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氏明白她是活不成了，索性拼杀一番。
不顾身子赢弱、路途艰险，跋涉去了扬州，找到了柳三爷。杜氏与柳家常来常往，柳三爷与这位杜家姐姐从小就相识，且亲近。
总归不能看着怀着哥哥孩子的她不管的，只是从京城到扬州，这一路太过凶险，杜氏身子早已经垮了，要不是为着腹中的孩子，她坚持不过来。
等孩子生下，杜氏便撒手而去。
这个孩子便是柳寒晓。
开始时柳三爷并不想这个孩子的身份曝光，毕竟是无媒媾和下的产物，只说这个孩子是自己的。三夫人当时正怀着元秋，突然恩爱非常的丈夫抱回一个孩子说是自己的，这打击不可谓不大。
夫妻关系急转直下，甚至在元秋出生后，三夫人都不让柳三爷进屋。这也就催生了七姑娘的由来。
到后来柳寒晓病重，他还是个奶娃娃，没有亲娘的照顾，柳三爷再如何都是大男人，哪里会照顾孩子。
无奈之下才对三夫人说了详情，三夫人看着奄奄一息的孩子，心软下来，这才有了这些年对柳寒晓的种种好。若不是当年三夫人耍脾气，甚至暗示下人不要去管那个孩子，柳寒晓不会落下这么严重的病根。
说起当年，三夫人依然满心伤痛，“若是当年我能相信你父亲的人品，或者不用那么激烈的手段去反击，就不会让蔷姨娘钻了空子，更不会让晓哥儿这些年来屡次在生死线上挣扎。”
元秋心情复杂，可到了如今只能安慰三夫人，“娘亲当年肚子里还有一个我，寻常女子哪里能接受的了。”
说起来容易，相信夫君的人品。
要真的在怀孕的时候，看着夫君抱回来一个容貌相似的孩子，说是自己的，试问这世间有多少人能冷静以待。
且，这些年三夫人对柳寒晓的用心，谁都无法否认，就算是赎罪也够了。
“往后，三哥哥就是大房的人了吗？”元秋问。
既然事情已经爆出来，那么接下来会如何发展呢。风水轮流转，当年老夫人看不上的杜御史家，现在人才济济，子孙上进。而大夫人余氏的娘家早已经没落，柳寒晓虽说是未婚产子，可有了杜御史如此强有力的外祖家，地位并不会低。
三夫人顺着女儿的头发，眼睛里刚才的伤感已经没了，剩下的完全是冷酷漠然，“他们若是相安无事，咱们决不会走到今日这步。毕竟已经养了晓哥儿这么多年，如今他们逼人太甚，那就只能给他们找些事情做。”
元秋不可抑制的打了个冷颤。
同一时间，二房卧房内，二老爷也将才将事情完整的跟二夫人说出来，默了感叹道：“大哥这件事未免做的太荒唐了些。”
退婚本来就不地道，后面的事情，简直是要与杜家结仇。
二夫人依旧是冷着脸，话说的却比在旁人面前时口气温和了些，“你那三弟也不是什么软和人，这样的事情掀开来，大房的爵位怕都要保不住。”
“大嫂、明妃做的太过。”二老爷低声说：“若是她们如此算计你与咱们的孩子，我也有后手等着他们。”
人总有自保心理，大房不是个厚道的，这些年二老爷不可能没给自己留后路。
同理，柳三爷留的后手更足，这些年来竟然一直养着大房的儿子。
二老爷说的近似情话的语句，让二夫人一贯看不出表情的脸微微泛红，嗔道：“就你会说话。”
这样的二夫人是不多见的，二老爷心中大悦，抱住二夫人不算纤细的腰身，低语说：“当年若不是你那短命未婚夫没了，你这样的嫡女哪里能嫁给我这样的人。这些年无论如何，我总不愿意让你受委屈的，想来我那三弟也是一样的心思。”
二夫人心中感动，扬手回抱住他，说不出什么来，心底里也明白，就她这样的性子，没少被人说丧门星，柳二爷能体贴爱护她这些年，已经是她最大的福气。
人贵在知足，珍惜。
大房的那对夫妻，显然并不晓得这样的道理。
“大嫂这些年手段都使尽了，就怕在生出一个儿子来威胁她那有龙阳癖好的儿子，现如今可好，不仅生出来了，还是地位不低的。想想大嫂明日的脸色，我竟是有些急迫呢。”三夫人小小声说。
听到这话，二老爷却朗声大笑了起来，他这个妻子，平日看着是最正经冰冷不过的人，可背地里算计小心思的时候，可爱的让他恨不能揉碎吃了她。
抓住二夫人捂他嘴的手，将人扛起来，往内室里去了。
看着大房倒霉，谁心里都是欢愉的。
第四十四章 交心
这一夜，襄乐侯府一如往昔般宁静。
只是那暗藏在平静表面下的波涛汹涌，激起每个人心中的涟漪。
元秋翻了个身，脑子里纷乱的像是刚刚打了一仗，没有半分睡意。
“在想什么？秋儿？”三夫人闭着眼睛问道，不仅是元秋睡不着觉，三夫人同样难以入眠。
眼前的一切都沉浸在漆黑里，元秋指尖触到三夫人的手，轻声问：“母亲，这些年你看到三哥难道不怨吗？”
初初的震惊过后，元秋想的更深更远，在过去的十几年里，她这个不明真相的人都时常与柳寒晓争宠，见不得父母对他的关爱。那么对于三夫人来说，柳寒晓又是什么样的存在呢，一个突然而来的孩子，改变了三夫人原本拥有的一切。
元秋承认她从来都是个私心很重的人，不愿意与旁人分享任何东西，这其中当然包括疼爱、保护等等的感情。不仅元秋如此，她更是坚信母亲与她是相同的人，若不是三夫人骨子里一点一滴的影响，元秋决养不成今日的性格。
那么，三夫人到底是抱着什么样的心态每天面对柳寒晓的呢？
“怨。”三夫人没有瞒着女儿，开始的那两年，她恨疯了这个突然出现的孩子，就算是后来知道柳寒晓与柳三爷并不是亲父子，她心中还是放不下怨恨。毕竟为着这个孩子，他们夫妻间产生了嫌隙，更甚至有了蔷姨娘，更有了七姑娘。每每看到七姑娘，三夫人就像是被人戳住了肺管子，疼的痛彻心扉。
只不过，“秋儿啊，你要明白，这世上之事，躲不过‘妥协’二字。”
怨恨又有什么用呢，大错已经铸成，她必须面对与别的女人分享相公的事实，不得不接受一个跟自己毫无血缘关系的女儿。难道为了心里那点子不甘，放弃最珍爱的一切，她的一儿一女。
无论是柳寒晖还是柳元秋，都是三夫人身上掉下来的肉，无论如何都是她不能放弃的。
元秋明白三夫人的意思，就算是丈夫伤了自己的心，可还有孩子要顾，哪里能任性妄为。能说分离就分离的女子，人世间并不多，尤其是当年三夫人一颗真心给了丈夫，这些年的付出更是成了这份感情里最不能放弃的部分。
冷冷哼一声，元秋虽理解，却无法认同。
到底还是少女情怀的时候，对爱情对婚姻都抱着美好的幻想，根本想象不出自己的夫君与旁的女人生孩子会是什么样的场景。没有女子天生就是不会嫉妒、不会吃醋的，不过是到了后来被现实逼的与命运妥协罢了。
三夫人搂住女儿，好言好语的劝着，“秋儿，娘现在最放心不下的就是你的性子。上京路上娘不是已经跟你说过，你这霸王似的性子要改改的。你到京城也有些日子了，甚至还去宫里走了一圈，难道还不明白，做女人要善于妥协才能活的好。”对女儿说这些，不是不心疼的，可这个世道就是如此，别看元秋长着一张在柔弱不过的脸，可这内里的性格，除了三夫人怕没几个人了解，这样的女儿实在令三夫人不安，“这些年我对你三哥好，你觉得是我是放下心结了吗？不，不是。我对他好，你父亲就会加倍的对你们兄妹好，有他心中的这份愧疚在，咱们娘几个才能舒舒服服的活这些年。”
审时度势才是最该做的，即便是手中拿着一手烂牌，也要想着将这手烂牌打出最好的格局来。
三夫人当年也曾痛苦过、失望过，可那些又有什么用。自暴自弃从来都只会让亲者痛仇者快，她必须振作。这些年毫无保留的对柳寒晓好，不仅让她获得柳三爷的爱护，还让她多了一个儿子，甚至到了如今，她还多了一张能救女儿的免死金牌。
这笔帐算起来，并不亏本的。
元秋当然懂这其中的道理，用数十年的隐忍换来一朝的圆满。这的确是不错的事情，然，这是三夫人命好，遇上了还算有情有意的柳三爷，若是遇上大房的那位大伯父呢。谁能说大夫人这些人不隐忍呢，又是表妹又是青楼女子，大夫人心中的苦楚怕不比三夫人少。
“娘亲，守着自己的心才是最安全的。”元秋这样说。
三夫人心中巨震，任是谁听到一个刚满十三岁的小姑娘说出这守心的言论都会觉得吃惊。
“哪有那么容易。”三夫人心酸不已，“不经一番痛彻心扉，谁又能看的透呢。你这样的话往后可不能说了，这都是些什么奇奇怪怪的言论。”
元秋不再说话，她不是傻的，能看懂很多事情。话本、古籍看的更是多，女子伤心大多是觉得自己痴心错付，只要守住了心，自然不会有嫉妒、委屈等等的情绪。
就像她那病弱的三哥，只要不动情绪，身子才能长久的好下去。
次日。
三夫人坚持让柳寒晖带着常氏回门去常家，这是基本的礼数，也是柳家本该给常氏的体面。
天刚亮，常家的老大就上门来接人。
估计常家同样怕柳家最近事情多，忽略了三朝回门的事情。这事情对女子的一生都至关重要，所以常家的人早早来，想逼着柳家不要忘记此事。
没想到柳寒晖已经在等着这位大舅哥。
对此，常家老大的心中快慰不少。事情就是如此，若是柳家疏忽，常家自然不满，可在这样的时候，柳家还能这样上心，由不得人不感动，这证明柳家对他妹妹还是很满意的。
柳寒晖本该带着常氏去上房拜过老夫人在出门去常家，可老夫人大早上就称病，说是已经起不来身了。
到底是身体不好还是心病，大伙儿都心知肚明，并不戳穿而已。
柳寒晖带着常氏出侯府门，常家老大眼神一直盯着妹妹。他这个妹妹容貌有暇，家中父母就怕将女儿嫁过来吃了瓜落。今日常家老大来，家中二老千叮咛万嘱咐让他看看这妹夫对妹妹可好，这柳家对妹妹可好。
常氏脸上一直带着温和的笑容，虽不浓烈，可明眼人都能看出她的日子过的是不差的，至少这三天过的不错。
说起来也是倒霉，常氏刚进门柳家就出了大事，若是柳家指责常氏是丧门星，常家也说不出什么来。如今看来这柳家三房的人品还是不错的，常家老大顿时对这位并不怎么会讨好人的妹夫多了几分好感。
等骑马离开侯府，才靠近柳寒晖，对他说：“妹夫你且瞧好吧，不出今日亲家老爷就能回府的。”
这个柳寒晖心中其实早有成算，只是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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