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壁宾馆的钟点房,二十块一个小时。先去交钱,我拿了包包就来。”她温情笑道。
她在浴室哼起《你的眼神》,我惶恐不安坐在床头。传出来的水流声扰得我口干舌躁。阳物按理会为即将到来的宠信兴奋不已,却象呆鹅般垂头丧气。我感到膀胱里压着一块石头,似五行山下的孙猴子翻不开身。她扒下我的底裤,她说你好瘦。我的蹩脚玩意儿自惭形秽呈现眼前。啧啧啧,不在状态,让我来帮帮它。她咂着嘴巴使它焕发生机后,赶忙给它戴上安全帽。然后她将裙子领口往上一拉,两只肥硕的兔子弹了起来,又将裙摆高高撩起,褪去裤袜和蕾丝底裤。大腿上厚厚的脂肪并在一起,挡住了光光净净的门户。我是说没有梦寐已久的蜷曲毛发,光净的不毛之地。取而代之的是副彩色纹身,一只仰起钳子的蝎子占据金三角位置,瞪大眼睛瞧着我。我忽然感到被骗,蝎子霸道的形象又使我恐惧。憎恶裹挟着恶心涌上心头,好像美女在关键时刻露出狰狞面孔。她劈开大腿唤我进去,而我赶忙拉起起裤子惊马奔逃。我冲进旅馆厕所,蹲在马桶边呕吐不止。甚至感觉到刚才目睹到的比呕出来的秽物还要肮脏。
蝎子盘踞金三角的印象使我大受伤害,以致不敢对心怡的姐姐轻易动欲。我调到公司总部,决心大干一场,向那个看轻我的妈妈复仇。于是,对姐姐的欲求束之高阁,烙上封印。
妈妈嘲弄我花那么钱最终还是卖书的,拿个本科文凭连小学没毕业的爸爸都不如。她在饭桌上唠叨,说隔壁哪个哪个的儿子用第一份工资给他妈妈买了衣服首饰,她不知什么时候才能等到这个福气。这时小儿子插嘴道:“妈,我赚钱了,要什么给你什么。”妈妈收到小儿子的许诺无比开心,说没有白疼他。她知道他会报答她的养育之恩,丝毫不怀疑这点。所以我放下诗歌,辛勤工作,连续两年评为先进工作者。后来书店改革成股份制公司,淘汰没关系没背景的老员工,做出一副公司年轻化的姿态。我有先进工作者证书、本科文凭在手,成为那副姿态相中的对象,上升到公司管理部门。公司对这件事大肆宣传,我变成一道曙光,让渴望飞升的基层员工充满盼头。
16
弟弟得到一切不费吹灰之力。哪怕堕落,她一脸的满足依然撕咬着我。我的堕落,没有他那种无拘无束的欢欣,相反,道德力量让我痛苦纠结。想变成萨蹄儿,心中潜藏的圣徒又不会轻易放关。相比之下,弟弟是自由的花,何时怒放就何时怒放,而我是睡莲,只在午夜展颜,怕见阳光。我嫉妒他吗?
我忽然感受到人生的悲哀。尤其渡过人生时光后,又后悔那样渡过。于是想法亡羊补牢,好使今后的人生更有意义。那么说我羡慕弟弟?想到要羡慕弟弟,我就咬牙切齿,他作为羡慕对象出现眼前只会让我的失败感更浓烈。有那么股子意气冒出来,驱使我粉身碎骨也要胜过他。我要得到什么,只有得到我才能感受到将来,才能感受到胜过弟弟的愉悦,才能为自己找个意义。而今我要得到的是姐姐的爱,她象团热火在最后等待我,温暖我,鼓励我积极采取行动。
某日下班,我看见租住房上贴着一张大白纸,上面写着歪歪扭扭大号字:“哥哥,原谅我。”这是弟弟的伎俩。我撕下这张纸,忽然灵光乍现,正为如何同姐姐见面的愁思有了转机。
现在的情况是我不能堂而皇之与她见面。出于怕再遭创伤吗?我下意识的将自己安插幕后。惟一的办法是找个替身,帮我完成约会的任务,再想办法制造出场的机会使我们的相遇合情合理。弟弟,不就是最好的替身吗?
我给他发短信,约在冰淇淋店晤谈。
首先,我让他认识到他所犯之事的严重性。
“混蛋,你让不让爸妈活。你个混蛋。”
“我会让爸妈接受我同波塞冬的感情。”
“让他们接受你是人妖吗?怎么接受。为找刺激,不顾廉耻,不顾父母死活。叛逆也要有个底线。”
“哥,你在侮辱我的人格。我和波塞冬是真心相爱的。我们的感情是经过许多挫折考验的真感情。象你这样的冷血动物永远不会懂。我们商量好了,会在明年第一次相识的纪念日出柜,直面大众的异样眼光。”他辩性十足,看来早叫同性理论征服透了。“你以为男人对男人有感觉轻松?我很痛苦,以为得了什么怪病,四处找资料,望把自己变正常。直到冬的出现,才使我挣脱迷茫。”
“对这个社会来说,你们毕竟太激进。我并非老顽固,只希望你们处理问题要谨慎,小心驶得万年船。”我支持的语气松懈了他的对峙情绪。“我们做笔交易怎么样。”
他抬起头。交易两个字似不应该出现在我们中间。
“我有个朋友,她曾经很喜欢一个女人,付出很多。在他危难的时候,那个女人跟着别人跑了,害得他抑郁而亡,临死前叫我替他报仇。”我信口编了一个段子,使事情听起来比较合理。
“你要我帮你杀人!”
“杀什么人呀!”我说,“没那么严重。你听过以彼之道还施比身吗?我琢磨一阵子,想出一个既可以告慰他在天之灵,又能惩罚那个女人的法子。找人勾引她,破坏她的家庭,再抛弃她,让她也尝尝痛苦的滋味。”我脑海中浮现出姐姐伤痕累累的背脊。“因此想到你。”
“太缺德了吧。”他说。
“总比死好。”我说,“当然,交易嘛,好处少不了你。我可以为你和波赛冬保密,并给你们提供幽会的场所,你不是一直向往我的租住房吗?我睡书房去,卧室让给你们。另外,每个月给你一笔额外的零花钱。怎么样?”
“听起来挺诱人的。”
“我也是没法子。那位朋友曾经帮助过我,不完成他的心愿心里过意不去。”
“会不会很难?”
“不难。你不是一直崇拜演艺明星吗?现在是考验演技的时候。知不知道,我们集团有个搞影视投资的子公司,专门筹拍电影电视剧,说不定我能介绍你去试试镜什么的。我在里边有几个朋友。”
“为什么不早点让我去。”他脸上是兴奋加责怪。
“因为不知道你行不行。现在是你证明的时候。”
“让我考虑考虑。”他抹掉嘴边的冰淇淋沫子,故作思考。我喝着柠檬水等待。其实无须等待,这样丰厚的条件,我稳操胜券。果然,他又吃起冰淇淋,腮帮子鼓鼓囊囊的说:“成交!”
现在想来,让他入局真是个大悲剧。我是自织落网,让自己跳下去,也害他丢了小命。当时,我根本不把他的死活当回事,以为严谨的流程会使事情尽在掌握之中,结局却是大相径庭。
万事俱备,只欠东风。那道东风于黄昏时分吹进了我邮箱——
忘得太多。如你所约,不见不散。
她已掉进我编织的真假莫测的陷阱。前所未有的成功感使我春风得意。
我拖腮凝视镜中的她。此刻她正在喝水,舒展因久坐而僵硬的筋骨。我的魂魄已穿过玻璃幕墙的阻隔站在她身后,为她按摩揉捏去掉疲乏。
我倍感舒畅,就像孩子等在累累果树下,知道果子落地的时刻不久了而欢欣不已。必然性早化作甜蜜的憧憬,让我迷失在美酒的芬芳中。
17
箱子躺在爸妈床底。拖出来的时候,风化的石头般满身尘色。钥匙早已不知去向。我运回租住房,翻出工具箱撬开它的嘴。寂寞的诗集和稿纸,“睡莲诗社”时代陌生又新鲜的光景。成人教育学院时代我经常写诗,放上几天拿出来朗诵觉浅薄无味,撕个稀巴烂,竟然无一首保存下来。只有类似残句的几行,被揉成纸团,是预备扔而未扔吗?
印在她肩胛的吻
痴痴的芬芳
穿过心底潮湿的窄巷。
背景已无迹可寻?是追忆贝雅莉老师或者薛琪老师的忧郁幻想?还是对某个可望不可及的女人的无限惆怅?那定是位姐姐无疑的,如果女人经常给诗人送去意想不到的灵感,那位给我灵感的女人必然是年长的成熟少妇,我断定。
诗集的丰富目不暇接:叶芝、里尔克、华滋华斯、惠特曼、魏尔伦、海子、顾城、北岛,我受哪个的影响多一些。我抽出顾城,字里行间爬满蚂蚁般多的心得体会,的的确确是我的笔迹。这种笔迹现在只用来签字了。
顾城,戴着那顶别致的毡帽坐在椅子上,两只眼睛弥漫着飘渺的忧郁,使你禁不住想哭。就是有那么一段时间,我做梦都想变成他,简直想烧掉这副肖像吞下肚子,吸尽他的精华。我随意翻开一页,试着朗读开来:
我会像青草一样呼吸
在很高的河岸上
脚下的水渊深不可测
黑得像一种鲇鱼的脊背
……
味道还有。我兴味盎然,点着烟,陆续来了几首,妙不可言。
就是他了。我比照顾城的形象倒腾起阿鲤。他的形象太不象话了,去吓到优雅的姐姐。我要使他洋溢诗意,配得上姐姐的气质。
他反对拿掉耳朵上的环,反对染黑头发,反对衬衣配长裤,反对收敛朋克精神。我恩威并施让他把反对和血吞进肚子。见硬得不行,他来软的,说要给我讲同冬的故事,让我感动得不再糟蹋他。
“有什么本事通通使出来吧?”我端详着坐在理发椅上的半成品说。
他自以为感动的故事根本说服不了我。
那是他怀着羞耻之心逛同性恋酒吧,想知道同志怎么生活的。引来无数倾慕,心里又害怕的要命。有男人请他喝酒,他不知如何是好,真想钻地道逃跑。然后演出开始,冬上台,如同看见神从黑暗中来开辟光明。他神秘一笑,献上一曲凄美的吉他弹唱。他深情的目光随着旋律鸽子似的飞翔,最后落到他身上,再没有离开。他想他迷住他了,同样,他也迷住他。弹唱完毕,他下台找他,告诉说他很可爱。那刻他很恐惧,但又不能拒绝他,任何拒绝都显得空洞。
他夹着文艺腔讲完后,我权当放屁,豪不动容。就这写东西也敢拿出来炫耀,姐姐随便一个眼神也比你那些事情高贵。
我提醒他同姐姐交往切忌流露性取向,要象正常男人一样。他听了很不服气,说我才不正常。另外,我要他对波赛冬保密此事,免得生出枝节。要告诉,也要等完成任务以后。
我让他仔细阅读我收集的资料,以便同姐姐交谈时对得上。不知道的问题宁愿说忘了也不要回答。看见乌压压的文字他心里头就烦,我对他说演员都是这么过来的。
我很满意打造出来的朴素清新,会让事情变得顺利。他嚷嚷说不敢见人,说感觉象农民,要求额外给笔精神补偿费。他就是这副德性。我说你要干就干,不干我找别人,他一下子嚣张不起来了。我警告他说话不要太江湖,骂人别带脏字,与形象保持和谐。
然后,我将新手机晾给他,他顿时眉飞色舞,拿到手中不停摆弄,唠叨我应该带他一起去买,因为这款牌子,这个机型他不是很喜欢。我夺过手机,说不喜欢拉到。他赶紧抢过去。
“是你什么朋友?”他问道,“不惜本钱啊。”
“这你就别管了,认真办好自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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