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面有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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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面有人- 第16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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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嗨!白鹭,这事都怪我,全怪我啊!我比你大这么多岁、经历这么多,为什么却看不懂人?为什么我他妈的做事那么幼稚?!”
  “不,刘老师。一点都不能怪你,你没有任何过错,你的人品我最了解。”
  “你了解有什么用?老师的不慎已经把你害了!”
  “不,你永远是我的恩师,我会永远感谢你。”
  “那你怎么办?”
  “我回去就是。从小就经受磨难,我已经习惯了。”
  “嗨……他妈的我蠢啊,我对不起你啊白鹭!”
  ……
  跟他学了五年琴,白鹭没听他嘴里说过一个脏字。可那天晚上,他一个大男人竟然蹲在学校的花园旁一边骂一边哭了起来。
  这件事把他弄得焦头烂额,付雁居然在关键的时候给了他致命一刀,那可也是他的学生啊!事情已经沸沸扬扬,说不清楚了、无济于事了。他想找付雁理论也找不到了,人家已经到师大音乐系报到去了,以后也不会再和他见面、再跟他学琵琶……声名狼藉的他终于和学校闹翻,最后辞去了艺术师范兼职教学的工作。
  其实一切都很简单、也很残酷,他和白鹭上面都没人,在这座历史悠久的古城里,没有根基的他们,真像江湖游客和普通凡鸟,属于同一层次的物种,永远乘不了黄鹤、当不上神仙了。 。。

上面有人 十四(2)
而那位付雁被报送的原因也很简单——她的伯伯在一个很有权利的部门当处长。仅仅是一个处长、一个处级干部,就决定了她的锦绣前程,同时也毁灭了白鹭的所有人生计划和理想。
  世事难料,命运弄人啊!
  回龙州前,她在镇江金山寺花了200元钱卜了一卦,那位道士看了她的生辰八字和面相以后,得出的结论让她瞠目结舌:“一、你童年丧父、母嫁人。二、因身边有小人隐伏,仕途婚姻均有坎坷。三、坚持五年之后,许有贵人相助,只有过了这个长坎,才能四方通达、柳暗花明,忍耐务必是重中之重……”她当时不到20岁,听了这段话竟脸色苍白,心跳加速。陪她去的同学劝她,说这些道士的话可信可不信、不必如此当真。可她已经魂飞魄散了——那个一,是已经发生过的。那个二,在她还没走出校门,已经开始发生。如果他不是神仙,他怎么会知道呢?后面居然还有什么仕途婚姻……
  真是前程未卜,何去何从,她已经心乱如麻。
  两个月以后,刘海客从省城给她来了一个电话,那是他们分手以后的第一次通话。那几句话,她竟永远铭刻在心:“白鹭,不要相信算命的那些话。你是一个善良、用功的好学生,你没有任何过错。坎坷和困难都是暂时的。继续努力吧,我想你一定还会考回省城来。原谅我,我比你大这么多,考虑问题却这么简单。不光让你受到了伤害,弄得我自己也如自闭一般的无话可说。你还年轻,有待来日吧。”
  那是96年的9月,未满20岁的白鹭刚刚到桑山小学报到。捂着电话,眼泪扑簌落下,一阵委屈传遍了她的全身——
  刘老师,你既然喜欢我,为什么不表达呢?你既然婚恋如此不幸,为什么不离不弃地自我煎熬呢?你是心里还丢不下那位文化传媒的老板,还是没有勇气向一位比你小15岁的学生敞开心扉?难道非要我上了本科,考上研究生,我们之间才有可能吗?刘老师,你有什么难言之隐吗?我不惧伤害,假如你现在吐出一句然诺,我会放弃一切,直奔省城,可你为什么会“自闭” ,为什么会“无话可说”呢?
  她已经习惯了刘老师的关心和呵护,习惯了在那种浓厚的音乐氛围中的生活。她感到,没灭她的理想的,不光是这次不公平的分配,还有他的老师关键时的退缩……
  是的,有待来日,可来日到底是什么时候呢?她进了学校才知道,要想继续读本科,要想考研究生,都必须经过学校的同意,经过文教局的批准。就看老费那张总是愠怒的大脸吧,那就是第一个难以逾越的鸿沟。一个新来咋到的、没有后台的年轻老师,没有几年的磨合和努力,做到这一点太难了,难于上青天。
  她更没想到的是,她的劫难才刚刚开始……
  ……
  “小白,你确实漂亮,比我想象的还要漂亮。”
  “哎呦,华老师……”
  “哎!海客没有这个福气啊!”
  “华老师,咱不说这些……我想听听刘老师的故事,您能讲给我听吗?
  视频里的华老师不是很清楚,但仍然可以看出个大概:四十多岁,鼻子不高,眼睛不大,皮肤也显得松弛。可直盯盯地看着她的神采,却很有些犀利,很整齐的齐肩大背头,一幅典型的艺术家装扮。嗨!有点像那位常在电视里出现的作曲家卞留念,那可是白鹭很崇拜的新民乐大师。他们不会有什么亲戚吧?

上面有人 十四(3)
“哎!鬼使神差啊!”他终于垂下了眼睑,很深沉地叹了一声,开始了他的讲述。对白鹭来说,这故事简直神奇得象小说。
  刘海客和他的前妻戴红是一个班的同学,戴红当时是他们班的首席女高音,典型的卡拉斯花腔。容貌出众,是整个华东音乐学院的校花,据说追求她的男孩不下一个排。可戴红心很野,她的眼光并不在音乐学院那个院子里,早就瞄向了国外。到了大四,女同学大都都名花有主,只有这个校花还在那独守其身。身边的男生大都知难而退,各有选择,唯有海客,还在那一往情深地瞅着戴红,等待机会。
  校际联欢的时候,戴红终于瞄准了目标,那是一个华东大学刚刚考上牛津大学的化学专业研究生,她没耽搁片刻,就迅速地发动了攻击,并在一个月之内把他成功拿下,确定了关系。在化学家出国之前,与他悄悄登记结婚。送走一脑子化学公式的研究生后,就在学校里等候那个出国陪读的手续,她的目的是先到英国,报考皇家音乐学院,弄个硕士文凭,然后瞅机会去意大利寻求美声唱法的真谛,最后登上世界最高级的歌剧院的舞台,象大都会啦、悉尼啦、米兰啦……
  然而,一切并没有她想象的那样顺利,甚至还没有开头就结束了。
  那位化学家出了国以后就鸿雁欲疏断,电话渐稀少,直至音讯全无……戴红那半年优势全无,心如火焚,只有翘首苦等的份了……那一个寒冷的冬天,她成了现代版的李清照——“莫道不消魂,帘卷西风,人比黄花瘦。”半年后,化学家终于来了信,可内容却是要给她解除婚约,并承认自己是一时冲动、昏了少年头,实际上和歌唱家并不了解,没有牵手一生的基础,建议彼此还是都以事业为重,重新选择云云……消息传出,她柔肠寸断,周围一片哗然。往日的女皇手足无措,威仪扫地,好像只有上吊跳河的份了。正是在这关键的时刻,刘海客闪亮登场,来了个海底捞月,挽住了即将沉沦的戴红……
  他首先放出风去,说他和戴红早就暗地接下了秦晋之好,那位化学家是他的朋友,为了支持戴红的事业,他导演了这场大戏,目的是想给戴红出国学习搭块跳板,而实际上戴红和化学家毫无关系。可是化学家却假戏真唱,动了凡心,对戴红产生了异样的感情,而戴红岂是一个轻薄女子,她不可能为出国而辜负爱情,于是,出现了眼前的局面……
  当然,对他们的说法有许多版本,这只是其中一种。反正最后的结局是:海客编撰的故事挽回了戴红的名誉。前途不光未受到什么影响,他们还因学业突出,双双留校,不到一年,他们就结了婚,而且第二年就有了孩子。男才女才,男貌女貌,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海客不要太有福气哦,简直胜似仙人。
  但不到三年,风云又起。戴红又碰了个机会,她这次真出了国,真的以身去换事业了。她直接去了意大利寻梦,去探秘美声唱法的真谛。据说在米兰歌剧院和一个五十多岁的老外歌唱家同居了。而海客却泪往心里流,抱着最后一丝幻想,想再次扮演一次武训。他对外只有一个口径,说戴红到南方下了海,开了公司,等若干年以后,他们一家人将会在南方会合,他再次蒙蔽大家,自己给自己留了个后手。大家都相信了,如果海客自己不说,也许别人永远都不会知道内情。

上面有人 十四(4)
可去年,人到中年的戴红在国际上竟然获了个大奖,网上不光有她获奖后的惊鸿一瞥,还登载了她和老外情人卿卿我我的生活照。这消息一下就戳破了他们多年的谎言。关于戴红的消息铺天盖地,带着假面具生活多年的海客也一下暴露出来,他的忍耐力终于突破了极限,他终于和身为老外情妇的戴红离了婚。
  压力之下,人也受了很大刺激,有些神神颠颠,天天早上光着膀子在学校操场上疯跑……弄得工作不顺利,人际关系紧张,年龄不大却提前败了顶,该评上的副教授也因为常旷学生课而泡了汤。这时他才幡然醒悟,才知道什么是珍宝,什么是糟粕……那过去的日子里,曾经有一位崇拜他、敬重他、可以为他付出一切的美丽女孩,而他却失去了机会、永远失去了机会……
  ……
  华老师的故事未了,白鹭已经泪水涟涟。
  她知道海客夫妻关系不合,却不知道这里面还隐藏着这么多的秘密。是海客太厚道、太痴情、太忠于自己的偶像;还是那位戴红太无情、太超脱、太痴迷于自己的美声梦?白鹭真的说不清楚。但华老师的故事至少说明了一件事情,就是海客老师对自己的感情,虽然他从来都是一付长辈模样,从来没有向她表达过、承认过什么。看起来刘老师潇洒风光,却承受着如此厚重的心理压力……他那时教学是那么认真,对自己是那么严格,这样的老师怎么会发展到曠学生的课?他从来都是西装革履、仪表整齐,怎么会邋遢到光着膀子在校园里疯跑?哦,没人照顾、没人崇拜、没人爱,真的就会毁掉一个艺术家吗?
  但既然如此,刘老师,你为什么若干年以后还要把它说出来呢?是不是这些事已经隐藏太久,已经难以承受?难道说出来心里的隐痛就会消失吗?刘老师,你这些年来过得不好,学生过得又是什么日子呢?当初,你总把学生当做长不大的孩子,可是你又何尝不是一个长不大的、容易受到伤害的孩子呢?
  那么学生现在还能为你做些什么呢?时光还能倒流吗?
  那天如果不是老费的电话,她和华老师还要没完没了地聊下去。
  老费那天态度挺神秘,先问她这两天课准备的情况,表示有什么困难学校可以帮助解决。又问家里现在怎么样,和婆婆关系怎么样……反正就是没事找话说。面对态度愈加殷勤的老费,白鹭现在只有连声谢谢的份了。后来,老费突然说了一句话,引起了白鹭的警觉:“小白啊,你最近见苏局没有?听说他出差了?”白鹭反应很快:“校长你在开玩笑吧,局长出不出差,我怎么会知道?从那次演出以后,我就没见过苏局。”她说得是实话,但有些水分,她的确知道苏局要出差、要出趟远门,这是苏局在电话里亲口给她说的,但这就不好给老费说了。
  老费的电话刚放,一个电话又响了,是马主任的:“小白,你的课备得怎么样了?苏局刚才打电话问这件事。”
  “什么?苏局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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