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旭不相信,他问:“她是真出差了还是不愿意接我的电话?”
“真出差了,她要是在,看见是你的号码干脆都不让我们往起拿电话。”
“她去哪儿了?”
“西安。”
“什么时候回来?”
“大概一个星期吧。”
杨旭心事重重地压了电话。
3
半个月来,关海黎疯了一样到处找关系求人,结果被一盆一盆的凉水从头浇到了脚,她用最短的时间看懂了生活,看懂了社会。关海黎神情疲惫一言不发地躺在母亲家的沙发上。
石若玉问她:“一大早就给你打了电话,怎么刚来?”
关海黎说:“我要跑工商局,找店面,去晚了,哪件事都办不成。”
“办得怎么样?”
“不行,租金合适的地段太差,地段好的租金我根本就给不起。”
石若玉说:“关键给你拿来五万,我这给你凑了四万,小余挣一个花俩,她手里没有存款,你就别指望她了。”
关海黎说:“我有五万块钱,全加起来才十四万。租个好店面一年租金钱就得二十万,再加上装修,还差得多呢。”
有人敲门,石若玉去开门,关守家进来。关海黎看见他一下变了脸,从沙发上站了起来。
关守家抢在她前面说了话:“海黎,你给我个机会听我说说行吗?我说完了,你想怎么着就怎么着,随你的便。”
关海黎恼怒地看了一眼母亲。石若玉用恳求的目光看着她。
“你说吧。”她的态度很冷淡。
关守家说:“我知道你恨我,我也知道你遇到了生活上的麻烦。在恨和生存之间,生存是第一位的,你有很多需要解决的问题,恨这个问题必须退到次要位置上。我从心里想帮助你,如果你有心理障碍,完全可以把我们之间的血缘扔到一边不去想。你别把我当父亲,你把我当成一个能帮你解决实际问题的人,这样你心里轻松了,我也轻松了。”
关海黎心一下被关守家的话搅乱了,酸甜苦辣五味俱全。她抬起头看了他一眼,眼泪慢慢地溢了出来。
关守家说:“你不用给自己找理由,没有别的理由,生活是最大的理由。你要是接受我这个建议,就跟我去看看我帮你租的铺面,我在外面等你。”
说完他头也不回地开门出去。
关海黎呜的一声哭出来。石若玉轻声劝她说:“别哭,别哭,摊上的是好事,咱不哭。”
关海黎紧紧地搂着母亲号啕出声:“妈!妈!”
关守家一出门,腿就软了,站在门口老泪纵流。他一步一步慢慢地往前挪着。阳光把前妻和女儿的影子投在地上,她们走到了他的身边。关守家偷偷瞟着她们的身影,他长长地松了一口气。
4
天石美鞋屋换了招牌,木质的招牌,黑色的舒体字,“海黎陶艺坊”几个字分外醒目。
石若玉问关守家:“你把美鞋屋关了?”
关守家说:“我那是玩,算不上产业。海黎不一样,她还年轻,她得生活。”
关海黎说:“你这样做,我心里不舒服,因为我没有这么大的能力回报你。”
关守家说:“做父母的都不要求儿女回报,父母想得最多的,是能为你们做点什么。这么多年,我没有为你们尽过一点义务。不是我不想尽,是我没有机会尽。现在终于有这个机会,海黎,你就满足一下我这个老头吧。你别在意我关了自己的铺子,其实我根本就不是个做生意的人。开这个铺子完全是为了解闷,为了发挥余热。你妈知道,我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经营得也不好。我不习惯一天十几个小时守在一个地方,就是你不接手这个店,我也打算把它盘给别人。想想给别人,还不如给自己的儿女。别人需要它到什么程度我不知道,你需要它到什么份儿上。我还是略知一二。”
关海黎感动了,她故意硬着心肠说:“好吧,我的店算你一份股分,这样咱俩谁也不欠谁。”
关守家说:“行,你觉得怎么舒服就怎么来。”
石小余出差回来,在火车上就给石若玉打来电话,说她饿坏了,想一下车就吃到妈妈做的砂锅鱼头。石若玉马上指使关守家剥葱剥蒜收拾鱼,关守家忙得团团转。两人边做饭边聊关海黎开店的事。
关守家说:“装修那一块叫关键帮帮她。”
石若玉说:“关键是个书呆子,哪懂装修的事,他还不得让工程队当冤大头给耍了?”
关守家说:“我不能一下子贴得太近,这样会招海黎讨厌。”
石若玉问:“什么时候学得这么有分寸了?”
关守家嘿嘿笑了。
追赶我可能丢了的爱情 十六(3)
石若玉说:“一会儿小余就回来了。”
关守家说:“我知道,我帮你把饭焖上就走。”
石若玉叹了口气说:“冤家啊,都是冤家,这债什么时候能还完呢?”
关守家说:“慢慢来,你得容我慢慢来。”
石若玉看了他一眼说:“慢慢来就慢慢来,你不急,我急什么?你是老头我是老太太,咱俩有的是时间。”
中午石小余进了家,关海黎也赶了回来,石若玉和两个女儿坐在餐桌前吃饭。关海黎狼吞虎咽吃得很香,石若玉心疼地看着她。
“慢点儿,小心咬了舌头。”
石小余说:“姐,你怎么把自己晒这么黑?”
“忙装修,跑材料。天天在太阳底下跑,能不黑吗?”
“怎么想起来装修家了?”
“不是装修家,是装修店铺。”
“啊?”
关海黎说:“我下岗了,借钱开了一家陶艺坊,正在动工装修。”
石小余反应不过来了:“你下岗了?马上要开一家店?这都是什么时候发生的事情?我怎么不知道?”
石若玉说:“你心里有谁?除了你自己谁都没有,天天不着家,一个月也见不着你几面,真不知道你整天在外面疯什么。”
“谁都有自己的事,小余这么大了,妈,你就撒手吧。”
石小余的眼睛在关海黎的脸上扫来扫去的,她问:“老姐,这话可不太像你说的啊。”
“怎么不像我说的?”
“你向来是以牢骚取胜啊。”
关海黎笑了:“你把你姐看扁了。”
“最近有高人指点?”石小余一脸神秘。
关海黎笑而不答。
石小余下了结论:“肯定是男的。”
石若玉一听这话着急了,她问:“多大岁数?干什么工作的?”
关海黎对石小余说:“你看妈,你看妈,她又要当媒婆了。”
“看我打你的嘴。你的事你不着急,你妈替你着急,你说你老跟正远那么不明不白地在一块住着,什么时候是个完?你总不能伺候他一辈子吧?”
“这真是个大问题。”石小余表示赞同。
“他除了不认识我,完全跟好人一样,我真对得起他了。现在他妈也来了我也能交接班了,等我的店装修好,我就搬出去。”
石小余说:“搬走的时候别忘了把你那间房卖给他,不能让他处处占便宜。”
“他就有离婚时分的那点存款,你让他拿什么买?”
“你心疼他,他心疼你吗?当初就不知道心疼,现在连你是谁都弄不清楚了,更用不着心疼了。”
石若玉说:“是啊,你弄这个店欠着一屁股债呢,那间房子卖了你多少还能松快点儿呢。”
关海黎不说话。
“姐你一共借了多少钱?”
“九万。”
“九万能开店?连店面都租不下来。”
关海黎看了母亲一眼,不知道该不该告诉她。
石若玉说:“关怀他爷爷把他那个美鞋屋让给你姐了。”
石小余愣住了,好一会儿才说:“姐,你被他收买了?”
“怎么是收买?我算了他一份股呢。”
“钱的力量真是大过了原则。”石小余脸上挂着鄙夷的笑容。
“小余你怎么说话这么难听?”石若玉呵斥道。
石小余说:“难听也是你教育出来的,从小我从你那里听到的所有有关他的话没有一句是好听的,你叫我现在怎么能说出来好听的?”
石若玉被噎得好一会儿没说上话来。
石小余沉着脸说:“真不知道你们是健忘,还是见利忘义。”
“小余你太过分了。”关海黎把筷子扔到了桌子上。
“我怎么过分了?你说你不是见利忘义是什么?”
关海黎两眼冒火,她说:“你懂什么?真是站着说话不腰疼!你知道兜里没钱,又要吃饭看病的日子是什么滋味吗?见利忘义,什么是利?什么是义?我比你清楚,我下岗了,汤正远靠最低社会保障过日子。生活再困难,我们都得找机会靠自己的力量生活下去。现在我有一个工作的机会,迫切需要人帮助我。小余,你是我的亲妹妹,你能帮助我吗?你能拿出这二十万块钱帮我渡过难关吗?不能!别说你没有,就是有,你也不舍得全部拿出来。你除了站在一边说伤害别人的话,你什么都做不了。在这一点上,他和你完全不一样。过去我一直恨他,现在我从心里感谢他。从这件事情上看,他称得上是一个满怀父爱的人。如果他真的对我们没有感情,遇到这样粘手的事情逃还来不及呢,为什么要主动冲上来?你说我见利忘义,我要告诉你,我是见利不忘义,我要感谢这个利,我要永远不忘这个义。”
石小余被姐姐的一席话说傻了,嘴动了几下,一句话都没说出来。
关海黎哭了,她说:“整整一年,我经历了这么多的事情,我也明白了一个道理。人得为另外一些人活着,否则生活没有意义。”
这顿饭吃得不欢而散,回到自己的小窝,石小余躺在床上伤心地掉着眼泪。在对待关守家这件事上,哥哥关键一开始就是一个叛徒,后来妈妈被收买了,现在姐姐也投诚了,只剩下自己孤家寡人,心里凄凉没处去说。
追赶我可能丢了的爱情 十六(4)
听到她回来了,魏劲戈在隔壁用鼓点敲墙。石小余没好气地用脚回踹了两下,两分钟后魏劲戈推门进来。
“发什么邪火呢?”
石小余肿着眼睛不说话。
魏劲戈坐在凳子上看着她说:“嗨,问你话呢。”
石小余说:“我姐把我臭骂了一顿。”
她详细地描述了事情的起因和经过。
魏劲戈说:“你姐姐说的对,人应该学会给别人机会,学会原谅人,俗话说,退一步海阔天空,就是这个道理。我们每天要遇到很多问题,有些问题是不能回避的,必须一起面对。生活是什么?生活就是解决一个一个很具体的难题。”
石小余孩子一样,撅着嘴坐在那里听他说。
“你总是挑别人的不好,从来没有想过自己应该积极一些努力一些。”
“你少教育我。”
“我教育你了吗?我不是找死呢吧?”
魏劲戈打开电视,石小余抢过来遥控器把电视机关了。
“你干吗?”
石小余问:“你有钱吗?”
“有。”
魏劲戈从口袋里把所有的钱都掏出来堆在石小余的眼前。
“我问你存折里有多少钱?”
“干吗?”
“我想借。”
“借多少?”
“三万。”
“你哥哥出五万,你妈妈出四万,你好意思出三万?”
“三万还是跟你借的呢。”
“我说借给你了吗?”
石小余的态度很强硬,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