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里午觉应该很不错,鸟鸣啁啾,花香沁人。”她感慨道。
“是啊,不过我老觉得,在这里睡着,那可就醒不来了。”
他们从公园出来,看了那场约好的电影。弟弟大口大口嚼起爆米花,没听到姐姐的声音,听到的是凯特&;#8226;温丝莱特的内心的纠结。
电影演完后,他们又聊番无关痛痒的话。她对他说时间不早了,要回去了。他提出要送她,但她拒绝了。
“那么过几天我再约你。”
“不,不必了。”她感到这样说不妥,解释道,“我是说这段时间比较忙,还是等闲了我来约你吧!”
弟弟说声好,我却恐惧极了,好象刚建立起的关系会终止。
她再见后离开。弟弟到柜台买饮料,问收银要了收银条以便回来向我报账。
23
她三天没有来上班,位置空空如也,我的心却纷乱如麻。甚至没给弟弟电话,我让阿鲤打过去,她手机处在关机状态。没有比不知道她的下落更让人恐惧的,等于情感失去了依傍,目标变得飘忽不定。她到底怎么了?
为了追寻她的踪迹,为了重新联系在一起,我冒天下之大不韪,端起茶杯去赞扬工资福利专员的新发型。她染了一头酒红色的头发,后脑勺编了条硕大发辫,象只匍匐的蜥蜴
一来上班,她就不停的抚弄新发型,吸引啧啧的称赞,问她什么地方做的?多少钱?
“是新开张的店,里面的设计师给演艺明星弄过头发,贵死人了。”这口气就像刚刚履行完潜规则规定的义务看到大好前途的艳星。
“不错,不错。”我违心赞叹道,“花得值。”
“谢谢经理夸奖,小女子受宠若惊。”
“同你姐妹一起做的吧?”
“什么姐妹?”
“隔壁时常过来找你聊天的姐妹?”
“她才不会做这样的头。”
“这几天好像没看到她?”
“请了一星期病假。”
“是吗?”目的达到,我端着茶杯撤退。我本该再问详细些,又怕她生疑。这位工资福利专员的触觉敏锐着呢,我怕她察觉到秘密的情感。
姐姐病了,我怎么可能不心疼。这种心疼不是单一的心疼,甚至浮现出一种彻心的美。她躺在床头,身子虚弱,喉咙不停冒出咳嗽。她掏出手绢捂住嘴巴,孱弱的模样揉得我的心都碎了。
我恨不能去她身边,为她抹胸,说些宽心话,捏着她的手给她安全感。然后喂她吃药,一勺一勺的,喂得专心致志。我不介意她呕出药来,相反,这会使我怜惜她的感情更浓烈。此情此景,扰得我热泪盈眶。
不让陈鲤出动等什么?
“这是她家地址,你亲自登门关心一下。女人生病的时候也是最脆弱。你懂我的意思?”我到他工作的音像店,说是他家里人,让店员找他出来说话。
“晚点去成吗?店里还有那么多的事等我做。刚来了十多件货,店长说今天必须上架。”
“少装勤快。”我拿出杀手锏,“不去什么都没有了?”
“我和冬约好去他朋友家聚会,放我假吧!”他拉着我的手发嗲。
“那好,钥匙拿来。”我伸出手。
“good,good,算你狠。我去。”他不满的妥协。
“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记住,别把好机会搞砸了。”
“绝情的人。”
我到花店买捧马蹄莲交给他。买花的时候,忆起向薛老师表白的情景,略浮感伤。发生过的事还要发生,做过的事还要再做,物是人非,情感依旧,我的港湾何时才能等到泊船呢?
弟弟捧着马蹄莲出发了。望着渐远的背影,我在想,什么时候我才能向她表达爱意。他奔上公交车,我的魂跟了去。她能看到花带去的心意,却看不到花后面藏着的我。为这个,我也应该感伤。
我听到他吹起口哨出电梯,寻姐姐的家门。皮鞋噼里啪啦的踏地声。回响停了,说明他找着了门。却始终没有按门铃,或者,敲门。他定在那里。传来装瓮里似的轰隆声。他回来后告诉我,门里正在骂架。一个男人无休无止的斥骂。当时他以为走错门,对了遍手中的地址。没错。
过道打扫得干干净净,且没什么人,出奇的静,怒吼异常清晰。
人声之外还有碎裂声,忽然高出八度,使他不禁一颤。
门口有口行李箱。
他没敢敲门。须臾,警觉地迈开了,躲到一根柱头下。一个威严的男人跨出门,用手理了理头发,束了束领带。他很高,很清瘦,眼神凶恶,带上门后,拎起行李箱走向电梯间。皮鞋的回响占领过道。
他乱纷纷的,该不该进去呢?想到嘈杂背后的恐怖景象,不寒而栗。
门又开了,一个蓬头提垃圾袋的女人走向垃圾桶。女人身穿素净睡衣,睡衣外罩着休闲味儿的外套,趿着拖鞋,象逃难的灾民。
垃圾袋放进垃圾筒后,她双手支腰咳嗽。起身后方意识到发丝遮面,遂理起鬓发往后脑搭。这样他看清她的脸,确实是姐姐,憔悴、落寞、衰败。他心一紧,如同打翻调料瓶五味杂陈。
我听到他喊:“敏姐!”
循声看见他时,吃了一惊。想要掩饰,又掩饰不好。
他迎上前。若没有马蹄莲清香沁脾,全副身心怕被这落差折磨垮了。
“敏姐!”他又叫道。
“你怎么知道我住这儿?”她咳着说。
“我自有办法。”他说,“倒是你,病了也不说。”
“感冒罢了,不碍事。这花挺漂亮的,送我的?”
阿鲤对我说同她对话并不轻松,从刚才她的掩饰来看,她并不想让他知道在她身上发生过什么。于是,他故意装作一无所知。
“进去坐。”她想起似的说。
他进去后,她把门锁得严严实实,不放心似的试拉了次。
这是个宽敞的家,色调深沉。这种感觉来自中式家具,笨重的木头刷上枣红的油漆,浑厚沉滞,仿佛戴了枷锁似的。她请他坐,为他倒水,拿铲子归拢玻璃陶瓷的碎片。
博古架上有几格是空的,一些应放器皿的地方也是空的。地上残破的尸体催人遐想。
“刚想到我妈那边吃中饭哩;再来晚些,家里就没人了。”
“运气好,没办法。”
“这样吧!一会儿去我妈那边吃饭。”
“那怎么好意思?”
“有什么不好意思的。都是八一三的人,我妈高兴还来不及。”她将碎片倒进垃圾袋。“等我会儿,我去换身衣服。”
她走进卧室。很久没出来。
破碎声乍起。他再坐不住,挨进卧室探究竟。
“没事吧?”他敲了敲门。
“没,没事,马上就好了。”挣扎着回答的口气。
短暂的宁静。蓦地,凄丽的呻吟迸出来。他不能坐视不管,转动锁眼上的钥匙闯进去。
房间里弥漫着浓浓的酒精味,挠得鼻子发酸发硬。她正拼命站起来。小腿嵌着玻璃渣子,渗出殷红殷红的血。这还不算。刚才穿的那件睡衣,染了斑斑血迹躺在地上。浸血的棉花棒散落一地,满室狼籍。
他第一反应是掏出手机。她赶紧制止。
“别打。没有你想的那么严重。求你,别打。”渴望他不要打急救电话比身上的伤还要迫切。
“都这样了。”他坚持。
“如果你真想帮我。”她有些生气。“搀搀我,我教你怎么处理。”
他妥协了,按她说的扶她坐床边。
“看见床头的医药箱吗?里面有镊子。另外到厨房冰箱里取瓶碘酒,取包棉花棒,还有纱布。去吧!”
他只好去。很少食物外,冰箱里储满碘酒、棉花棒、纱布,好象做这方面的生意似的。
他使镊子夹出腿上的玻璃渣子。每取一片,她的眉头会皱一下。他能感受到那份疼痛。再用碘酒清洗伤口,缠纱布,她指导的相当仔细,好象护士出身。
她解释说不小心打翻碘酒瓶才遭了殃。现时,她穿件银灰色雪纺休闲上衣,模糊瞅见胸前裹着厚厚的纱布。
“身上缠的也是不小心打翻碘酒瓶?”他气恼的说。
她沉默了,因他的逼视闷闷的。
“我早看出来了。”他捅破窗户纸,“怎么能下这么重的手。看冰箱里的光景,不是一天两天,一次两次的。”
“并不是你想的那样。”
“这样的男人太可恶。”
“并不是你想的那样。他是挺爱我的,不过神经比较紧张罢了。等他出差回来,她会给我买很多东西赔礼道歉。”
“都这样了,你还护着她。到底为什么他下这样的手。”
“不提了!”
“我知道。”他坚持揭开谜底的口气,“就是手痒痒了,手痒痒了就拿你出气。”
“他才不是东北莽汉。因为一股气味。他觉得可疑,我又没讲明白。”
“什么气味这样严重?”
“香水味。”她不情愿的说。“我们去看电影那次,我把那股味带回了家。”说到这里,弟弟哑口无言了。他怎么敢开口,不就是这个娘娘腔,用香水把自己搞得喷香,叫远近的人鼻子遭罪,现在害到姐姐。“我告诉过他约了从前的朋友,他准许我去,等我回来,他闻出了味儿,问约的谁。我说出你,他心头很不痛快。也许是我没说清楚罢。考虑到他疑心重,说清楚反而麻烦。”
“是我害了你。”
“不要自责。便有疑心,不会立即反应,要送走孩子,收拾东西出差准备走的时候才发作。今天恰巧条件成熟。”
弟弟回来告诉我,听她无动于衷叙说,他脑海里浮现出心寒的场面。看见她帮助先生收拾行李,同时准备迎接暴风骤雨。而且是异常平静的迎接,并不会向女人面对蹂躏时通常那样惊惧不已。她的身体被拳脚相加,扭曲变形,却不能挤出眼眶里的一滴泪,喉咙里的一声号。他感到强烈的恐惧,又可怜她遭受的痛苦,为她的麻木痛心。
“无论怎么生气,他不打我的脸。”这句话着实怪诞,是褒奖他打人讲分寸?还是称颂他的善良?
出门时,她示意带走那捧马蹄莲。
“这几天我在妈那边住,放在家浪费了。”
他并不介意。以她先生的疑心,闻到什么味不知又要发什么疯。
他们打出租径自去了她妈家。这时他感到后怕,尽管使姐姐相信我是她遗忘的弟弟,而她母亲那边的关却不好过。这位母亲义正辞严戳穿阴谋,什么努力都溃败了。
背后的我同样着慌。只希望遇见一位糊涂或者耳聋眼瞎的老太太。
伯母开了门。满头花白,一脸皱纹,并不是慈眉善目。冷漠的五官攒在一起杀死笑容,阴郁犹如守墓老人。看着这位伯母,他觉得更象女婿的生母,而不是温良姐姐的妈妈。
看见她搀扶姐姐,伯母脸色暗淡,眼神闪烁着恶毒,更觉可怕。包在嘴里的说辞直打战。
“他是?”伯母开口道。他以为她会事先关注女儿的伤,再找他理论。不料很快被推到了风口浪尖。
“阿姨好,我是陈鲤。”
“妈,同我们一个厂的阿鲤。”姐姐热切介绍。
伯母猜忌的眼光打量他一圈。他慌里慌张的笑着应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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