐观一点。带着积极一点的想法,把这想做一个难得的机会。
一个……留下回忆的机会。
大年三十的前一天,我跟林晓风遵照爷爷的命令,飞往这个在南半球孤岛上的国家。
实在是受不了飞机上的那种低低的噪声,让我觉得不管怎么样都睡得不踏实,而且中途还碰上几次强烈的气流,把我骤然从梦中颠醒过来,都吓得以为飞机就要掉下去了。到了酒店之后,我马上扑倒在床,继续睡了若干个小时,等我终于迷糊地睁开眼睛爬起来,都已经快要到中午了。
林晓风正坐在床旁边看书,一边拿笔在上面写着画着。那不知是本什么书,封面上印着拉丁字母,厚厚大大的一本。
“醒了?”他朝我淡淡一笑,“饿了的话,我们去吃点东西。”
我静静地端详他一会儿,垂下眼帘,默默地点头。
澳大利亚的季节是反过来的,如今这里正是盛夏,我们又身在北部地区,空气中满满地是潮湿而炎热的感觉,人只要在户外待一会儿便觉得浑身黏糊。
然而……却有一种难以言明的自由之感,在静静流动着。
四处溢满闲情的海边街道,路上的行人都穿着色彩鲜艳的清凉服装,到处是漂亮的大腿,裸露的手臂和诱人的胸前风光。这里很少亚洲人种,眼睛所及都是身材超级棒的高大百人帅哥和性感美女,我看得目不暇接,几次都红灯亮了还往马路中间走去,被林晓风一把按住肩膀,硬扯回来。
“花痴!不要东张西望,要看帅哥这里就有一个了。”
他撅起嘴巴的样子比平日来得可爱,我不禁打量他的眉眼发梢,只觉得他跟那些西方帅哥们漂亮的方式不一样,我一时之间竟说不出来自己更喜欢哪边多一点。
忍不住对他笑了个。
——是笑他太自大竟自称是帅哥呢,还是笑他竟会紧张我去看别人?自己也不知自己是在笑哪一样。
他带我去吃奇怪的肉。
袋鼠,鳄鱼,牡蛎,龙虾……我记不全那些鱼跟肉的名字,只觉得肚子里塞满了一堆又冷又热的东西,听他给我介绍一样跟一样的妙处,却都是左耳进右耳出,单只挣了个满嘴奇怪的味道,一买了单就直奔洗手间。
午后的阳光很盛,我才没走多远,就已经被晒得有点头晕,林晓风就顺手从路旁的小店里给我弄了顶草帽。只隔了一会儿,又买了冷饮,拧开了瓶盖给我喝。再一会儿,又伸手去探我的额头,确认我没有发烧。
“喂……不要把我当作小孩子!”我终于忍不住了,将他的手架开,加速往前走了好几步。
心噗通噗通地乱跳……我现在很怕他靠得离我太近,又或者太照顾我。
走了几步,干脆抬了腿,往前跑起来。
“香香……!”
林晓风的声音在后面响起,令我更下意识地加加速往前跑去,帽子被风吹飞了也与之不顾,正好前面是绿灯,我便一直过了马路,跑上了对面的广场。
这个广场就在我们酒店的后面,一直通到海边,可没想到居然……这么漂亮!
浅浅的一层水面闪亮多情,岸边做成沙滩一样的梦幻感觉,野生的长腿水鸟在旁边优雅地踱着步子,还有若干涌泉在水域的中心冒出,很是耀眼。三两个孩子在水边玩着,不远处有人在防风筝,也有情侣静静坐在路边,相依相偎。
晚上来的话,一定更漂亮……
我默默地在水边停了步,举目望不远处的海平线。
生平第一次旅游,就到了这么漂亮的地方,而且还不知道往后几天有怎样的惊喜在等着我。
没有顾虑,只需要想着玩,真是奢侈的享受——以前我想都没想过自己能有这么一天,如今到了眼前,却突然发觉,曾经艳羡的华丽生活,其实不如我以前在洪青帮时的无忧无虑。
因为……如今心中不是通透一片。
带着阴霾,便怎样也有一层雾气,笼住真正的快乐,无法尽兴,甚至觉得压抑,好难受。
“再走过去是海港,明天我们可以从这里出海。”
林晓风不知什么时候到了我的身后,声音迎着风,有点闷感,然后,我的帽子被戴回我的头上。
我默默地压下心头的的感觉,转头看他:“我们要出海?”
那双黑色的眸子闪着一如既往温和的光彩——
“你不是说想要去看珊瑚礁和海龟么?”
“那……后天呢?”
“我们去看热带雨林……这也是你说过要去的。”
“……再后天呢?”
我似一个小孩子般不依不饶,他则是那个宠溺的爸爸,低声地应付着这个任性的女儿。这是我如今在他面前的唯一特权了——无论我怎样无理取闹,他总是会迁就我的。
“再后天的话,热气球……还想坐不?”
“那……再再后天呢?”
……
我止不住对他淡淡地笑,但我的笑带着苦涩的味道。也许他看不出来,我这里却已经一直苦到喉咙深处了。
七天七夜。
只有我和林晓风……
——好吧,那就好好玩吧。
只有玩乐。
只要快乐。
其他的,我什么也不要想。
走到沙滩上,看着海鸥一群群地在水边跳着,时而又飞起,往空中转一圈回来,嘶哑地叫唤着。任海浪冲刷上脚踝又退去,湿湿的沙子塞满了脚趾间的缝隙,冰凉的感觉逐渐从下而上蔓延,凉透心脾,也让情绪慢慢安静下来。
林晓风走在我的身旁,似乎是怕我摔倒,拉了我的手,攥得紧紧,我挣了一下,没有挣脱,只好由他攥着,手心却很快渗出了汗。
没有随从……只有我们两个人沿着沙滩慢慢散步。阳光照在身上很烫,海风粘稠温暖,海水闪耀着细碎的光,脚下却是清凉的。
这样走了一段,前面欢快的叫声,和球被拍到的空心响声吸引了我的注意力。抬眼一看,竟然是一男一女,肤色都是漂亮的古铜色,头发金黄。他们也许是情侣,在海边架了一张网,一人一边,在打沙滩排球。
“想去玩吗?”林晓风的声音在耳旁响起,“瞧你看得目不转睛的。”
我的面上不禁烫了烫:“我不会打排球。”
其实我们体育课上都学过排球,但是我觉得自己光只会一点皮毛,又没在沙地上打过,不想上去献丑。
“你会打,而且还很擅长做好球,”他的笑中带着十足的自信,“让我见识见识。”
我讶异地看着他:“不……我擅长的该是扣球。”
我一直都觉得自己是大姐头就应该冲锋,所以非常狠厉地跑去扣球是我的快事,只有那个笨蛋体育老师脑子不开窍,总想将我扔到二传的位置上。
可是……林晓风怎么连这个都知道?高二应该没有排球课了,他没可能见过我上课的呀……不,等等,这家伙是不是要套我的话,所以这么说的?
我心中的警钟才刚刚想起,已经知道自己至少猜对了一半了!
林晓风的脸上浮起狡黠的笑来:“你喜欢扣球的话,我给你传球就好了。”
说完,他竟不顾我反对的眼神,直接拖了我过去,就对那两个人招手,一阵叽里呱啦之后,那两个人笑嘻嘻地点了头,给我们空出一边的场地来,我们就这么变成了两队混双,隔着网子站好。
根本就是他自己想要玩嘛!
这个半吊子的贵公子,明明家里有钱有势,却高雅平俗的东西都合适,明明说自己喜欢骑马击剑,却又每天上跑步机健身机,现在居然连这种团体性的球类运动他都会?我真想问他,他到底在什么街区长大的啊?
“……我,我很久没打了,会拖你后腿。”我站在他身旁,弯下腰等着接球的时候,忍不住底气不足,先给他打预防针。
“听着……”他的眼睛盯着前方,闪起求胜的光芒,“我们不能输。”
就在我怔住的一瞬,对面已经传来击球的声音。眼前那双黑眸突地一闪,他的身影已经消失在视线范围内,下一刻,手臂触球的声音响起,我转眼寻去,已经看到他漂亮地接起了一个球!
“香香!”
他朝我叫一声。
我来不及细想,冲到球下就是条件反射地轻轻一托,将球往网前送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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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入夜,天空是深蓝色,街上一半是深刻的阴影,一半是尚能辨清的轮廓。细碎的人声伴随着笑声远远传来,又有音乐在空气中静静流动。
“太爽了!”
我将最后一口果汁喝完,长长地吁一口气,双手伸向空中,就是舒服的一个懒腰。我们现在身处酒店的露台,放眼望去一边是浩瀚的海,一边是闪亮如同模型般的袖珍街道。清凉的风轻轻抚着面孔,很舒服。
林晓风拿着跟我一样的果汁瓶子,靠在旁边的围栏上静静地笑——
“我说了我们会赢的。”
“什么?!”我朝他吐吐舌头,“你说的是‘不能输’!想要欺负我记性没你好?”
他笑出了声:“总之,我们的配合好像还不错,比想象中有默契。”
我的心里动了下,忍不住冒了一句:“所以其实我还是不错的咯?没有拖你后腿,还给你挣了不少分。”
这旁敲侧击的话说完,连自己都觉得有点太不要脸,我面上不禁一阵滚烫,小心地看林晓风的反应。
他根本就没有一点点要笑话我的意思,只是意味深长地看着我,静默了会儿说——
“何止是不错,你简直就是我最引以为豪的老婆大人。”
他的话,居然也是模棱两可,也不知道他是听出来我话中有话了,还是没有注意到。
“呸!不要脸。”
我无法再继续看他的眼睛,默默地转了眼,看向深蓝的天幕。
心,愈跳愈快……
如果,如果我直白地告诉林晓风我现在对他的感觉,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
不禁,开始动了这个念头,虽然危险的警钟也随之在心中敲响——
“香香。”
他的声音突然在很近的地方响起,我吃了一惊,才转头便已经迎上他那双漂亮的黑眸,他……不知什么时候竟已经来到我的跟前——甚至,就贴着我的身体站着!
我的心一下子错了拍,下意识地想要往旁边躲开,身体却碰上了他的手臂,这才发现林晓风他居然将手覆上了我两旁的栏杆,就此将我困在其中。
我有点不知所措——他这是……这是做什么?
“喂,放手……”
身体意外地僵硬,我明明想要拽开他抓着围栏的手窜进屋里去的,却挪动不了一分一毫,而且,奇怪,明明是刚刚喝完一瓶果汁,我的声音却有种干哑的感觉。
“香香,”他的声音也有中莫名的沙哑,“我有话……对你说。”
我睁大了眼睛,心几乎要撞出胸口外面来。
不是吧?我有话对他讲,他怎么也有话要对我说?
他的脸背着光,我看不清楚他此刻脸上的表情,可是那双漂亮的眸子却隐约地反射着不知哪里的光,燃着细碎的光,将我的灵魂都摄住了般……我的眼睛离不开他的眼眸了。
他要对我说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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