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药店门口的时候药师正准备关门。我冲进去点了几种药,又询问了吃法,然后拉着披肩直直往小区内跑回去。
起风了。已经是秋天了。
怪不得他会感冒发烧了。这样的天气他似乎还是穿着一件短袖T…SHIRT上班来着。
我继续裹紧披肩,心中有一种酸酸的情绪流动。不知道是不是同情,但是我觉得,既然有缘分成为邻居并且认识,我也有责任给他多一些关心。
人一辈子,总有落魄伤怀和寂寞的时候。这种时候,如果有别人的关心,就能够有继续好好生活的勇气和决心。
不是说,远亲不如近邻吗?
我按了门铃,他很快过来开了门。
“外面起风了吧?”他问。
“你怎么知道?”
“我的窗帘,飞起来了。”
哦,对,他刚才打开了窗户。
我探头去看,在还没有进门的时候:窗帘微微飞扬,很漂亮,衬着窗外的夜空。
我进门,关门。走到厨房,从冰箱里找到一瓶矿泉水。拿出来,走回客厅。
他已经坐到工作台前面,裹着毯子工作起来。
昏黄灯光下,他的脸孔在长发的缝隙里忽隐忽现。他右手握着铅笔,左手小心的扶住图纸的边缘,很认真的样子。
“江槐,把药吃了吧。药师说,最近流行感冒很厉害的,你多半是被传染的。赶快好,别传染我。我可是要赚钱自己养活自己的人啊!”我开药盒。
他一边咳嗽,一边应好。
看他吃了药,我总算舒了一口气。
不过说真的,我确实也害怕他传染我。要知道我公司里,请一天病假就要扣100块钱呐!可以要我命。
我就是爱钱,钱是我的命。
没钱拿什么臭美。拿什么供房子。拿什么去酒吧泡帅哥。
呵呵,又说漏嘴。
“这么不舒服干吗还要工作?放一放明天再做多好。”
“你不知道的。”他缩在毯子里面,很舒服的样子:“我必须两天内做完,不然客户要发飚的。我也只是小职员而已。”
“那干吗拿手画?现在不是都用工程制图的软件做图纸了吗?”我不解。
“客户要求特殊,用软件做了以后,都还要用手绘添加一些内容。软件也不是万能的啊。我这是体力活,不能跟你这OL相比。”他说着,又要起身去工作台。
怎么,做工程师还这么麻烦?如果他是工程师的话。
看起来,应该是的。
“哎……头好昏呐,这感冒可真厉害。”他说着,又拿起了铅笔。
我抬头看挂钟,已经11点多了,想想明天还要见客户,决定起身告辞。明天再来看看他也不迟。
“那,江槐,我先回去了,明天……呀!”我说话起身的同时,我看到他猛的从工作台上倒到地上。
他难道发烧晕了吗?!
我冲过去,扶起他的头。只觉得他全身瘫软,还有意识,只是双眼已经闭上了,看起来弄严重了。
无论如何,先把他弄到医院去再说!
我身上也一阵发软。我害怕,他就这样醒不过来。
好歹,也让我和他成为寂寞的朋友再说啊。
120的救护车很快便到达了。医务人员把江槐迅速地抬到担架上面,然后我凭直觉抓起他放在工作台上面的一串钥匙,紧紧跟在后面。
一直到我上了救护车,我都还没有反应过来。
江槐躺在我身边的担架车上,完全没有了意识。他的手上打着点滴,他的脸上罩着氧气罩。
我愣愣看他,我有些害怕。
“小姐,你是他什么人?”身边一个护士拿着记录本,问我。
“我……是他邻居。我住楼上。九楼。”我一个字一个字,生怕遗漏了什么。
“他叫什么名字?”
“江槐。”
“年龄呢?”
“对不起,这个我还不太清楚。”
“你多久发现他这样的?”
“不久。我中午看到他的时候,他好象就有些发烧了;晚上我回来,给他送了鸡汤过来,然后帮他去买药。结果我买药回来后不过几分钟,他就在我眼前昏倒了。”我说着,声音有些哽咽。
“别着急,小姐。他应该没有大问题的,年轻男人身体素质好,扛得住。”护士在一旁,轻轻地说。
我鼻涕眼泪一起流。不知道为什么,我一直很怕看见身边的什么人病倒,似乎一看见谁病倒,我就失去了什么,完全没有依靠了一样。
也许是独生子女的弊病吧。
江槐瘦削的脸庞在我面前晃动着,救护车的笛声响得刺耳,这一刻我真的不知道,江槐还能不能醒过来。
总觉得,他好像醒不过来了一样。
我的眼睛又模糊了。
但是担心好像实在有些多余,只是我的情绪太不能受自己控制了而已。
夜晚的医院里静得让人窒息,一片的雪白看久了甚至让我的眼睛有些微的刺痛。我仍然不能适应这样的环境,于是,在极度的安静中,我趴在旁边的病床边上睡着了。
我应该睡得很香,因为一夜无梦。
“拉拉……拉拉你醒醒……”一个低低的,温和的声音自耳边飘来。
轻轻的,似乎怕惊扰到任何事物那样的轻。
我努力撑开眼皮,寻找这声音的出处,于是在蒙胧中,隐约看到一张脸孔。
憔悴的、男人的脸孔。
我猛然惊醒过来:是啊,是江槐。我们在医院,因为江槐发烧昏倒,所以我跟来了医院……
“你没事了吧?”第一句我便迫不及待地问。
江槐靠在床头坐着,苍白的脸上挂着淡淡的笑容:“嗯。应该没什么了,我记得我是昏倒了对吧,后来都不怎么记得了。现在头也不昏了,就是身上没力气。”
“那你要好好休息一天哦,不然身体受不了。”我说。
但同时,窗外的阳光提示我早晨的存在。
几乎是跳起来的,不知道现在几点几刻,因为表不在手上。
“几……几点了?!”我嚷嚷。
“八点十分。”江槐看了看手表后说。
我确信我今天有了大麻烦。9点上班,要见重要的客户;而我必须在此之前从医院回家,梳洗换衣,然后到公司……
天哪。
现在,换我觉得脑子里面一片天旋地转。
不知道为什么,一遇见江槐的事情,我就总是要出一些岔子。千万让我安全上垒吧。
不然,会被老板杀了。
我飞奔出医院,一路上小腿都快要转筋了,思维更是一团浆糊。我这苦苦的命啊,实在是让人难以承受啊。
我想,江槐一定又被我吓了一跳,我只但愿他的病不要因为我的动作吓到他而加重,只要他康复回家,一切都OK了。
经过了早晨的那一次小小的惊吓,我感觉我一天都不怎么在状态。工作倒还好,没有出什么岔子,但是,总觉得自己有心而无力,连做事情的心情都没有。总之,这一天让人不爽。
“咦?拉拉?你的眼睛上怎么有黑眼圈啊?”这时候,密友菜菜凑到我跟前,大眼忽闪地盯着我。
我慌忙掏镜子,老天,真的有!而且看起来肿肿的,完全象是狂欢一夜的样子。
“是有点啊……”
“何止一点,严重多啦!平时你和我们一起玩到半夜,也没见你有黑眼圈,难道是……”菜菜突然坏笑起来。
“是个大头鬼!服了你。”我推她。
“你就坦白了吧,是不是有男人了?不是说单身好吗,干吗还纵欲过度……哎哟!”在她把后面那些不堪入耳的话说出来之前,我已经朝她头上袭击而去。小样儿,又在编八卦。
我以胜利者的姿态笑着,完全鄙视她。她怎么可能会想到,我是救人性命来的?这么伟大无私的举动,也只有本小姐我才能做出来。
越想,呵呵,越觉得自己身姿伟岸起来。
原来我也是个富有爱心的人士啊!
下班后,我连饭都不想做,去肯德基买了一套外带全家餐,管它吃得下吃不下,总之要好好表扬犒劳一下英雄。
进了屋子,迅速打开电视机,调到喜欢的频道,然后换了肥裤子和大罩衫胡乱扎起头发,没形象地盘坐在沙发里。
舒服啊。
想当年,在家里这样坐,老妈早就打上来了。说什么女孩子不能这样坐,没个样子什么的。现在想怎么就怎么,简直是天堂。
抓起一个鸡翅,迅速开始战斗。
但是,我一边幸福地吃着,一边却突然想起了不怎么幸福的江槐来。他怎么样了?回家了没?
想到这里,食欲忽的减掉了一半。
我心里,多少有点感伤起来。说真的,现在回想起来,昨天晚上他流泪的那一刹那,我真的感觉到心里刺痛了一下。仍然想不明白,他到底为什么要这样哭,这样在人面前落下不轻弹的男儿泪。
正在我拿着鸡翅沉思的时候,门铃响了。
“谁啊?”只要不是老爸老妈,是谁都行。
没人回答。
我狐疑地走到门口,握着门把手,再一次问:“是谁啊?”
这时门铃又响了一声。
晕死,耳朵有问题吗?
我打开门,抬头看到来人的瞬间全身的汗毛都竖起来了。
一头长发遮住了脸,看不到眼睛。
见鬼了见鬼了!但一定神,我忽然想起了什么……
“江槐,你玩够了没有?!吓死人了!”
不顾我的歇斯底里,江槐笑着理好头发,站在我面前看我。他一定是正得意他把我吓到了。
“不是觉得我鬼里鬼气的吗?就知道要把你吓到。”他微笑着,我瞪他。
但是,这一瞬间的江槐有了生气,尽管脸色仍然是苍白的,却有了人的气息。而且,他会恶作剧也!之前我所认识的和认为的他,和现在完全判若两人。
原来他也会使坏,也会微笑。
“来找我干吗?”我叉着腰,对他不满。
“鸡汤我喝完了,但是锅得还你呀。我上来还锅的。”他把汤锅捧到我面前,样子十分诚恳。
我瞄了一眼。还洗得满干净的嘛。不象他平时的风格嘛,如果能这样干事情,多半自己的屋子也不会那么不堪入目了。
“请进吧。我给你泡杯茶喝。”我侧过身,让他进门。而他倒是大方地走了进来,还不忘在鞋柜中找双拖鞋换下他那双不辨本色的球鞋。
“不要茶。我对茶过敏,一闻到就难受。还是白水吧,或者果汁也行。”
“好的。”我撇嘴:还真行啊,这么高的要求。
不过他还是满拘谨的。进了屋子他也一直没有坐下。
可能觉得这样干净的屋子和环境他已经十分不习惯了吧。
可怜的江槐。
我给他兑了一大杯饮料,是必是的荔枝味。这是我喜欢的口味,常年不换。
想想这样清爽的味道他应该不会讨厌,至少,不会抗拒。
把杯子塞到他手里,看他喝了第一口。
我自己也喝了一口。
“好喝吗?”
“嗯。很好喝。我以前也常喝的,是必是吧?”他轻轻说。
屋子里面弥漫着淡淡的荔枝香味,还有一种淡淡的情绪。
其实说起我这个人,真的没有什么可取之处,因为我虽然算不上是个笨蛋,不过也不是多才多艺;虽然算不上没心没肺,不过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