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后的时间开始错乱,服务员和身旁的食客们像走马灯一样转个不停。阳光照在玻璃窗上,树叶、柳絮和云彩漫天飞舞,街上的行人依次失去焦点,无数小鸟从门外飞进来,绕着我们头顶不停盘旋,说话声儿逐渐变成鸟叫。恍惚间,脑子里只剩下惯性的倒酒、碰杯、然后喝光。最后终于有一张清晰的面孔冲入视线,定睛看时发现是民工。民工一边喊着一边用手指比划:“你们快点儿看看去吧,他们俩在大街上躺着呢,刘康磕得满脸是血!”
我们仨闻听一惊,脑子稍微清醒了一些。继而留王喆在饭馆守着,我跟赵毅、民工歪歪扭扭的跑过一段跳跃的马路,来到厕所门口一看:刘康正仰面朝天躺在马路中间,满脸是血,兰迪坐在女厕所门口喷了。我们仨上前呼唤,发现俩人已经全都失去理智,估计此时的刘康早就忘了气枪和老头,兰迪也不觉得小姐长得寒碜了。事后据民工说,当时情况是这样的:兰迪搀着刘康走到厕所门口的时候,刘康忽然把兰迪一甩,用手指着马路说:“你先去吧,我得上床睡一会儿!”然后就直接躺在喧闹的马路中间睡了。兰迪一听说有床,也脱了鞋,准备上床在刘康旁边躺下,谁知一眼没瞧准,一尊重达200多斤的大屁股哭嚓一下正坐刘康脸上,造成刘康右面部严重擦伤外带轻微脑震荡,再后来俩人就什么也不知道了!
无奈何我们仨用尽全力拽着后脚跟儿把俩人拖回饭馆,刚上台阶老板就从饭馆里跑出来,说快看看去吧,你们那哥们儿也吹灯了,正躺地下喷呢。进屋一看,王喆靠着椅子腿儿坐在地上,正在源源不断的往外喷酒,跟《葫芦兄弟》里头的水娃似的,整个儿饭馆大厅已经变成水池子了。好心的老板带领伙计用十多把椅子拼了三张床,把王喆、刘康、兰迪抬上去,吩咐民工在一旁照料。
“真牛逼!”赵毅自言自语了半晌,高叫道:“咱们得给吕凯风、刘倩打电话,叫她俩回来救人来!”
我跟赵毅晕头转向的来到饭馆儿对面小铺打公用电话。赵毅一把起话筒开始拨号,播了十多次都声称打不通。
“你知道吕凯风手机号么?”我问他。
“我哪儿知道啊!”赵毅闭着眼说。
“那你丫打什么呢?”
“我也不知道啊!”说完赵毅咣当往墙根儿一坐,也喷了。我拉着赵毅匍匐回到饭馆,看见写着号码的餐巾纸还在桌上放着,顺手递给民工,然后往桌上一趴就什么也不知道了。
这就是“五一劫难”,一次全军覆没的酒会,刘康为此付出了惨重代价,都破了相了!
30
等我再次醒来的时候,刘倩已经坐在对面了,吕凯风叉着腰问民工,他们怎么喝成这样儿啦都!民工无奈的说不是他干的。我扭脸看见王喆、兰迪和挂了花的刘康还在椅子上躺着,赵毅趴在窗台上还喷呢。老板郁闷的走过来说我估摸这都是酒精中毒,不成就送医院吧,前边一拐弯儿就是公安医院。
“这都不清醒呢怎么送去啊?”刘倩焦急的问。
“我们饭馆有一上菜用的板儿车,弄几个伙计把他们抬上去,一推不就走了么!”
也只能这样儿了!
当下老板从后院儿把板儿车推出来,几个伙计七手八脚把刘康、王喆、兰迪抬到车上,民工在前头蹬车,我跟赵毅、吕凯风、刘倩在后尾儿跟着。此时太阳早已经偏西,晚霞映红了天边,胡同里安静下来,柔和的春风渐渐吹散了酒气。走了没多远儿,肇事者兰迪最先清醒过来,只见他躬身坐直了,闭着眼盘腿在车上高唱:“来啊来的酒啊,不醉不罢休,东边落得美人西边黄河流~~~~”(就会唱这一首歌儿)
赵毅一把给他拽下来:“你丫别唱了,赶紧下来帮着推车!”又过了半晌,王喆也慢慢缓醒过来,也跳下来帮着推刘康。
这场面,真是太不着调了!
不知蹬了多远的路,板儿车终于停在了公安医院门口。民工蹁腿儿从驾驶座跳下来呼唤刘康,还是没有意识。我们派他把车蹬回去,让吕凯风进去挂号,剩下的一齐动手把刘康抬进急诊室。大夫上前看了看躺在床上的刘康问怎么回事儿,这孩子癫痫啊?
“不是不是,他就是喝多了,没什么大毛病!”
“你们都喝酒了吧,闻都闻出来了,吐过没有?”
“吐过了,都吐过了,就他没吐醒!”
“他这脸上是磕的啊?”
“是被人给坐了!”王喆说。
“典型的酒精中毒,打点滴吧,先稀释血液里的酒精浓度,还得打一针破伤风。你们干嘛喝这么多啊,玩儿命呐?”
“没有,没有!”赵毅短着舌头跟大夫解释:“我们这不是高兴么?”
“嗯,你叫什么呀?你也得打一针!”大夫开完药让我们出去等着,俩女孩儿开药回来也坐在楼道,到这会儿一帮人全闷了。吕凯风抻叨王喆说:“这回你们老实了吧,看回头怎么跟他家里解释。”
“我们也不知道能喝成这样儿啊!等他明白过来再说吧!”
这时,急诊室门一开,一个护士走出来问:“谁是赵毅啊,来打针!”
赵毅闻听,立刻就把裤子脱了,趴在楼道的长凳上露出屁股。下意识一扭脸看见吕凯风、刘倩还在旁边坐着:“哎!你们俩干吗看我啊!”
“喝傻了吧你,进屋儿脱去啊!”王喆无奈了都。
赵毅提着裤子进了急诊室,打完解酒针,他看到刘康的外伤已经处理过,脸上包上了纱布,护士走到床边准备给他打破伤风。这时刘康迷蒙的睁开眼睛,见一位年轻貌美、白衣飘飘的护士正在低头看他。刘康一把将护士的攥住,温柔地问:“姑娘,多大了?娶媳妇没有啊?”
小护士也不理会,依旧满面和蔼的给刘康翻过身,然后双臂用尽全力“吭哧”一针扎过去。刘康惨叫一声,再次失去意识。赵毅看罢,心有余悸的提好裤子退出来,拽着我们出去透透气。于是众人出了医院门,坐对面马路牙子上默默抽烟。直等到天完全黑了,刘康才最后缓醒过来,众人把他送回南工匠营89号街门口,自此“五一劫难”才落个善始善终。
后人有诗赞之曰:
过隙光阴十丈尘,皇城年少正青春。
一骑飞车皆醉眼,拼酒自有后来人。
从那儿以后,我们这帮人特别是刘康对喝酒的后果有了更加深刻的体会。每个人深刻认识到酒不是水,这东西是有度数的,在之后相当长一段时间里,我们没有再举行大型酒会,这也是为了给刘康提供一个良好的生存环境。那阵子刘康看见醋瓶子都犯晕,登时板儿车、屁股、点滴就全想起来了,确实得先养养。按说是该老实一阵子了,然而往往树欲静而风不止,过日子就是事儿赶事儿,没有谁能把未来全安排好。高明的人充其量也只能有所预感,有一定准备,然而未知终归还是太多了。
“五一劫难”结束后的第六天,十字坡又发生了一件惊天动地的大事儿。这件事儿在当年曾轰动一时,东城区众多英雄好汉都卷入这场风波,由此引出“工体会战”、“李展出世”、“王喆十字坡遭毒手”、“吕凯风六院探病”、“众弟兄大闹天津城”等精彩热闹回目,尽在第二卷《工体事件始末》中解开分晓。
第一卷《重返十字坡》至此算是善始善终,欢迎读者多提宝贵意见。
————
备注:
第一卷《重返十字坡》
初稿2001、8月—12月
二稿2003、4月—6月
三稿2007、5月—2008、1月 电子书 分享网站
第九回:体育场双骑仓皇涉险 回民馆群雄缜密筹谋
第九回:体育场双骑仓皇涉险 回民馆群雄缜密筹谋
向三年以来努力追逐理想的人们致敬!
向五年以前死缠烂打追求爱情的人们致敬!
用此上溯到二零零零年,在那个春天,为了维护正义,无怨无悔挺身而出的兄弟们永垂不朽!
1
工体事件是一次在众多主人公高中时代具有里程碑式的斗争经历,它的开端、发展及结局都反映出这是一次具有典型意义的青春事件,这次事件对经历者的思想和人生观的形成具有着不可估量的重大意义,对东直门和东四、东单一带的三青子兵力部署产生过深远影响。
下面就让我们全面彻底地回顾一下当年工体事件的始末原委。
2
故事发生在2000年5月8号下午四点左右,距离“五一劫难”仅过五天。
那天下午放学后,兰迪独自骑车从宝钞胡同来到十字坡找我。下午三点零五分,兰迪准时到达五十五中校门口,当时正对着校门有一个小花园,当中立着一个篮球架子。兰迪把车推进去,自己找了一个石凳坐下。此时正值暮春时节,兰迪望着胡同里飘扬的柳絮,来来往往的人群以及姑娘们迎风招展的裙子,感到非常惬意,随口还哼了几句张楚的歌儿:
“这是一个恋爱的季节,空气里都是情侣的味道,孤独的人是可耻的……”
兰迪自言自语地说:“是的,非常可耻!”他低下头,看见自己手上的一双棉手套,这是袁帅送他的,兰迪发誓要戴一辈子!
又过了十分钟,警报一样的下课铃响了,孩子们开始欢呼雀跃着走出校门,校门口一下子就热闹起来。兰迪手搭凉棚登高一望,最先看到的是有“幸运之星”之称的陆畅。路畅是我们班一个很传奇的孩子,传说只要在十字坡一带看到陆畅出没,就将有厄运降临,但兰迪那会儿还不知道这些,竟然还很高兴的同陆畅打了招呼。
“兰迪来啦!”陆畅很客气的问道:“又来找李晨他们啊?”
“可不!”兰迪笑道:“你们放学啦?”
“他们在后尾儿,这就出来!”陆畅用手往后一指,此时我跟王喆、郭宁、刘倩等人从楼梯口转出来。彼此打过招呼后,我们一起推车拐进厕所据点抽烟。
厕所据点位于新中街四条深处,几条胡同在此交汇成一片小空场,空地中心是一个厕所,四周种有很多高大的杨树。因这里距学校很近,北通回民馆、南抵望月楼,又有极强的隐蔽性,故而成为我们当年聚众抽烟的重要据点。平常每到中午我们几个人都会到这里聚齐,通常是王喆急匆匆走在最前,后面一般有我跟何文楠、刘倩、郭宁等等。王喆一边走一边回头问:“谁有烟、谁有烟,赶紧拿出来,别藏着!”
继而郭宁就会掏出半包皱巴巴的都宝往前一递:“我就这个了!”
“我操!还有没有别的,不抽这个,刘倩你那还有没有?”
“我这儿没了,昨儿最后一根儿还被老马没收了!”刘倩无奈地说。
老马是我们的体育老师,五十多岁一个小老头,小个儿不高,满脸皱纹,无冬历夏穿都一身儿胳膊上有两条白道儿的蓝色运动服,成天儿在五十五中校园里四处游荡,专门喜欢跟迷茫的小孩儿探讨佛学和宗教问题,直到孩子们挨排儿变绿了为止。老马无论何时何地碰见刘倩,都会成功把她的烟给没收,刘倩对此总是无可奈何,她怀疑自己早晚有天会为此倾家荡产。至于刘倩,拿我们今天的观点来评价肯定算个美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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