卉穿着三点式在家里走动,当下,他的脚步就僵住了,眼睛晕眩得睁不开。那天偏又喝了点酒,等卢小卉钻进卧室,他摇晃着身子来到书房时,脑子里就尽是那三点。黑色纹胸,粉红色的裤衩,裹住的都是蓬蓬勃勃的地方,他的体内发出一种久长时间都没有发出过的燥热。那晚他吓得书房都没出,半夜口干,想喝水,矛盾再三,还是坚持住了。第二天他就想打电话给王静育,让他把这个麻烦带走,也把这团火一般的燥热带走。但不知怎么,他又没打。后来他婉转地提醒过卢小卉,让她注意一点,卢小卉娇羞地笑了一下,粉红着脸道:“知道了,普叔叔。”
这声普叔叔,让普天成蓦地脸红。是啊,人家还是孩子呢,要怪也只能怪他自己。普天成暗暗责备了一通自己,就把打发卢小卉的想法原又收了起来。
现在,随着卫生间的门发出的那一声召唤般的响,普天成的心就又开始上下乱跳了,怦怦乱跳。耳朵也格外不争气,拼了命地要往那门里挤。不幸的是,卢小卉真就在这个时候冲起了澡,水声哗哗,撩动着屋子里的空气,也撩动着床上独守寂寞的普天成的心。这女子,居然连门也不插!
一股混合着青春女子体味的异香幽幽飘来,荡在偌大的卧室里,久久不肯散去,普天成被这异香熏得想吼。
胡兵和马效林相继打来电话,告诉普天成马超然在吉东的行踪,马超然跟什么人接触,在什么场合说了什么话等等。特别是胡兵,几乎隔一天一个电话,这天晚上,胡兵又打来电话,跟普天成汇报了将近两个小时,将马超然接见王化忠和江玥的事一一说了。胡兵特别强调,昨天晚上,马超然在他下榻的吉东宾馆再次单独约见了江玥。
又是江玥,这个该死的女人,她到底要做什么!
普天成尽管深信,自己没有什么把柄落在江玥手里,但马超然如此对江玥感兴趣,还是让他坐卧不宁。当初让马超然这个组到吉东去,普天成心里就有想法,出发前一天,他还特意找过瀚林书记,婉转地说:“能不能把检查组的路线调整一下?”宋瀚林像是没听懂他的意思,闷着脸问:“怎么调?”普天成大着胆说:“吉东那边情况复杂,马书记去了会不会?”
“正因为复杂,才让超然同志去。”宋瀚林说完这句,话题忽然一转,过问起企业摸底的事来,普天成这才记起,瀚林书记是跟他交待过此项工作的,国家发改委的正式文件下来了,跟当初瀚林书记说的一模一样,只是时间上有些紧,要求这月底就把重点扶持的企业名单还有近三年的生产经营情况报上去。普天成干笑两声:“情况调查得差不多了,最近在整理名单,我们拿出初步意见后,再请书记过目。”
宋瀚林嗯了一声,起身,望住他说:“最近你好像有些精力不集中,是不是遇到啥分神的事了?”普天成赶忙摇头,又此地无银三百两地解释道:“最近有些感冒,不过不打紧,正在吃药呢。”宋瀚林笑笑,不再说话,只是意味深长地望着他。普天成被瀚林书记望得很不自在,借故办公室里还有人等他,溜了出来。
瀚林书记为什么要让马超然负责吉东,普天成一直找不到答案,但他深信,这里面是有文章的。依他多年的经验,他认为瀚林书记是在考验马超然。但是马超然的做法又让他费解,依马超然的智慧,他不会猜不到瀚林书记的用意,猜到了而不去理会,反倒变本加厉,把不该挑的事也往起来里挑,马超然又下的哪步棋?
复杂啊,这两个人,一个按兵不动,一个又跃跃欲试,普天成心里的预感越来越不好。如果他们两人真要撕破脸,是有一批人要成为牺牲品的。
普天成祈祷,但愿自己不要成为他们刀下之鬼。
吉东这边的消息让普天成沉不住气,他想找瀚林书记探探口气,但这些天瀚林书记格外忙,普天成一直找不到机会。法国那边来了两个考察团,考察海州的淡水鱼养殖和地铁项目,看来,跟法国合作的两个项目就要提上日程了。
下午一上班,纪委化向明书记突然打电话,请他过去一趟。普天成合起手中的材料,匆匆往化向明办公室赶去。
化向明书记办公在裙楼,裙楼的四、五、六三层是省纪委,普天成进去时,化向明正在跟别人通电话。化向明冲他摆摆手,示意他先坐。普天成没坐,化向明办公室里的花开得很好,他装作欣赏花的样子,来到窗前,耳朵,却鬼使神差地听着化向明的谈话。
跟化向明通电话的好像是北京那边,具体哪个部门普天成没听出来,但他相信,不是中纪委就是监察部。因为化向明汇报的,都是省里在反腐倡廉方面的做法。普天成的心情莫名就紧张起来,化向明当着他面通这种电话,什么意思?还未等他想出个所以然,化向明的电话通完了。
“快坐,实在不好意思啊,把你这个大忙人给拉来了。”
“我算哪门子大忙人,要说忙,化书记你才是大忙人。”普天成故意谦虚着,目光,却在捕捉化向明表情的变化。
化向明像是心里真有事,等普天成坐定,水还未倒,他就说:“有件事想跟秘书长通个气,本来我该去你那边,考虑到你那儿来的人多,不方便。”
普天成哦了一声,身子不由得就紧了几紧。
“最近有人连续不断地向中央反映海东这边的情况,弄得我们很被动。”化向明泡好了茶,为普天成递过来一杯,普天成感觉自己接住杯子的手有些抖。
“这种情况很正常嘛,有干工作的,就有告状的。”他说。
化向明从桌上拿起烟,递给普天成一根,普天成摆摆手,说不抽。化向明也不客气,自己点了抽。省委班子中,化向明是个大烟鬼,为他抽烟,瀚林书记特批过一条,常委会开到中间,可以允许他抽一支。他自己发誓要戒,到现在也没见他少抽一支。
“秘书长说得有道理,现今干工作,就不能怕别人告状,但这次情况有点特殊。”
“哦?”普天成故作惊讶地抬起目光,盯住化向明。
化向明压低声音:“这次跟工作无关,是一件非常棘手的事。”
“是吗?”普天成的心快要跳出来了,他恨自己无用,还久经考验呢,这么几句话,就让他乱了方寸。
“是啊,有位叫蒋婷婷的女孩子,秘书长听说过吧?”
一听蒋婷婷,普天成的心蓦地一亮,刚才变白的脸瞬间又容光焕发起来,但他压制着自己的情绪,继续装作不安地说:“这个名字,好像听过。”
“秘书长好好想一想,去年七月份,全国人大组织的考察团来海东,好像是在古街,听说蒋家父女就告了状。”
普天成一拍大腿,好像瞬间记起了这事:“对,有这么一档子事,这事好像跟南怀有关?”
“岂止是南怀,这事搅进去的,不少啊。”化向明的声音变得沉痛,神情也暗淡下来,不等普天成说什么,他又道:“今天请秘书长来,就是想了解一下,南怀书记朱锦文,这人品质到底咋样?”
普天成默半天,声音低沉地道:“这个,我也说不准,按理说,锦文同志不是那样的人。”
“我也纳闷呢,一个党培养多年的领导干部,怎么能干出这种事呢,这可不是一般的错误啊。”
两人围绕这事,又谈了一阵,从化向明的话里,普天成明白了一件事,有人把南怀嫖幼案举报到了中纪委,受害者远不止蒋婷婷一个,听化向明说,仅举报信中提到的,就有八位女生。普天成心中涌上一层难抑的快意,这层快意并不是冲朱锦文的,而是冲着徐兆虎。化向明虽没明说,搅进去的还有哪些人,但普天成相信,徐兆虎首当其冲,虽不能说是罪魁祸首,但也绝脱不了干系。
从化向明办公室出来,普天成感到浑身无比的轻松,心头积压了许多日的阴云一扫而光。他从裙楼的窗户望出去,发现天是那么的湛蓝,阳光明媚得让人要醉。他掏出电话,急不可待要打给马效林。一抬头看见了一张半生不熟的面孔,此人好像是南怀市长张华泉。普天成刚合上电话,张华泉已到了跟前。
“秘书长好。”张华泉弯腰点头,冲普天成打招呼。普天成伸出手,大方地跟张华泉一握,用极亲近的口吻说:“是华泉啊,啥时过来的?”
一听秘书长这么亲切,张华泉脸上的表情就不知怎么涂染了,受宠若惊地抓着普天成的手:“我刚到,秘书长最近身体好吧。”
“好,好。”普天成直挺着身子,刚才他还不明白化向明为什么要告诉他这些,现在看到张华泉,谜底似乎揭开了一半。
“是找向明同志吧,他在。”普天成抽回自己的手,很暧昧地盯住张华泉。
张华泉脸上扑闪着尴尬的表情,道:“我找化书记汇报一下工作。”
“那好,快去吧,向明这会正好一个人。”
跟张华泉分了手,普天成心里就对事态有了进一步的判断,化向明告诉他这些,是跟他卖一份人情,这份人情很可能要还到张华泉身上。
回到办公室,普天成立刻将电话打给马效林。马效林说,他去了两次南怀,都未找到蒋家父女。听人说,蒋家父女上北京告状去了。
“这就是你办事的效率啊。”普天成责备了马效林一句,又道:“这事你不用管了,最近马书记在下面,你的腿要勤快点。”
马效林似懂非懂嗯了一声,普天成也不多说,合上电话,替自己泡了一壶新茶,很有滋味地品着。
快下班时,普天成接了两个电话,一个是妻子乔若瑄打来的,问他最近省里是不是要调整下面的班子?普天成说你哪来的这消息,我都没听说呢。乔若瑄说下面已经嚷开了,这次检查完,就要动真格的。普天成不想就这个问题跟妻子多谈,关于调整各市班子的事,早在瀚林书记到省委任职后就提了出来,所以迟迟不动,是瀚林书记觉得时机尚不成熟。至于啥时成熟,谁也说不清,因为这种时机只有瀚林书记一个人把握。下面猜测归下面猜测,上面不行动,所有的猜测就都是白费力气。乔若瑄见普天成不积极,生气了:“你倒是说话啊,是不是真要把我弄回去。”
“差不多吧,你心里有个准备。”普天成突然就认真起来。人就是这么怪,普天成本来是不想在电话里谈这事的,乔若瑄一固执,他反倒来了灵感,何不借这机会劝劝她呢?
“我说老婆,就算不调整,你那个位置,也得让出来了。”
“凭什么,我乔若瑄哪点干得比别人差了?普天成,我可警告你,你少在背后搞小动作,你的小诡计以为我不知道?你若真把我这位子给搞黄了,我跟你没完!”乔若瑄一急,说话就露了原形。普天成心里暗笑,女人就是女人,从来就不知道大局是个什么概念,你以为那位子是你想坐就能坐定的啊,俗话说铁打的营盘流水的兵,位子是大家轮流坐的,官也是大家轮流当的,你一家霸住两个显赫位子,算什么事?不过嘴上他还是很服软地说:“第一,我没搞小动作,也没啥阴谋诡计。第二,这事我说了不算,有能耐,你直接找瀚林书记。”
“找就找,以为我怕啊。”乔若瑄说完,恨恨地压了电话。普天成忽然有些失落,不幸的是脑子里紧接着又冒出瀚林书记那张容光焕发的脸来,这张脸一下就让他陷入到往事中,他仿佛听见,烟雨濛濛的巷子里,一个脆脆的声音响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