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校服的群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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校服的群摆- 第5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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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没人理我。

    我看到我的零食被她们翻了出来,那还是在来的路上秦老师替我买的。结果我晕车,什么也没吃。周利她们几个抢到“战利品”,跑到另外的一张床上,高高兴兴地享受起来。

    我的包被翻得乱七八糟,罗宁子正在手忙脚乱地替我收拾。

    “走开。”我骂她。

    她住了手,却轻声对我说:“你告诉老刁,她们怕老刁的。”

    我一面收拾一面在我的包里找到了一把小弹簧刀,那是童小乐买给我的,当时,童小乐对我说:“要是有人敢欺负你,你就用这个。”

    我在心里说:“秦老师,对不起,我不能忍。”

    我说完,捏着那把小刀走到周利她们的床前。

    她们正在吃一包话梅。见我走过去了,周利斜着眼看我,问我说:“有事吗?”

    “有。”我说。

    “是不是要我们还你的东西?”周利拎起一个空空的薯片袋子说:“你看,真遗憾,这个已经被我们消灭啦!”

    她们一人嘴里含着一颗话梅,唏里哗啦地笑起来。

    我从身后拿出那把小刀,按下弹簧,二话没说就朝着周利刺了过去。周利吓得脸色发白,慌忙躲开,我一刀没刺准,刺到了被子上,周利从床上跳下来,光着脚就往门外跑,嘴里高声喊着:“杀人啦,杀人啦!”

    那帮女生一起喊:“杀人啦,杀人啦!”场面极为壮观。

    我没有去追,我的第一反应是回到我的床边,迅速地把刀收了起来。

    没一会儿,带我进来的高个女人和另一个老师进了我们宿舍,周利气喘吁吁地指着我说:“就是这个新来的,用刀杀人!”

    “刀呢?”那个看上去很凶的老师问我。后来我才知道她就是罗宁子说过的老刁,院长助理。

    “她们抢我的东西。”我说。

    “抢什么?”

    

 第12页

    十二

    “我带来的吃的东西。”我的手往周利床上一指,却惊讶地发现上面什么东西都没有了。

    “她胡说。”周利说,“我是疯子,神经不正常,一来就拿刀杀人!”

    “你才是疯子!”我跳到周利面前说,“你才是神经不正常!”

    “你看,你看她!”周利面向老刁,满脸通红地指着我。

    “都别吵了!”老刁对我说,“你先把刀交出来,我们这里不许带这些危险的东西进来。”

    “我没有。”我说。

    “她藏包里了!”有女生喊。

    老刁上前一步,打开了我的包。我紧张地喘不过气来,我那时已经失去了理智,我想,她要是敢抢走我的刀,我就跟她拼命,我要是没有刀,在这里反正也是没有命。

    可是怪了,她搜了好几次,床上也摸遍了,竟然没找到我的刀!

    “搜她!”周利喊。

    “你还是自己交出来吧。”老刁有些无奈地看着我说。

    我脱掉了外套,主动地翻我身上所有的口袋给她看。然后我看着周利说:“她是撒谎的,她们联合起来骗你。她们抢我的东西吃,我不让,所以她们便诬陷我。”

    “是不是这样?”老刁转头问周利。

    “怎么,怎么会?”周利结巴起来,“不,不会的。”

    就在这时,铃声响了起来。

    “马上就要吃饭了。都给我去食堂!”老刁说,“这件事呆会儿再说!”

    满屋的人一下子跑得精光。就留我一个人站在那里。

    “怎么,还不快去?”老刁问我。

    我在床边坐下说:“我吃不下,不去了。”心里却在反反复复地想:咦?我的刀到底去了哪里呢?

    “必须去。”老刁背着手对我说。

    我倔强地看着她。

    她的语气忽然软下来说:“不吃饭不可以,走,我带你去。”

    随着我和老刁走进食堂,食堂里一下子变得安静无比,看来大家真的都很怕她。老刁给我要了一个餐盘,带我打饭菜,领我到餐桌旁坐下,这才离开。我环顾四周,恐惧愈来愈深,因为我看清楚了。他们有人跛着脚,有的斜着眼,有的干脆就没有了一只手。我其实很饿,可是我一点儿吃不下去,只感觉到全身在抖啊抖控也控制不住。

    罗宁子坐在我身边来跟我搭话:“你叫林小花,是花朵的花吗?”

    “恩。”我逼自己吃下一大块萝卜,回答她。

    “这个名字很好听。”她说,“对了,我叫罗宁子,罗是姓罗的罗,宁是宁静的宁,子是孩子的子。”

    “噢。”我说。

    “你好像不爱说话。”

    “恩。”我说。

    “你别怕。”罗宁子说,“这里大多数的人都是好人。”

    我放轻松了一些。

    “为什么来?”她问我,一边问一边叹息说,“反正来这里的都是没有办法的。”

    为什么来?

    因为我没家了,因为没有一个人肯养我,很简单。

    “噢。”罗宁子挥挥手说,“噢,算了,不想说就别说吧。你念到几年级?”

    “二年级。”我说。

    “那你读得懂图画书吗?”罗宁子说,“这里有图书馆,有好多图画书,要星期三的下午才可以看。”

    “有老师上课吗?”我问她。这是我比较关心的问题。

    “有。”罗宁子说,“不过院里的班只开到三年级,到了四年级,就要到外面的学校去读书,那里的学校很大,条件也很好。不过要成绩好的才可以去。”

    “成绩不好的呢?”

    “成绩不好的多半也不能正常上学,到了外面的学校,也会被人欺负。”罗宁子说,“不过你不用担心的,你一看就很聪明。”

    “谢谢你。”我是由衷的,我开始觉得罗宁子不是那么讨厌的。

    “没啥啦,到这里的都是兄弟姐妹。”罗宁子很豪爽的说。

    她实在是太胖了。出食堂的时候,我看到有几个人偷偷地撞了她一下,然后笑着跑开了。

    罗宁子的脸上露出无奈的笑容,可是看她的样子并不生气。

    快走回宿舍的时候,在一个拐弯的地方,罗宁子在身后喊住我说:“林小花,你等一下。”

    我站住了,回头。罗宁子迅速地把一个东西塞到我手里说:“你藏好了,别让她们再看见。”

    是我的小刀!

    是她偷偷地藏起了它!

    罗宁子又安慰我说:“你别怕周利,其实她也是纸老虎。”

    “我不怕。”我说。

    “你真勇敢。”罗宁子忽然咧嘴笑了,笑完了又说,“今天真过瘾。”

    我在福利院的第一天晚上,下起了滂沱大雨,雨从关不严实的窗户打进来,还夹着狂风,我看到罗宁子扯起被子来蒙住了头。我却坐起身来,看着窗外,渴盼着暴风雨再猛烈一些。我希望可以出一些事,比如房屋倒塌,比如山洪暴发,比如天崩地裂。但事实上什么也没有发生,第二天早上,阳光万丈。我们被赶到操场上做早操,早操和我们以前学校的完全不一样,我麻木地伸着胳膊伸着腿,忽然有人将我从队列里一把拉了出去:“你到底会不会做操,乱比划干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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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三

    “老师,她是新来的。”罗宁子奋不顾身地站出来。

    “哦。我说呢,”老师推我回队列说,“那快快学,早学早会呵。”

    “没事。”站在我身后和罗宁子安慰我说,“这里的老师除了老刁,其实不凶的。”

    不过说真的,我觉得老刁也不凶。

    我想念秦老师,甚至想念以前老嫌他烦的童小乐,想得要命。

    但除了想念,一切都是无能为力。

    福利院里二年级的课实在是太简单了,就是一些简单的数学和语文,我们每天站在操场上,看高年级的人排队出去上课,听说他们每天要走二十分钟的路,来回四十分钟,有个拄着拐杖的男生每天都在队列里,他有一条腿细得像麻杆,走起路来特别的艰难,可是他从来都不让人帮助,让我心生敬佩。

    看着他们出门,大铁门咣当一声关起来,我开始感觉自己像一只关在笼子里的鸟儿。

    四年级,我觉得离我太遥远了。

    我真怕我会等不到那一天。

    来了又走了

    罗宁子渐渐成为我最好的朋友,我们躺在一张床上聊天,看星星。不过大多数时候,都是她说我听。我知道了她那么胖并不是爱吃,而是她有一种病,不吃也胖。也了解到她的生世,比如她生下来就有肺炎,她的爸爸妈妈不要她,她被丢在镇公路的路边,送到院里来的时候才五个月,包里只有一个小条,上面注明她姓罗,宁子这个名字还是院里的老师替她起的。又比如小时候,院里老是有小孩偷偷欺负她,开联欢会后,她藏起一颗巧克力,被人告诉老师,结果罚站。后来,越来越胖后,就老是有人笑她胖,她最怕的就是体育课,她跟我说,一上体育课,特别是跳远跑步什么的,她就直想去死。

    比起她来,我甚是幸运。

    有时候她也会要求我说:“林小花,你也说说你小时候有趣的事情给我听呀。我从小在孤儿院里长大,说来说去都是这些事,没意思的。”

    我说:“我小时候也挺没意思的。”

    “一件有意思的事情也没有吗?”她不死心。

    “没有。”我毫不含糊地说。

    每周三的下午,我们一起在图书馆里看书,图书馆里的书都是别人捐赠的,偶尔也会有几本跟电影电视有关的杂志,我看到杂志封面上眉飞色舞的叶眉,心忽然奇怪而尖锐地疼痛了一下,像被一把刀片划过似的。罗宁子用胖胖的手指指着叶眉的脸说:“你看,多好的皮肤,你看,多大的眼睛,你看,多漂亮的头发!”说完了,她转过头来认真地看着我,认真地说:“林小花,你长大了,你会跟她一样漂亮的哦。”

    我把杂志扔到一边,拿起一本更破的童话书。我一面心不在焉地读它一面想不知道叶眉怎么样了,不知道她好不好,不知道她还记不记得小三儿。我想对她说,那条手链我一直都没有弄丢,珍藏着,每次一看到它,仿佛就能闻到她身上的馨香。心里有很多的话压抑久了,其实我也想跟罗宁子说说秦老师童小乐,说说叶眉程凡爸爸,说说青木河呀拍戏呀什么的,但是那些短暂的快乐因为夹杂着深刻的痛苦,于是便统统成为我不愿意回忆和企及的部份。我甚至希望有一种机器,可以洗掉脑海里以前存留的一切。让我什么都不记得,可以干干净净了无牵挂地重新开始,可是我知道这不可以,所有的幻想和期待都是折磨,我在这种周而复始的折磨里度过了我在福利院的第一个月,第二个月,还有第三个月。

    就这样,秋天走了,冬天来了。

    这是相安无事的三个月,因为来院第一天和周利的冲突,她和她那帮死党后来一直都躲着我,从不跟我讲话。我的小刀放在枕头下面,再也没有派上过用场。有一天黄昏,吃过晚饭后,我和罗宁子坐在操场边的石梯上聊天,深冬的天上空空荡荡,好不容易才飞过一只鸟,却也无声无息,一掠就不见。

    罗宁子忽然对我说:“我总是觉得,你和我们是不一样的。”

    我问:“哪里不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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