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饿了。”关海黎斜着眼睛看着他。
“忍一忍吧,妈叫咱们回家去吃呢。”
“我走不到家了。”
关海黎推门进了自助店。汤正远一百个不情愿地跟了进去。自助台上的食品色彩缤纷,琳琅满目,没有一样对汤正远的胃口。
汤正远皱着眉头扒拉着盘子里的酸黄瓜、薯片等不值钱的东西,他心疼得直嘬牙花子。
“还三十八块钱一位,白给我都咽不下去。”
“没人请你来。”
“请我?我花一份钱请你,人家都不让我坐在这儿看你吃,我还得给我这份难吃再掏一份钱!”
汤正远叉了一块泥肠扔进嘴里没滋没味地嚼着。
“我就不明白,你一生气为啥非得吃东西,吃不要紧,还非得到外面花着钱吃。你说你这肚子里面又是气又是鸡腿的,搅和在一起能舒服?”
关海黎把吃完的空盘子放到一边,开始吃色拉。汤正远喝了一口汤,奶油味儿呛得他打了个冷战。
“甜不甜咸不咸的真闹得慌,比我做的疙瘩汤差远了。”
“你的肚子除了疙瘩汤还认识谁?”
汤正远站起来,专拣油大肉多的食品弄了满满的一盘子放在关海黎面前。
“我看了,这里就这几样肉值钱,可我一样也咽不下去,咱家的钱不是大风刮来的,我那三十八块钱你得替我吃出来,要不非把我急得脑血管破裂了不可。”
关海黎“扑哧”一声笑了。
“你看你这人,做人就是含糊,哭就好好哭,笑就好好笑,哭和笑掺和在一块算啥意思?”
4
飞机起飞后,空姐告诉魏劲戈,飞机大概晚点了半个小时。
魏劲戈心里着急,让她跟北京机场联络一下,问问去银川的那班飞机能不能等等他?
空姐答应了并给他端来了咖啡。
“这位小姐喝什么?”
石小余没听见一样,她红肿着两只眼睛,坐在那里一言不发。她想到了家里等着她回去的妈妈,眼泪又噼里啪啦地掉下来。
石若玉心神不定地坐在沙发上。突然想起来小女儿的飞机已经飞在天上了,急忙站起来,顺手打开电视。她习惯一边看电视,一边干活。菜放到哪了呢?石若玉里里外外转了一圈,也没见她刚才到市场买回来的菜。
“活见鬼!这才是活见鬼呢!”
她气哼哼地一屁股坐在沙发上,她看见了菜兜子,就在茶几下自己的脚旁边。石若玉开始择菜,刚择了几个豆角,就心烦地干不下去了。关守家像块石头堵在她的胸口上。她给儿子拨通电话,当关键的声音从电话里传过来的时候,石若玉又不知道该怎么跟他说了。
关键问:“妈,你有事吗?”
“这话问的,没事就不能跟你说话了?”
“我这儿开会呢。”
“开会也得吃饭吧?早点回来,千万别忘了到机场去接小余他们。”
石若玉压了电话,石头还堵在胸口里。灶上的水开了,水壶发出了尖叫。她灌了暖瓶,下意识地把水壶盖盖在暖壶上,把暖壶盖扔进水壶里,热水溅出来烫了她的手。她愣愣地站在那里,憋闷的感觉从胸口蔓延到脑袋上,关守家不停地在她眼前晃动着。人到了他这个年纪不是面包一样地暄起来,就是腊肉一样地风干了。他没胖,也没瘦。腰板很直,头发很浓密。眼睛看着她的时候还像二十四年前一样地专注霸道。石若玉晃晃脑袋,强迫自己不再去想他,可是脑子根本不听她指挥。他的眼睛在各个角落里牢牢地盯着她,石若玉被他看得头晕眼花。
妈的话就是圣旨,关键哪敢违逆,开完会他就驱车直奔机场。还好,刚进大厅他一眼就瞅见了推着行李车走过来的石小余,她耷拉着脑袋闷着头一副无精打采的样子。魏劲戈大步流星赶了上来,两人一前一后走出接站口。
关键迎上去,一只手接过来石小余手里面的行李车,另一只手热情地朝魏劲戈伸过去。
“杨旭,欢迎你到北京来!”
魏劲戈愣了一下,明白他认错了人,他冲关键笑了一下,做错了事似的跑了。
“哥,你乱叫什么?他不是杨旭。”
“杨旭呢?”
“他就没上飞机。”
“啊?没上飞机?为什么?”
“他跟我吹了。”
关键不明白了,他看着石小余:“吹了?在这个节骨眼上吹了?为什么?”
“要能说清楚为什么,我还不这么难受了呢。”
关键火了,他掏出来手机说:“把号码给我,我给他打电话。”
“他把手机关了。”
“这个混蛋!”关键火冒三丈地骂。
做饭的时候,石若玉洒了米,还摔碎了两个盘子。关海黎和汤正远回来的时候,石若玉正坐在那里生自己的气。关海黎弯腰捡起来掉在地上的西红柿和土豆,看着母亲问:“妈,你怎么把菜都扔地上了?”
追赶我可能丢了的爱情 一(6)
石若玉叹了口气站起来,走到案板旁边重新拿起菜刀切菜。
“我来!我来!”
汤正远殷勤地接过来丈母娘手里的菜刀,他看了一眼盆里泡着的肉问道:“妈,这肉都烧成这样了,怎么还用凉水泡啊?”
“没放盐,还把醋当酱油了,泡一会儿,去去味儿。”
关海黎觉得母亲神色不对,她问:“怎么了?妈。”
“有点累,没事。”
“妈,你歇着,我把肉重新回回锅。”
汤正远解下丈母娘的围裙,围在自己的腰上,把炒锅坐到灶上点着火。
石若玉想起来他们是从医院里回来,忙问道:“检查结果怎么样?”
关海黎眼圈红了,她耷拉着脑袋不说话。
石若玉从关海黎的脸上知道了结果,她摇摇头。
“天不帮你,谁都没办法。”
关海黎的眼泪流下来,汤正远凑热闹似的把切好的葱姜蒜扔进油锅里面,带起一片炸响声。
“哭能解决问题,我陪你一起哭。真不知道你的脑袋是怎么想问题的。刚结婚的时候,怀上一个刮一个。我就弄不清楚,你怎么就那么见不得孩子呢?现在好,眼看奔四十了,又疯了似的要孩子。你以为你的身子骨那么由你做主?你以为这个妈是你想什么时候当就能当上的?”
石若玉的话又狠又重,一锤一锤地敲在关海黎的穴位上,她恼羞成怒了。
“别人的妈这时候都是安慰,你偏偏怕我难受得不够,还要扒开伤口撒点盐。”
“你的伤口哪来的?是我剜的还是你自己割的?”
“我不要孩子有不要孩子的道理,想要孩子也有想要孩子的道理。”
“你的那些道理哪条都站不住脚,当初你要是听我的话就不用满世界找后悔药吃。”
“我什么事没听你的?找对象我听你的,结婚我也听你的。”
“你是对象找错了?还是婚结错了?这一辈子你就这两件事做对了。汤正远哪点不如你?他处处对得起你!我要是他,就凭你在生孩子问题上的这通瞎折腾,早就把你打到外面去了,让你家门都找不着!”
石若玉嘴里面飞的话,都是汤正远想说、打死也不敢说的。他看了一眼丈母娘,脸上流露出抑制不住的畅快淋漓。
关海黎涨红着脸说:“怀孩子是我的事,我愿意生就生,不愿意生就不生!”
“这么有谱你还哭什么?”石若玉冷笑。
关海黎站起来就往外走,汤正远知道丈母娘火候没把握好,把事情捅大了。他冲过来一把拉住了关海黎。
“你看你,妈这么大岁数了……”
“岁数大怎么了?你见过谁家的妈这么跟孩子说话?”
“你说我该怎么说?你去给我找本书,我照着给你念!”
“没有你这样当妈的!”关海黎哭了起来。
“你说怎么当?啊?我总不能反过来管你叫妈吧?”
“你不讲理!”
“你的理在哪呢?指给我看看,我看它在不在理上?”
“汤正远,你不走,我走了!”
汤正远死死地拉住她:“海黎!海黎!”
“想走赶紧走!正远,你别拉着她!”
“走就走!以后再回这个家,我不姓关!”
“姓不姓关,别跟我说,我又不姓关。”
关海黎号啕大哭,把推门进来的关键和石小余吓了一跳。石若玉看到了关键身后的石小余,她眼睛红肿,披头散发像刚刚遭了劫难。
石若玉的心马上揪了起来,她问:“这是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见到母亲石小余的泪水破堤而出,她的哭声盖住了关海黎的哭声。
“哭!哭!就知道哭,你倒是说话啊,哎哟!冤家,想急死你妈吗?”
关键替石小余说:“杨旭临上飞机改了主意,他不来北京跟小余结婚了。”
屋里所有的人都惊呆了。
关海黎忘了自己的悲痛,她问妹妹:“半路撤军他得有个理由啊?你做了什么事叫他这样对待你?”
“不知道!我不知道!”石小余摇着脑袋。
“祖宗!我怎么养了你们这些个祖宗?”石若玉气得手脚冰凉。
这样的场面,汤正远只是在电视连续剧里面看到过,在现实生活中他不知道该怎么参与和判断。
石若玉说:“这个杨旭到底是个什么东西?我每次在电话里问,你都是一百个好,夸得他浑身上下连个黑点都看不见,这下好大劲了不是?”
“妈你就别说了!”关海黎觉得母亲很不近情理。
“我不说她不长记性,当初叫她毕业以后回北京来工作,她偏不回来,婚也没结,就跟人家不清不白地住在一起。我真是上辈子做了孽,生下女儿就知道作践自己。”
“妈!你说什么呢?”关键也觉得母亲过分了。
“别妈妈的叫!叫得我堵心。”
“我又怎么了?”
“你怎么了?一个大男人当不起老婆的家!你媳妇说要到美国去,你就让她去,她要我孙子,你就给。说出去你结婚六七年了,实际上还是光杆司令一个。你看看你那日子是人过的吗?家里外头除了你连第二个人影都没有。屋子里除了暖壶,就再没有冒热乎气的东西!”
追赶我可能丢了的爱情 一(7)
稀里糊涂地撞在枪口上,关键张了张嘴,什么话也没说出来。
“冯小沛一走就是六年,到现在都没有回来的意思,她不回来,你也不去,你到底想怎么着,心里有谱没谱?”
石若玉越说越生气,话说得太急,她有点喘不匀气了。
关海黎倒了杯水递给她说:“妈,你今天到底怎么了?怎么逮谁骂谁?”
汤正远把做好的菜一盘一盘摆在饭桌上,他咋咋呼呼地说:“吃饭!吃饭!有天大的难事也得吃饱了肚子再解决。”
他殷勤地给大家摆好碗筷,一家人闷声不响地围坐在桌子旁边吃起来,原本的喜筵成了丧席,石小余和关海黎谁也不动筷子。
“怎么,跟我绝食示威啊?”石若玉问。
汤正远赔着笑脸说:“海黎刚才在街上吃了,她那份我替她吃。小余,你旅途疲劳得好好吃点东西。”
“我吃不下去。”石小余耷拉着脑袋无精打采地说。
石若玉叹了一口气说:“生你们有什么用?没一个叫我省心的。”
“我也这么想,当初你就不该生我。”石小余嘟起了唇线很清楚的嘴巴。
石若玉手里的筷子掉到腿上,她拣起来重重地往桌子上一拍。
“知道你这么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