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表妹,这厢有礼了。”
元秋透过两个丫头的肩膀看过去,身穿墨绿色绣大红富贵吉祥字样长袍的男子,面皮有些浮肿,眼角下坠,行礼的动作并不标准,甚至于在拱手的时候眼皮不仅没有垂下,反而直愣愣的盯着元秋。那眼神粘粘腻腻的,让人看着就浑身隔应。
这种时候不用元秋出口,红枫已经呵斥道:“大胆狂徒,这深宅内院岂是你能来的,冲撞了我家姑娘,要了你的命,还不退下!”
宰相门前三品官,柳三爷长年为官,即便官职不是顶顶高的,可府里下人却都沾染了官家的气质,呵斥起人来,有模有样的。
来人显然被这样的阵势慑住,有些着急的说:“我来见我表妹,你个下人,管的着吗?”
元秋并不理他,而是微微侧目,见陈嬷嬷带着几个嬷嬷都在身后,安心了许多。三夫人自从上次元秋在大房的地方差点被大夫人刁难之后,就生出警戒的心思,如今将身边得力的人,都派到元秋的身边来。
对陈嬷嬷做个手势,陈嬷嬷与那几个嬷嬷缓步上前,将元秋严严实实的围了起来。
最后将红枫果儿都拉进了包围圈里面,陈嬷嬷脸上带煞,冷声说道:“没脸没皮的东西,我家姑娘的表兄皆是江南俊秀,何时有你这般拦路认亲戚的,想来是谁家的泼皮混进府里。已经派人去禀报老夫人、侯夫人,过后就将你处置了去。”
听到这话,来人不但不怕,反倒挺直了腰板,洋洋得意说:“老夫人乃是我的姑祖母,谁敢拦我。”说完又调笑着对人群后的元秋说:“六表妹,我真的是你表哥呀,姑祖母都说了,将来要将你许配给我做媳妇儿的。”
“大胆!!”陈嬷嬷暴怒。
就是陈嬷嬷,也是多年不曾见过说话如此毫无顾忌的人了,元秋还是个未定亲的姑娘,这样的话传出去,谁也得不了好。
不像陈嬷嬷那般惊慌,元秋倒是沉静了下来,想来这位就是四姑娘宁可成全城笑柄,也不愿嫁的那位老夫人的娘家侄孙了。不过是匆匆一面,这人的性格秉性,元秋就猜出来个七七八八。
显然陈嬷嬷的怒气并没有镇住来人,反而助长了他的气焰,竟阴阳怪气的说:“反正老夫人是点了头的,你家姑娘往后只能嫁于我,我劝你这个老妪待我恭敬些,否则到时候我定第一个处置了你。”
元秋噗嗤一下就笑了,陈嬷嬷是三夫人身边的陪嫁嬷嬷,便是元秋也不敢如此说话。没想到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人,倒是敢说。
这一笑,声如莺啼,温婉流长。
第六十九章 商人
原本冷凝的气氛因这突兀的笑声显得诡异又暧昧,陈嬷嬷不明白元秋突然发笑的动机,上下嘴皮子一动,喃喃道:“姑娘。。。。。。”
“你可知我爹爹如今是什么官职?”元秋清泠泠的声音在这飘雪的冬季更加凌厉,生生让来人打了个激灵。想来这般商贾家养出来的痞滑少爷是不懂这些的,元秋很权威的为他答疑解惑,“家父现任都转运盐使,从三品的顶戴。堂堂三品大员的女儿,岂能任你这般地痞无赖拦路羞辱,告到衙门去,不死也去你半条命。”
元秋说的这些,来人根本听不懂,他从小到大的阅历来看,就是个小官吏都是顶顶厉害的。做买卖的,最怕惹到官府,所以每年的孝敬钱流水般的往这些人身上花。如今听元秋这般一说,心里有些怯火,从商的自来都是不敢惹当官的得。
不过,再怎么纨绔子弟,骨子里商人的油滑还是有的,转念就叫嚷道:“我是你的表哥,纵使你爹官大又能如何,还能不念亲情将我处置了吗?难道不怕到时候被人戳着脊梁骨说不忠不孝、不仁不义。”
在众人包围后的元秋点点头,这人能说出不忠不孝、不仁不义来,可见还是读过书的,就怕遇上那彻底目不识丁的货色,秀才也怕遇到兵不是?
这说起来还真是元秋高看了这人,他不过就是见往常家里巴结的那些官吏各个仁义道德的说话,就算是手下拿着红封,口中却也还是念着江山社稷。
“表哥?亲戚?敢问你是哪门子的亲戚?”元秋毫不留情的灭了他的言语,“自从三姐姐的姨娘进门,你家就不在是襄乐侯府的正经亲戚家了,谁也没有跟个妾侍娘家论亲戚的道理。”
“牙尖嘴利!”被人当面羞辱,那人有些暴躁。
元秋有些腻味,实在不知道跟这种人有什么好说的,转眼看看似乎没人来营救,心下明白这是老夫人设局,大夫人冷眼旁观的结果,现如今是绝不可能有人来营救她的。
“陈嬷嬷,咱们回清秋馆去,若是有人阻拦,不必怕什么,只管取了他的性命。”
这话实在是元秋撂的狠话,私心里明白,就她们这一行人,除了两个小丫头,再就是年岁不小的嬷嬷,正要是硬碰硬,还真不一定能拼的过来人,只希望刚才说的话对这些人有震慑作用。
前后嬷嬷护着元秋还有红枫果儿往前走,将将与这些人擦身而过。
“少爷?”身后的小厮问着自家少爷,来前家里可是吩咐过的,务必要跟这六小姐有些什么实质关系。肌肤之亲或是拿她身上的物件儿,如今怎么能眼睁睁的看着这六小姐离开呢。
梅英琦眯眯眼睛,他虽然混帐,却也是在街市上厮混长大的,在京城就是做地痞流氓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什么人该惹什么人不该惹,总要心中有杆秤。
等到看着元秋离去,才狠声对身边的小厮说:“那老婆子说三房的老爷不过五品官,刚才那姑娘说的可是三品,别是那老婆子诳骗咱们讹钱呢,这事情还是小心些才好。”
先前说好的将四姑娘许给他,四姑娘身在二房,二房身无功名,这些年生意倒是做的颇大。对梅英琦来说,四姑娘的身份自然是顶好的,又趁着四姑娘去外祖家探亲的机会,偷偷看过,虽然人冰冷了些,可谁也不会真想跟正妻温存不是,有个身份就成了。
却没想到,四姑娘跟着她表哥跑了,还弄的满城皆知。
没办法现在老夫人又想着将六姑娘许给他,刚才不过惊鸿一瞥,却也知道这六姑娘可比四姑娘温软动人的多,侯门嫡子、三品大员的嫡女,哪里是他能高攀的,真要糊里糊涂做下强霸的事情,怕是他们梅家都要保不住了。
商人最重要的是审时度势,刚才那六姑娘说话的气韵,半点没有惊吓,甚至有一种胜券在握的俯视,梅英琦可不会去冒这个险。
奸笑一声,“那老婆子现在撑不下去了,想着让咱们拿钱来养着这侯府,偏又自己不出面,让我来做恶人,事成不成,都与她无关。好事情都让她一个人占了,人间哪里有这样的好事。”
“那这六姑娘。。。。。。。”小厮听少爷的意思,这六姑娘与少爷的婚事怕是不成的了。
谁知,梅英琦目光望向元秋离开的方向,幽幽的说:“你且瞧着,她必是你们未来的少夫人。”
虽然流连花间无数,见过、用过的女人数不清楚,可还没有一个如这六姑娘一般的人物儿,犹抱琵琶半遮面,让人摸不透,却心痒难忍。
眼前浮现她头上白毛绒的兔儿卧,血红的红宝石,只是想着就够勾人的了。
官家女子,呵呵,他梅少爷还就要娶个官家女子!
元秋回到三房的时候,柳三爷恰好在,今日是他沐休的日子。老夫人她们选在今天办宴会也不是没有道理的,总还要爷们儿在家的时候,有人撑门面才好。
有些气急败坏的进门,三夫人正跟柳三爷说着什么,两人都带着暖融融的笑容,气氛看起来十分合乐,看到元秋的样子,三夫人猛的站起来。
“出了什么事情?”女儿去大房的地界儿,三夫人是一万个不放心。不过今日想着是老夫人的宴会,不去不合适,所以让身边得力的婆子都陪着元秋,怎么还是这副样子回来了?
元秋气的胸口闷疼,上一次大夫人刁难,虽说来势汹汹,可说白了不过是内宅里的小打小闹,大夫人也是心情太过压抑才会那样失态。可这回却完全不同,让一个外男来拦路调戏,说出去,怕是外人都要笑掉大牙的。
这与卖女儿,有什么区别?
陈嬷嬷快走几步到了三夫人跟前,几句话就将事情前前后后说了,三夫人气的脖子通红,声声叫道:“这府里是绝对不能住下去了。”
日防夜防,家贼难防。
何况对方还是元秋嫡亲的祖母,哪有这般坑害孙女的。
柳三爷沉声道:“到底怎么回事?”
这房中人,都将这位主子爷给忽略了。三夫人这才想起丈夫还在身边,刚才说的话实在有些过份,转瞬间就双眼含泪的对着柳三爷说了元秋刚才的经历。
“夫君,并不是我嫌弃这侯府,可如今的样子,哪里给咱们元秋活路啊。”
柳三爷这时倒没有在乎三夫人的控诉,而是转头认真的问沉默不语的元秋,“依秋儿看,这事情要如何处置?”
第零七十章 曲线
元秋没想到父亲会询问她的意见,不免有些发愣。
在家中虽然柳三爷对元秋从来宠爱,却还是秉持着士大夫的原则,与决策有关的事情,自来是与儿子们商量的多,而作为长子的柳寒晖,最是倚重。
下意识的就坐直了身体,不管是任何人突然觉得自己被人倚重的感觉总是好的,虽说女孩子从来地位不高,可能被问询还是很令人欣喜。元秋沉思了一阵,有些忐忑的说:“该从中牵线搭桥,让梅家与三姐姐取得联系才好。”
柳三爷听了元秋的话,抑制不住的哈哈大笑,夸奖道:“不愧是我的女儿,有谋略。”
女孩子多是被夸奖乖巧就已经不错,何曾用到过‘谋略’这样的词。元秋有些害羞,可内心里到底也是得意的,脸上难免带出来些。
三夫人听不懂这父女两个在打什么哑谜,只不过女儿能逗得夫君开心,她自是欢喜,少不得问:“这都是些什么道道,为什么我一个字都听不懂。”
柳三爷摇摇头,他的这位夫人,胸中自有沟壑,对很多事情的认知与见识不是一般人能比的。可到底出身在扬州那样的地方,娘家有门风清正,对算计人心其中的门道不甚精通。作为男人,柳三爷自然是喜欢夫人这样的,一个心思单纯的夫人,全心全意的爱他。就算是不喜欢姨娘、庶女,这些年却也是处处照拂,没有半分亏待。
只是人就是这么怪,对自己的夫人,巴不得她憨憨傻傻,轻易就能拢住,可对女儿,却盼着她能事事精明,不吃半点亏才好。最近一段时间,柳三爷也能看出元秋的变化,今日询问不过是略作试探,却没想到会收到完全意料之外的结果。
顿生一种吾家有女初长成的美妙感。
“就按秋儿说的办,你手下带的那些人,你自管使了他们去操作,遇到不明白的地方,再来找爹爹就是。”
这就是完全放手让元秋去办了,元秋有些跃跃欲试,毕竟能让一个后宅女子出手外面的事情,实在不是寻常事情。
等元秋离开正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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