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还记得灰衣人频繁出现的那段时间吗?”蔺如松问。
章陨点点头。
“灰衣人从来没有单独出现在一个案子里,”蔺如松说,“他一出现,就和那一系列案子都有关系。假如许段见到的灰衣人,就是我们说的那个灰衣人,而叶圣凡的案子又和刘戈、朱泽的案子是一个系列,那么灰衣人为什么只出现在叶圣凡的案子里?”
“你怎么知道灰衣人没出现在其他案子里?”章陨问,接着他醒悟过来,“我们并不知道灰衣人有没有出现在其他案子里。”
蔺如松点点头:“在刘戈和朱泽的案子里,我们没有进行关于灰衣人的调查。”
关于灰衣人的调查,曾经是与蝴蝶痣相关的一系列案件的突破口,现在,也许又会成为这一系列案件的突破口。
杜贞死亡的时候,冯涛正兴奋地指着X光片上叶圣凡的骨骼,告诉李国胜这个人的骨骼上也有卍字纹,而蔺如松和章陨揉着眼睛看完了所有刘戈朱泽案发前后的监控录像,并且找了无数人询问,始终没发现灰衣人在那两件案子中出现,这让他们有点沮丧,甚至怀疑叶圣凡撞到的那个灰衣人,也许并不是他们所追寻的那个关键人物,而只是一个无关的路人。
就在这时,传来了杜贞死亡的消息。
案子是另一个组接下的,之所以转到蔺如松他们手上,是因为死者的骨骼上也带有卍字纹。所有和卍字纹有关的案子,最终都交到李国胜他们这来,这是系统内部为了防止与卍字纹和蝴蝶痣有关的一切,泄露出去而做的规定。
杜贞是一个普通的家庭妇女,她是在一天前被人发现死在家中的,发现时她已经死了大概三天了,如果不是她那两岁的儿子哭得声嘶力竭,邻居们不会发现她已经死亡。她是中毒死的,有证据证明是她自己出门购买的老鼠药,药就下在她面前的鸡汤里,门反锁着,窗户也都锁死,案发现场只有她一个人。她老公在外地打工,案发时并不在本地。小区的监控也显示,案发时并没有陌生人进入她所在的那栋楼。
一切看起来都像是自杀,如果不是因为杜贞的骨骼上有卍字纹的话,这件事也就按自杀处理了。
如果说案情有什么蹊跷的地方,那就是那份鸡汤。据杜贞的婆婆反映,杜贞平时从来不吃鸡,连鸡汤也不喝,她不喜欢鸡的味道,一吃就觉得恶心。照理说一个人临死前就算是要死,也应该将毒药下在自己喜欢的食物里,而杜贞却选择了她平时连碰都不碰的鸡汤,这未免有些奇怪。
这是本案唯一让人感到奇怪的地方。除此之外,关于杜贞本人,周围的邻居都没有多深的印象,她平时很少出门,朋友也不多,仅有的几个朋友也很少来往,平时只和亲戚们走动。亲戚们反映说她性格内向,不喜欢和人争执,有什么事都喜欢放在心里。出事前两天她带着两岁的儿子上婆婆家去了一趟,离开之后,婆婆家里丢了一千块钱,婆婆打电话问她是不是她拿的,当时她除了说不知道之外,也没有什么特别的反应。她婆婆猜测,可能就是这件事让她想不开寻了短见。这种说法看起来很合理,很多性格内向沉默寡言的人,往往会因为一件很小的事想不开。
一切看起来都很正常,正常得让人觉得完全没有必要调查。
然而,这是继叶圣凡三人之外,第四个并非死于蝴蝶痣的卍字纹携带者。
只需要这一点就足够了。对于寻找灰衣人近乎偏执的蔺如松和章陨来说,每一个身带卍字纹的死者,都是一条通往灰衣人的线索,而每一条与灰衣人相关的线索,最终都通向卍字纹终极解密的康庄大道。
带着这样一种偏执的精神,他们睁大已经疲惫不堪的眼睛,开始研究案发前后杜贞经过路线的监控录像。
看花了眼睛也没看出什么来,两个人一边往眼睛里滴眼药水一边抱怨,倒是旁边偶然进过的小张冷不丁说了一声:“咦,又是这个人?他怎么在这起案件里也出现了?”
“谁?”蔺如松猛然坐起来,用力眨巴眼睛,将刚滴进去的眼药水挤了出来。
“这个人。”小张指着屏幕上的某个人道,“我记得刚才你们看刘戈的监控录像时,也曾经看到过他,你们知道,我平时负责给罪犯画像,对人脸辨识度比较高,虽然他每次的造型都不一样,但……”
蔺如松已和章陨已经不再听他说什么了,两人将他推到一边,飞快地搜索刘戈和朱泽的相关录像。小张不满地嘀咕了一声“卸磨杀驴”,在两人头上各自敲了一下,拿起他们没吃完的薯片闪身出去了。
蔺如松紧盯着画面,终于找到了那个关键人物。
这个人在刘戈的身边出现过,在朱泽的身边出现过,也在杜贞的身边出现过,只是每次他都穿着不同的衣服,留着不同的发型,每次走路的姿势都不一样,看起来像是一个完全的路人,在画面上出现的时间都只有几秒钟,如果不是小张对人的面孔特别敏感,或许他们永远不会发现这同样一个人,曾经出现在三起不同的案件中。
在刘戈扼死自己之前的几分钟,他和景蓝一前一后进入他们往常见面的咖啡厅,在这之前几分钟,一个穿白色休闲装的年轻人不小心撞了他一下;同样,在朱泽死亡之前的几分钟之内,在他公司大门口,一个穿黑色西服、戴金丝眼镜的男人不留神撞了他一下;在杜贞小区的监控录像中,杜贞临死前最后一次出现在她家楼下,一个穿快递员服装的男人与她擦身而过,不小心撞了她一下……
三名死者……不,加上叶圣凡一共是4名死者,4名死者临死之前不久,都曾经被一个男人看似不小心地撞了一下,从屏幕上看,这几个男人仿佛不是同一个人,每一次出现,他的造型、气质和行为举止都像是不同的人,然而,经过小张的提示,仔细看他的容貌,就会发现,这乍一看不同的几个人,都是同一个人。
尽管他们没有找到,那个撞了叶圣凡一下的灰衣人的监控录像,许段也并没看清那个男人的容貌,但以此类推,几乎可以肯定,那个人和现在屏幕上的这几个男人是同一个人。
几名死者,临死之前不久,都被同一个人以同一种方式轻轻地撞了一下,这意味着什么?
“不管他是不是我们要找的那个灰衣人,他一定是这几起案子的关键人物。”蔺如松说。
“你有什么推测?”章陨问。
“就像蝴蝶痣一样,这个人的出现意味着死亡。”蔺如松说,“这个男人,就是一个人形蝴蝶痣,他是一个死亡的讯号。”
“不止如此,”章陨说,“如果他仅仅是一个死亡的讯号,为什么需要和每个死者接触一下?也许是因为他的这一下碰撞,才导致死者的死亡?”
蔺如松猛然敲了敲脑袋:“不错,不错,也许就是这样……也许就是这么一撞,某种类似蝴蝶痣的东西,就传导到了死者体内……不,不能这么说,死者体内本身就有着卍字纹,而卍字纹已经证明具有很强的吸血能力,可是死者并不是死于血液流失……但不管怎么说,就像蝴蝶痣诱发了卍字纹的吸血功能一样,也许这一下碰撞,恰好诱发了卍字纹的另外一种隐藏功能,那同样也是致死的,只是之前我们没有发现……对,也许那种隐藏功能就是自杀?超越人体极限的自杀?所以每个死者的死亡方式都不同,但都是死于自杀!”说到这里,蔺如松觉得自己仿佛已经接近了真相,不由提高了声音。
“这个推测很有道理,但目的是什么?”章陨想了一下道,“我们知道,蝴蝶痣是因为犯罪才出现,蝴蝶痣诱发的死亡可以说是对犯罪行为的惩罚,如果卍字纹存在的意义就是对罪犯进行惩罚的话,这些死者中只有一个是罪犯……”
“不不不,”蔺如松连连摇头,“我觉得我们可能一开始就错了。因为犯罪而导致蝴蝶痣出现,接着罪犯就死亡,所以我们推测蝴蝶痣出现的目的是惩罚罪犯,由此推测出卍字纹存在的意义。然而如果这个前提恰好相反呢?”
“相反?你指的是?”章陨没弄明白。
“如果恰好相反,惩罚罪犯是手段,蝴蝶痣出现才是目的呢?”蔺如松似乎也被自己这个猛然冒出的想法惊了一下,说完这句话就有点愣神。
“什么意思?”章陨觉得自己的脑袋被绕晕了。
“究竟卍字纹是对犯罪行为的监督还是诱发,不是一直不能确定吗?现在可以设想一下,如果卍字纹存在的意义是为了监督犯罪行为,一旦发现犯罪行为,就出现蝴蝶痣惩罚罪犯,那么我们现在遇到的这4起案件就无法解释;而如果卍字纹的存在是为了诱发犯罪,一切就可以解释得通了……”他忽然打了个寒噤。
“你说清楚,如果卍字纹的存在是为了诱发犯罪,这一切该如何解释?”章陨追问道。
“如果卍字纹的存在目的是为了诱发犯罪,我们假设这是一种对人性的考验,通过考验的,不会发生任何状况,没有通过考验的,则成为犯罪分子,最终被蝴蝶痣消灭……这种说法,现在被我们目前遇到的案件推翻了。
“朱泽和杜贞还没经过仔细调查,不能确定他们是否是罪犯,但他们手心没出现蝴蝶痣是肯定的。而刘戈基本已经可以确定,没有犯罪行为,这和诱发犯罪并消灭罪犯这一设定产生了矛盾……
“回到起点,卍字纹存在目的是为了诱发犯罪,但并不是为了考验人性,如果……我是说如果——如果诱发罪犯的目的,就是为了催生蝴蝶痣呢?”蔺如松说到这里喘了口气,端起桌上的茶杯喝了一大口。章陨没有打断他,只是目光炯炯地盯着他,等着他的下文。
他放下茶杯继续说道,“如果诱发犯罪的目的是为了催生蝴蝶痣,那么所有的事情都可以得到解释。诱发犯罪成功的人,成功催生出了蝴蝶痣,作为蝴蝶痣的载体,或者说寄生体,犯罪者失去了存在的意义,就被卍字纹吸血而死,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也可以看成是蝴蝶痣吸取了犯罪者的生命能量,从而导致犯罪者死亡;而那些没有被卍字纹诱发犯罪,因为没有被诱发犯罪,所以无法催生出蝴蝶痣,又或者被诱发了犯罪行为,但却因为个人体质,无法催生出蝴蝶痣,所以对于卍字纹来说,这些人的存在同样失去了意义,我们是否可以认为,这些无法诱发出蝴蝶痣的人,对于卍字纹产生的机制来说,是一种废品?”
“所以废品要被销毁?”章陨骇然出声道,“如果是这样,那么……催生出来的蝴蝶痣,最终去了什么地方?”
“这就是我感到可怕的地方,如果我的猜测是真的,那么蝴蝶痣去了哪儿?罪恶催生出来的产物,会是什么?”蔺如松的脸色也有点难看。
“我不能接受……这是指‘邪恶力量’的汇聚吗?”章陨喃喃道。
“是啊,我们现在还不知道是谁、或者是什么力量,在操控着这一切,目前的突破口就在灰衣人和……和这次案件的这个接触者身上,他们也许是同一个人,也许不是。不管怎样,他们肯定知道这件事的内幕,至少是一部分内幕。
“灰衣人能够预先知道谁有犯罪的倾向,从而进行跟踪;而这次案件中的……这个接触者,他能够通过接触身上带有卍字纹的人,使他们产生自杀的冲动,从而以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