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中歌三部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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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中歌三部全- 第56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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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云歌还不能行动,为了镇痛,药石里添了不少安神的药,每日里昏昏沉沉,醒一段时间,又睡大半日。
  醒转时也不说话,人只怔怔出神。
  于安问云歌想要什么,想吃什么,她也像是没有听见,一句话不肯说,什么表情都没有。
  若不是知道云歌肯定会说话,于安定会把她当成哑巴。
  云歌只想把自己封闭起来,不想去接触外面的世界。她只想躲在她的墙角里,绝不想往前走。
  云歌沉默,刘弗陵也是沉默。
  都在沉默中消瘦,都在沉默中憔悴。
  两个近在咫尺的人,却好像远隔天涯。
  刘弗陵又来看过云歌两次,可云歌每次都只盯着墙角,一眼不看他,说话十分客气有礼,可那种客气礼貌只会让人觉得她的冷淡和疏远。
  刘弗陵每来一次,云歌的病势就会反复。
  有一次甚至又发了高烧,搞得张太医完全不明白,病情明明已经稳定,怎么会突然恶化?
  从那后,刘弗陵再没来看过云歌,彻底消失在云歌面前。
  只有侍女抹茶与云歌日日相伴,于安偶尔过来查看一下她的饮食起居。
  那个搅翻了她世界的人好似从未存在。云歌也一遍遍告诉自己,没有错,一切都没有错!
  她总在昏睡中忆起,梦中的碎片十分清晰。
  深夜时,会听到隐隐约约的箫声,绵长的思念如春雨,落无声,却有情。
  她在梦里的碎片中,似乎是欣悦的,有大漠的骄阳,有唧唧喳喳的故事,有嘻嘻哈哈的笑。
  可她会在醒来后努力忘记。
  清醒的时分,全是痛苦,各种各样的痛苦,根本不能细思,她只能什么都不想,什么都忘记。
  一日午后,药力刚褪。
  云歌似睡似醒间,半睁开眼,看到一抹淡淡的影子投在碧纱窗上。
  她立即闭上了眼睛,告诉自己什么都没有看见,也什么都不知道。
  中午的太阳,正是最烈。
  那抹影子一直未消失,她也一动不敢动。
  听到于安细碎的说话声,那抹影子低低吩咐了句什么,终于消失。
  她紧悬着的心才稍松,接着却有想哭的感觉。
  她一边告诉自己,没有道理,怎么能胡乱哭?那只是个好心搭救了她的陌生人,一边却有泪印到了枕上。
  从此后,每个中午,云歌人躺在榻上,虽然刚吃过药,本该最瞌睡,神思却总是格外清醒。
  每个中午,他都会拣她吃过药的时分来看她,也都只是隔着碧纱窗,静静地站在院中,从未踏入屋内。
  悄无声息地来,又悄无声息地走。
  有时时间长,有时时间短。
  屋内,屋外,这一站就是两个月。
  一日晚上。
  抹茶服侍云歌用过药后,云歌指了指屋中的藤椅,又指了指院内的紫藤架。
  抹茶以为她想出去坐,忙说:“小姐,不可以呢!你伤得重,还要再养一段时间,才好下地。”
  云歌摇了摇头,再指了指藤椅,
  抹茶终于会意,虽不明白云歌想做什么,仍依言把藤椅搬到紫藤架下摆好。
  云歌隔窗看了眼外面,又阖目睡了。
  第二日。
  刘弗陵来时,听屋内安静一如往日。他仍旧顶着烈日,立在了碧纱窗下,静静陪着她。
  即使她不想见他,可知道她在窗内安稳地睡着,知道她离他如此近,再非不知距离的遥远,他才能心安。
  于安来请刘弗陵回去时,看到藤架下的藤椅,皱了眉头。
  抹茶立即惶恐地低声说:“不是奴婢躲懒没收拾,是小姐特意吩咐放在这里的。”
  刘弗陵已经快要走出院子,听到回话,脚步立即停住,视线投向窗内,好似要穿透碧纱窗,看清楚里面的人。
  于安惊喜地问:“小姐说话了?”
  抹茶摇摇头。
  于安不知道皇上和云歌究竟怎么回事,不敢深问,不过既然是云歌吩咐的,他自不敢命抹茶收了藤椅,遂只摆摆手让抹茶下去。
  于安对刘弗陵低声说:“皇上,七喜来禀奏,霍光大人已经在上头的大殿等了一阵子了。”
  刘弗陵没有理会于安的话,反倒回身走到藤架下,一言不发地在藤椅上坐了下来。
  于安又是着急,又是不解,刚想问要不要让人传话命霍光回去。
  刘弗陵却只坐了一瞬,就又起身,匆匆离去。
  于安看得越发糊涂,只能揉着额头,恨爹娘少生了两个脑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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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云歌的伤好得极慢,一半是因为伤势的确重,一半却是心病。
  等勉强能下地时,已是深秋。
  在榻上躺了两个月,云歌早已经躺得整副骨架都痒,好不容易等到大夫说可以下地,立即就想出屋走走。
  抹茶想搀扶云歌,她推开了抹茶,自己扶着墙根慢慢而行。
  她一直不知道自己在哪里,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会在这里,这些事情在她骤然颠倒的世界里根本不算什么。
  云歌沿着墙慢慢走出了院子。不远的一段路,却出了一头的汗。
  太久没有走路,她实在讨厌软绵绵的自己。她还想顺着台阶再往上爬一段路,却已是力尽,腿下一软就要跌倒,身后的人忙扶住了她。
  云歌本以为是抹茶,一回头,看见的却是刘弗陵,身子立即僵硬。
  她急急地想挣脱他。
  因为剑气伤到了肺,此时一急,不但用不上力,反倒剧烈地咳嗽起来。
  刘弗陵一手扶着她,一手替她轻顺着气。
  她想让他走,话到了嘴边,看到那双幽深的眸子,紧抿的唇角,她只觉心中酸痛,根本什么都说不出来。
  她推开了他的手,就势坐在了台阶上。
  把头埋在了膝盖上,不想再看,也不想再感知。
  好像这样,她的世界就会如常。
  刘弗陵默默坐着,眺望着下方金黄灿烂的树林,好似自言自语地说:“看到前面的树叶了吗?让人想起大漠的色彩。我每年都会在这里住一段时间,有空闲时,最喜欢呆的地方就是这里,白天可以赏秋景,晚上可以看夜空。这么多年,别的事情没有什么长进,对星象却很有研究,东宫苍龙:角木狡、亢金龙、氐土貉、房日兔……”
  云歌的眼泪一滴滴落在裙上。
  东宫苍龙、北宫玄武、西宫白虎,南宫朱雀,还有角、亢、氏、房、心、尾、箕、斗、牛、女、虚、危、室、壁、奎、娄、胃、昂、毕、觜、参……
  她也全都研究过,翻着书,再对着星空找,日日看下来,竟比那些熟悉天象星斗的算命先生懂得还多。
  她知道他会知道,也会懂得。
  她知道“君心似我心”,却没有做到“定不负君意”。
  她现在何来颜面见他?
  刘弗陵抬起了云歌的头,替她把眼泪擦去,“云歌,你我真素昧平生吗?你真要我以后都称呼你‘小姐’、‘姑娘’吗?”
  云歌只是无声地落泪,眼中充满痛苦和迷茫。
  刘弗陵不舍得再逼她,“我送你回去吧!”
  虽然吃了有助睡眠的药,云歌却一直睡不着,半夜里听到隐约的箫声,吹的是十分熟悉的曲子。
  原来一切都不是梦!
  云歌辗转反侧了半晌,还是披了衣服起来。
  于安看到一个人躲躲藏藏地隐身到暗处,骤然大怒。温泉宫都有人敢窥伺皇上?
  待到跟前,发现是云歌。于安摇头叹气,转身想走,却又转了回去,“云小姐,奴才有几句话说。”
  云歌一惊,转身发现是刘弗陵的贴身随从,她没有说话,只默默站着。
  于安踌躇了下,还是决定豁出去了,开始把刘弗陵这些年的日常生活像报帐一样报给云歌听:
  少爷一直等着持发绳的人;
  少爷爱看星星;
  少爷偏爱绿色;
  深夜里,少爷睡不着时,就会吹箫,可翻来覆去却只是一首曲子……
  一口气竟然说了半个多时辰,等他说完,云歌早已是泪流满面。
  于安清了清嗓子,“云小姐,你这整日不说话算怎么一回事情?不管你心里怎么想,你总应该给少爷讲清楚。奴才的话说完了,奴才告退。”
  刘弗陵倚着栏杆,默默看着满天繁星。
  听到身后动静,以为是于安,却半天没听到说话请安,一回头,看到云歌正俏生生地立在长廊下。
  刘弗陵忙走了几步,把身上的披风解下,披到了她身上,“怎么还没有睡?这里风大,我送你回屋。”
  她拽住了他的衣袖,示意他止步。
  云歌靠着栏杆坐下,侧头望着远处,将她在长安的经历淡淡道来:
  “发绳被娘亲拿走了,我已经到长安一年多。来长安前,我还一直犯愁没有了信物,该如何寻找陵哥哥,却没有想到第一日就碰见了陵哥哥……”
  刘弗陵听到有人和他长相相似,还有一块一模一样的玉,心中剧震,但让他更伤痛的是天意弄人。
  云歌淡淡地讲述着她又遇见了另外一个人,表情淡漠,好似讲着别人的故事。她不愿意提起那个人的名字,只简单地用一个“他”字,从相遇到别离,三言两语就交待过,可她扶着栏杆的手,拽得紧紧,脸色也是煞白。
  “……他是流水无情,我空做了落花有意。既然我已经违约,你也不必再遵守诺言。我的伤已经快好,也到我该告辞的时候了。”
  刘弗陵扳着云歌的肩头,让她看着他,“你没有违约,这只是……只是阴差阳错。云歌,如果你现在幸福,我会把珍珠鞋还给你,当年盟约一笔勾销。不过你已经决定斩断过去的事情,那我不想把珍珠鞋还给你。我不要你现在答应什么,但是希望你给我们一些时间,我只要一年。如果一年后,你还想走,我会把珍珠鞋还给你。”
  云歌再难维持自己的淡漠,眼内珠泪滚滚,她猛然偏过了头。
  她宁愿他骂她,宁愿他质问她既有盟约,怎么可以背约?宁愿他大怒,生气她的负心。
  可他只是这样看着她,面容平静,语气清淡,似乎没有任何情绪流露,可那暗影沉沉的眼睛内是心疼,是苦涩。
  刘弗陵用衣袖替云歌把泪拭去,“不要迎风落泪,太伤身子。”
  他微微一笑,语气刻意地放轻快,“云歌,至少也该把未讲完的故事讲完,这都九年了,别的小狼,儿子孙子都一大堆了,我们的那只小狼却还在被你打屁股,打了九年,什么气也该消了,只是可怜了小狼……”
  云歌噗哧一声,破涕为笑,可笑还未及展开,眼泪又落了下来。
  云歌不再拒绝见刘弗陵,只是两人之间的话依旧不多。
  刘弗陵本就是话少的人,云歌却是因为心身皆伤,很多时候不愿意说话。
  常常两人共在一屋,却半日都不说一句话。
  有时候时间久了,守在外面的于安和抹茶甚至会怀疑,屋子内真有两个人?
  虽沉默的时间很多,可两人自有自己的相处方式。
  刘弗陵帮云歌找了琴,又寻了一大卷奇闻异志,两人抚一段琴,看一会奇闻传说。看到滑稽好笑处,她会微抿着唇笑,他会凝视着她,眼中也盛了笑意。
  刘弗陵对云歌若对朋友,既不提起过去,也不提起未来,既未刻意亲近,也未刻意保持距离。
  他的淡然态度影响了她,她面对他时,紧张愧疚渐去,本性中的疏朗闲适渐渐显露。
  两人本就比常人多了一分默契,常常一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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