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你的意思了。你是让我去给苏局传达一个信息——费校长已经在桑山工作了二十多年，为这一带的的教育做出了特殊贡献，熟门熟路，就让她干到底吧？对不？”
“对啊，对啊，你总结得很好嘛。”
“就不知有没有用。”
“肯定有用，现在局里可是苏少卿的天下，他一句话，这事就成了。”
“是不是还要说，把李辉的副校长也抓紧批下来吧？”
“哦……你怎么知道？这是两码事，不要混淆。这样领导会有反感的，我们不能得寸进尺、以小乱大。”
“我明天就走了，我到哪里去找他啊。”
“哦，我想起来了，苏局今天到上海去了，参加一个什么现场会。这件事肯定得等他回来定喽，你就想法给他先打个电话吧。政治上的事啊，一点都不能耽误，如果党委提前把桑小的新校长给内定了，咱再怎么挵也晚了。”
“他到上海去了，我怎么找他，我又没有他的电话。”
“我来打听，今天晚上你还在学校住吧？我马上给你找他的手机号，哎，我咋只有他办公室的电话呢？你看看、你看看，信息啊，太重要了，关键时候全靠它。”
……
苏局今天去上海了，这是一个意外的收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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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面有人 二十（1）
杭州的音乐教师培训是一次全国性的活动，是*委托华东艺术教育出版社和浙江省教委承办的。学员都是来自华东几省的音乐教师，地点设在离市中心二十公里以外的杭州理工大学新校区。白鹭下了火车，根据通知上的路线，转了几路公交车，两小时以后才找到地方。其实如果打车只需要二十多分钟，可白鹭可不敢那么奢侈。这次的培训虽说是免费的，但来回的火车票、汽车票还需要回单位报销。白鹭知道桑小的情况，还是别给老费添乱了，她已经够烦了。
他们入住的是新落成的学生宿舍，下学期学生才过来，还没有人住过，学校周围全是农田，晚上路黑风高，蛙声一片，够偏僻的。白鹭问了一下，这里距离西湖风景区有三十公里。办会者用意很明显，大家来自全国各地，许多人还没来过号称天堂的杭州，真住在市内，怕大家身在曹营心在汉。晚上如果从这里去西湖，一个人还真不方便，怎么回来都是个问题。住下以后，白鹭就听到那些学员在嘀咕、发牢骚，嫌地点偏僻。
第一天上课是通识培训，由*聘请的专家主讲。那位北师大的教授水平很高，绝对是高屋建瓴，底蕴深厚。把建国以来这次最大的课程改革讲得深入浅出，头头是道。白鹭对宏观的大教育没有研究，甚至是第一次接触接触这些理论。但仍听得仔细、记得详尽。的确，作为一个基层老师，她应该进修了，以前的眼界太狭窄了，看着葫芦画瓢，简直就是井底之蛙。假如你连为什么要开设音乐课都不明白，怎么可能上出高水平的课呢？
可许多同行并不像她那么认真，上午学习班开幕的时候还是济济一堂，下午听众就突然少了三分之一。那位教授下午一上台就大发感慨，认为组织得不严密。音乐教师啊，缺点定力。看来西湖的魅力远胜于他的讲座。办会者立刻通知各省市教研员开紧急会议，要求他们严格管理好自己的队伍，可许多地方的教研员根本就没到杭州来，大家整个一个相见不相识，嗨！这事不太好弄。
下午闭会时，北京来的办会者再次强调，新校区很偏僻，交通不便。为了大家的安全，晚上最好不要出去，学校十点半宿舍锁门。如出去玩，请务必在10点前回到学校。老师们啊，培训班会在最后一天组织大家到西湖游玩，请大家安心学习，珍惜这次机会云云。
晚上在食堂吃饭的时候，白鹭看到一张熟悉的面孔：啊！付雁——那位五年前写她匿名信的艺师同学。几年未见，她已经旧貌变新颜，提前完成了从青年到中年的过度。她明显发胖了，大大咧咧，象位三十多岁的邋遢妇女。见到曾经和她有段尴尬故事的白鹭，不光没有回避，还很热情地扑了过来，拉着白鹭的手紧紧不放。
“白鹭！是你啊白鹭！哎呦，老同学，我们都五年没见面了。大美女，你怎么一点都没变呢？你看你这皮肤，又白又细，怎么保养的啊？比以前更漂亮了！你看我，差点认不出来了吧，瞧我生了个孩子变成啥样了，胖成大水桶了。”
“哦，付雁啊，你变化是挺大。现在在哪里？你应该早就本科毕业了吧？”
“嗨，说来话长。那个两年的本科没啥意思，原来说要回艺师的，可是艺师又变卦了，说他们现在要求研究生学历了，我怎么办？只好在一所小中学里混混了。” txt小说上传分享
上面有人 二十（2）
“你大伯不是在省委吗，你还用愁吗？”
“你的脑子真好，惭愧、惭愧。少年时不懂事，请妹妹多多包涵了。我那大伯啊，我还没从师大毕业，他就退休了。你说我这个本科有啥意思，没能回艺师，还把你们都得罪了，真对不起。”
“现在还说那些事干嘛，我们都长大了，已经不是孩子了。”
“嗨，有机会啊，我要到刘老师那里负荆请罪啊，他误解我了。一个学校都说是我写了匿名信，我有口难辨啊，谁叫我上得那个本科啊！一点好处未得，还弄得一身臊。现在还不是一个普通教师……”
“哎，付雁，那都是过去的事了，别说了。普通教师不是挺好嘛。”
“好什么啊，一周十几节课，累死了，中学校长只抓升学率，根本就不重视你。还是小学好，我们艺师音乐班啊，已经有两个同学当上区级教研员了，那个工作多好，再也不用每周二十节课的劳顿，还象个领导似的，到处讲话，四处出差，给你说啊，我们区里那个位子现在还是个空缺，我正在努力呢。”
“哦，那预祝你成功喽。”
“哎！现在不像以前了，还要搞什么应聘，还得考试。这次到杭州来，就是想回回炉，再镀镀金。准备教育局的笔试啊！哦，光说我了，你怎么样？还在学校吗？”
……
白鹭淡淡地笑了笑，立刻给她叉起了班里其他同学的事——她不想给她讲自己，这几年的不顺毕竟和此君有着直接的关系，她怎么会这般若无其事呢，脸皮真是锻炼出来了。
正在这时，她的手机响了，她赶快给她说了一声对不起，就离开了这个唠唠叨叨的胖女人。
电话是老费打来的，千里迢迢，就是来告诉她苏局的手机号码。她说为了这个号码，她打听了好多人，可那些副局长和夏主任不知道是真是假，给的电话都不对。这最后一个是教研室马主任给她的，这是苏局的一个绝密电话，很多人都不知道。苏局现在还在上海，她试拨了几次都占线，就没敢再拨，为自己的事情她心里总不太有底，张嘴难啊。
“费校啊，你觉着我拨真有用吗？”
“肯定有用！要不然你先给他发个短信，他收到以后一定会给你回话的。”
“哦……那我就试试。”
“白鹭啊，在外面不要太省钱，有啥发票拿回来，老大姐给你解决。回来时一定买张卧铺，别累了自己。别看咱学校穷，这点小钱还是有的，穷家富路嘛。”
“我知道了，谢谢校长。”
放下电话，白鹭看了看费校发过来的那个电话号码，1919变成了1918，一字之差，谬之千里。难怪她拨不通。看来马主任对她也有防备，人事的问题是政治的核心，局里那些到年龄的校长大概正处于人心惶惶的时候，苏局可能也在回避吧。看样这个电话暂时还不能打，等见到苏局再说吧。
通识培训只用了一天半，第二天下午就进入了学科培训，主讲人就是那位大名鼎鼎的华飞文，他知识丰富、口才又好，一下子就受到了全体音乐教师的欢迎。什么欣赏与鉴赏啦，唱歌与歌唱啦，写字与书法啦，拉琴与演奏啦……不是人家咬文嚼字，这里面的区别还真挺大。特别是讲到音乐课上的学生创作，他居然有这么多生动的案例。
白鹭在桑小已经做了五年音乐教学工作，可现在才发现自己是“只缘身在此山中，不识庐山真面目。”教来教去，却才刚刚接触到音乐教育的实质。的确，我们的音乐培训需要华飞文这样既谙熟理论，又有实践经验的专家。掌声、掌声……没见过市面的白老师把手都拍红了。现在她终于明白，一个好的音乐教师除了必要的技术之外，更重要的是他的音乐感觉，自己不感动，焉能感动别人。海客老师教她五年，有一半时间在培养她的音乐感受，现在看是绝对正确的。
她来之前想给苏局去个电话，但由于优质课的事情，她犹豫一下还是没打，不知马主任给他说过没有。这次确实是马失前蹄，自己还是嫩啊！白鹭下了决心，别管这次几等奖，以后都要好好研究、好好学习，大不了以后再参加一次，不能让这个在台上侃侃而谈的师叔为难，更不能让大家失望。
好久没过这种集体生活了，她感到自己像只囚在笼里的鸟，一下被放到了大树林里，很激动，很想立刻融入鸟群，可总感到翅膀无力，一时不能适应。和她同宿舍的是几个叽叽喳喳的外地老师，听她们那个口音，她感到很熟悉，因为她们说话和吴亮太像了，大概和沭阳不远，她没有问。还像在艺师时那样，文静而无语，她天生就是一个孤独的人。
晚上，付雁找到白鹭，说想给她宿舍哪位调一下床位，老同学见面了，她想给白鹭好好聊几天，被白鹭婉然拒绝了，她的理由是自己要好好整理一下白天的听课笔记，珍惜这次机会，再用用功。实际上这只是一个原因，还有一个更重要的原因是，她不想让付雁了解她在杭州的行踪，苏局说来可能就要来，那时她这个好学生可能也要逃课了。那是她隐藏在内心最深处的一个秘密，她不会让任何人知道。付雁可不是一般的人物，课也许上得一般，可社会经验却丰富得很。这种人应该离她远点。
啊！白鹭也不是五年前那个单纯天真的师范生喽，开始成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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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面有人 二十一（1）
苏局的电话是第四天来的，也就是说，还有三天学习班就要结束了。
白鹭其实每天都在盼望着这个电话，特别是后几天，学员愈加散漫，听课的人已经日渐稀少，都出去游山玩水了，白鹭宿舍那几位居然去了二百公里以外的普陀山，一夜都没回来。华飞文那天看着日渐零落的会场笑了，对主持人说：“天要下雨，娘要嫁人，随他们去吧。这留下来的呀，才是我们的精华。”他已经认出了一脸认真的白鹭，那天下课时，大家都围着他复制他的电子稿，他还是突破重围过来给她聊了一会学习的情况，还送她一盘他编录的世界名曲主题。
那天下午是自修，白鹭正在宿舍听那盘音乐，她的手机响了——那是一个陌生的号码：0571杭州市的区号。
“喂，您好！”
“我找白鹭”
“哦，苏局啊……你在哪里？”
“杭州啊。”
“杭州？哦，真是的啊。你怎么到现在才给我打电话？”
“你也没有给我打啊，所以我有些犹豫了，我在想小白是不是后悔了，不想请我吃饭了？那我还有必要到杭州来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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