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涵生,为什么一开始不和我相认?”夕睿绷紧牙齿,双手发颤。一股气流在心脏压抑太久,她目光灼灼凝视他的每一个表情。
“夕睿,”他的表情没有丝毫起伏,坦诚地回答道,“我真的不记得童年的你了。”
“怎么可能!”她仿佛听到天大的笑话,“如果你不记得我,为什么要特别待我……”
为什么会在我醉酒后背我回家……
为什么用温柔的眼神看着我……
为什么你身边总会给我留一个位子……
为什么重见那天你怜惜地拭去我的眼泪对我说:“别哭了,游夕睿。”……
“因为那天你说你是游夕婕的妹妹——游夕睿。”他清冷的话语将空气中飞舞的尘埃通通击碎撞裂,他清冷的话语将空气中飞舞的尘埃通通击碎撞裂,而她心底无法填平的空洞中蔓延的忧愁,铺天盖地,无止无休……
凌涵生,我一直以为我是天底下最心狠最决绝的人。原来,你才是呵!不拒绝,不表态,不留情,好一个花花公子!原来,在你眼里,我和其他女人没有任何区别……
夕睿嘴角扯开了笑容。如果她会因为这句话就流泪就跌到那么她也不是游夕睿了。她是他四年朝夕相处的人,是离他距离最近的人,这一点不会改变!
“我喜欢你。和你无关。”她转过身去,背影毫不沮丧颓废,带着她的骄傲和倔强离开了办公室,不去揣测身后的目光。只是,却在反手关上门后,身体僵硬地靠在墙上,心头仿佛被掏空了般。
手指下意识伸向口袋掏出手机,翻到杰拉尔的名字……
——她在干什么?她要给杰拉尔打电话?她疯了!
夕睿把手机又放了回去。即使窗外是盛夏时分,她的身体却似乎常年冰寒。每个人都需要温暖,可是她的太阳离她好遥远,月球虽然围绕着她旋转却光芒孱弱……
也许,每个人都是一颗孤单星球吧。看似近在咫尺的距离,却相隔数万光年。要相交就要背弃自己的轨道,带着毁灭的危险向死而生。
时间如同一剂永不过期的良药,慢慢治疗着每个人的伤口。
夕婕调整了心情开始一份新的工作。和凌涵生和展陌手下所有的子公司都无关,在淮海路上一家国际奢侈品服饰旗舰店做营业员。工作很轻松,每天整理服饰,和许多同伴一起试穿衣服给贵客看供其选择。
两层楼的精修宽敞店面里,她通常伴随在首席设计师身边。大师是一个很和蔼真诚的中年女士,举手投足间充满上流社会气息。闲来教她一些简单的颜色搭配法和布料特点。店面总经理王总则是个四十岁矮胖的中年男士,每日西装笔挺,谈吐间尽是浓浓的生意人味道,每日挂在口边的便是业绩和奖金,由此不得人缘。
有时观察来客微微上挑的眼神、精致搭配的着装和双手环胸的姿势就能很快明白客人的身份高低。这天就来了一个这样的客人,虽然是女人却有着王者般的气势,仿佛所有人都应对其马首是瞻……
她熟门熟路地直奔二楼大师桌前。大师请她入座后给领班一个眼色。夕婕和其他十几个同伴便像往常那样去更衣室。今天分到她面前的是条水蓝色的礼服,紧身的设计,光滑的面料一泻而下,裙摆重叠铺展至小腿。夕婕走到镜前时不禁感叹,不愧是大师的设计啊!其他的同伴们都换上各色各式的衣服回到大师和客人面前。
十几个女子排成一列,贵客的目光在她们身上一一扫过,却定格在夕婕身上,嘴角勾起笑,却轻浅地不意发觉,她侧过脸对大师说:“我喜欢这件水蓝色的。我的尺寸你知道,这次又麻烦了。”大师客气道:“哪里哪里。”
那女子精锐的目光再次停留在夕婕身上,“如果你不介意的话,我能和这个职员私下谈一下吗?”虽然大师有些莫名,不过还是含笑答应。于是所有人都退出了房间,只有夕婕静立在她面前。那个女子走到夕婕身边绕着她打量了一圈,双手环胸笑道:“倒是个有胆色的人。”
夕婕笑而不答,等她继续说下去。她却直接把名片递给夕婕道:“我看好你。如果你想有一份自己的事业和抱负,想凭自己的力量闪耀就来找我。”夕婕接过名片,那张深蓝色的名片上只写了“沈沐”两字和一窜手机号码。
夕婕没有在意那张名片,即使大师知道后惊诧地对她说:“夕婕,你遇到贵人了。”她也没有放在心上,因为她对现在轻松的生活很满意。不过最近王总却频频来店里,说有一笔大单子要来了!下周一下午四点贵客上门,王总甚至请了保洁公司将整个店面彻底清洁了一遍。
当日上午灰暗的云层压着天空,炎夏气息陡然消失了般。夕婕带着锦盒出发到郊区给一位客人送上大师为其量身裁制的衣服。待客人满意地换上后她才离开,只是那时已经下起大雨,她打开深红色的雨伞,孤身在公交车站等车。只是整整半小时过去了,竟没有一辆公交车和出租车经过!王总再三交代过必须在下午三点前所有员工集合在店里欢迎贵客!
现在已经13点整。她逼自己冷静。只要有公交车乘半小时后达到地铁站还来得及。只是时间一分一秒从指尖流走,夕婕逐渐焦虑不安。正想着要不要打电话和领班请假却见到一辆黑色的汽车从远处驶来……
灰蒙天地间,唯一深红的色彩跑向路中央。那辆车在她面前停下,夕婕如同看到希望般走到轿车旁边,副驾驶车窗缓缓落下,夕婕对对面的人说道:“您好!您往前面行驶的话一定会路过地铁站吧。我能不能冒昧地请求……”
“上车吧。”天色灰蒙她虽然看不清里面的人,却听到是个低沉的男声,给人安定的力量。她收了伞入副驾驶座。伞上的雨水却顺着滴在车内,顷刻间一地水渍……
“抱歉!”夕婕马上向他致歉,却怎么都没有想到……那个人竟然是凌涵生!
这个世界上竟会有这么巧的事?
凌涵生察觉到她的目光,嘴角凝成浅浅的笑。夕婕不再言语,一段时间后看到前面地铁站的标志,“就请在那里停车吧。”她收拾包和伞,却眼看地铁站在眼前晃过倒退向后……
夕婕转头惊诧地看向凌涵生!他却只是慵懒地笑道:“反正目的地相同,一起吧。”
霎时一阵寒气息涌入体内……这个世界上根本不会有那么巧的事。他就是王总等的那个客户!难道她才清宁平静了半个月的生活又要结束了?
夕婕心绪不宁,一路上都没有再说过一句话。车厢里涵生放着缓缓的抒情音乐扫去凝重的气息,车速也仅开到60码。15点50分,他们终于抵达淮海路旗舰店。门口站齐了店员、设计师和王总。一见凌涵生下车,王总打着伞迎接他,满脸热情。当夕婕自车中走出时,所有人都惊讶得瞪大了眼睛……
“没有公交车,我搭了凌先生的便车。”她解释得简洁生硬。王总眼中却蹿起了火花,尤其见到副驾驶地毯上湿了一大块,压下声音说:“你快去泡茶给凌先生赔罪!”然后又对凌涵生笑道:“她新来的,真是不懂规矩,居然给您添了这么大的麻烦,汽车的清洗费让我来付吧!”
“不用了。”凌涵生习惯性扬着懒懒散散的笑意,和王总一起进入店里走向二楼。
大师走过来劝慰她道:“那个可是王总在意的大客户呢,一点差错都使不得,夕婕乖乖去泡茶吧。”她嗯了声走向后台,慢慢沏一壶茶,浮躁的心情也逐渐平复下来,端着盘子走到二楼贵宾会议室,将两杯茶放在两人面前后转身欲退。
“站住!”王总的声音里冒着火气,“你这是什么态度!给凌先生添了这么大麻烦,不懂规矩乱拦车,还不过来亲手奉上茶。”夕婕的脊椎一僵!她转过身来看着这两人,凌涵生的脸上依旧是漫不经心的笑,没有人能看清他真正的心思。而他并没有阻拦王总……
他就是要这样破坏她好不容易安宁的生活?不,她不会让他得逞。现在的她就是一个普通职员,他是公司的客人。夕婕走到桌边拿起那杯茶,郑重道:“给您添麻烦了。请用茶。”
凌涵生撇向那杯茶,眸底倒映清冽水光。他并没有接过,而是笑着问向王总:“贵社每天几点结束营业呢?”
“下午五点。不过今天凌先生要来,我们下午对外停止营业了呢。”
“那生意谈完了就下班了吗?”
“嗯……是啊。”
“下班了,职员要搭谁的车,弄脏谁的地毯都和您无关了吧?”
“呃?”
夕婕心头浮过不好的预感,凌涵生却已经接过那杯茶放在桌上,一路拉着她的手腕往店外走去,力道大得她毫无反抗能力,脚步快得她几乎要跌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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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喂!”在车门前她甩开了他的手!小雨绵绵撒向两人后化为沁入骨髓的寒凉。夕婕几分失控地喊道:“我们的回忆已经结束了。你不懂吗?请你回到你的轨道好不好……”最后一句话哽咽在喉间。
“如果我说我办不到呢?”凌涵生笑得有些痞气。两人无言地对视,突然间,却有个带着清朗笑意的声音从背后犀利地切断雨丝抵落他们耳旁:
“夕婕,我不是告诉过你,和陌生的男人站得太近我会吃醋么?”
那是展陌,依旧俊美如斯。穿着灿白色镶着银丝边的短衬,自领口蜿蜒而下繁复花纹,象牙白西裤上不染尘埃。他径直走到夕婕身后双手将她环入怀中,下巴习惯性枕在她头顶的发间,目光灼灼带着三分挑衅地看向凌涵生。
雨后初霁的天空,乌云逐渐散去,一切逐渐明了……
“展陌……”夕婕的身体僵硬在他怀中,却没有任何反抗。
“夕婕,跟我回家吧。”展陌笑着放下双臂,拉着她的左手往不远处的白色法拉利走去。可是她却突然停下了脚步,因为她的右腕正被凌涵生握住!
“你还要像从前那样再次从我身边走过是吗?”
大片云层散开,夕阳,斜照……
“你说过悲伤的时候有个人在身边,心就会被温暖止住眼泪。”凌涵生的眼眸深情地看向夕婕的,如同十五年前纯净而脆弱的少年,“夕婕,陪我。”
湿润的空气蒸发,堵住呼吸,勒住心跳……
展陌握住她的手突然用力,她吃痛地抬眸看到展陌泛着清冷寒意的眼神,看着他风度翩翩地微笑道:“夕婕,告诉他,你是谁的女朋友?”
阳光大片撒下,赤金色的流光蒙在眼底,明灭不明……
“凌涵生,请你放手吧。”
一切都已经过去了,被岁月埋葬了。
不想沉浸在伤痛的梦境中……
不想沉溺在过去的温柔中……
不想看着你的脸回忆你深情的眸……
不想破坏自己好不容易宁静而寂寞的生活……
因为已经回不去了。
所以,请放开我的手。
然而他的手却紧紧握住她的手腕,丝毫不愿松开一分,“我们已经错过了十五年,你还要再错过下去吗?”
“她属于我!”展陌气势汹汹地抓住凌涵生的手腕,极力扯开他们的手。然后三人的手却相缠在一起,仿佛宿命的羁绊无止无休,“无论是心是身、是灵魂是温存,她生生世世属于我!”凌涵生与展陌的眸光交缠在一起,如狼清冽锋芒乍现!
最终夕婕用力地挣脱开凌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