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字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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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字坡- 第4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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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美妙景致,有时为证:

  “渺渺天河月伴星,静静玉河水波清。

  车乐入耳灯光暗,邀友同归诉衷情。

  ——1999年11月6号”

  由此可见,十五岁的兰迪心灵是多么的纯净啊!在河边写完诗,兰迪随即进入亢奋状态,这当儿我们通常会借机去找个小酒馆喝两杯。回想那时我们真是穷得底儿掉,一分钱能跟手里攥出富强粉来。所以我们去的大都是非常简陋的小酒馆,那时候大北窑周边还没有那么多高楼,而今所谓的soho现代城当年更是闻所未闻。那当儿路口西南角第二机床厂和光华木材厂,工厂四周遍布着许多小酒馆。靠近通汇河的地方原来有一条铁道,铁道东边是一片沙场和平房。我们常去的一个酒馆就在旁边一条小胡同里,酒馆儿有二十多平米,石膏顶棚洋灰地。靠墙摆着三四张桌子,桌子上钉着毛玻璃似的塑料布,周围是四把沙滩椅。如果是冬天的话屋子当间儿还会升起炉子,火盖儿上永远坐着一个冒着热气的水壶。那会儿开这种小管儿的大多是北京人,尤以大北窑周边工厂的下岗工人居多,兰迪号称跟这儿喝酒最踏实。店里一般都没有专门的伙计,往往是老板炒菜老板娘往上端。由于这类夫妻店一般赚不了太多钱,所以外地老乡们总是不屑一开。在这里即使你只要一个肉加馍和一盘小葱拌豆腐老板也乐得伺候,因为这两样东西做起来最省事。老板总是手拿一瓶啤酒耳朵上加着根儿烟,一边干活儿一边拿啤酒当水喝。等一闲下来就坐在门口把烟点上,如果生意不忙老板还乐得跟我们坐一块儿侃大山。有回我跟兰迪跟这儿就着拍黄瓜喝了仨小二嘚子,临走时老板不住夸奖道:“我看着小胖子是越来越能喝了,下回来我请你们一人吹瓶大的。”结果兰迪一高兴就又骑车撞树上了。在这里我们的最低消费是一人啃一烧饼就一瓶小二嘚子,要是再穷就只能做马路边吹啤酒了。关于这段贫穷的生活,兰迪曾有诗记之曰:

  “日落西山彩云翩,邀友把酒三两千。

  灯红酒绿疏狂醉,今宵酒醒梦酣然。

  ——1999年冬”

  10 

  那段时间我跟王喆在十字坡也开辟出两个比较可心的饭馆,这两个饭馆儿离学校都有段距离,起因是有一天我们在校门口的饭馆喝酒被教务主任老杨堵住了。(就是查获我跟薄立国在被窝里下棋的那个老杨,后文书还有他的戏分)那天我们四个在外头喝,教务主任跟几个老师在包间儿里喝,结账时候走了个脸儿对脸儿。他虽然不知道我们是那个班的、都叫什么,但从校服还是认出了自己人。王喆还满嘴酒气的打招呼说:“吃了么?杨主任!”

  “吃了!吃的炸酱面!”老杨说完就走了。

  王喆望着老杨的背影还回头跟何文楠说:“早知道咱拼一桌儿一块儿喝啊!”

  “拉倒吧,他要是没喝酒肯定直接把咱们拿了,咱以后得换地儿,跟这儿喝酒太招摇了!”何文楠心有余悸地说。

  于是我们开始往学校东部移动,先是在幸福三村发现了一个高档点的据点,这是个二层小楼,楼下散座儿楼上包间儿。因后手我们曾在这里举行过“中秋酒会”,所以兰迪称其为“望月楼”。望月楼的啤酒两块五、宫爆鸡丁十块、拍黄瓜四块。楼下还代卖散装绍兴酒,名曰:“云中黄”三块钱一大碗,里面放冰糖、话梅,烫热后味道极佳。秋去冬来,随着天气一天天凉下来,我们喝黄酒的次数开始增多。不过在望月楼吃饭一般都是月初的三四天,大伙儿轮番请客,下酒的都是孜然羊肉等名贵肉菜。每个月一过五号就全趴了,继而我们就会去另一个大众一些的回民管就餐。回民管儿位于新中街四条东口,这里是我们高中三年最重要的据点,是梦开始和结束的地方。虽然它已经被拆掉四五年了,但我们至今还念念不忘与回民管儿一同走过的日子,忘不了两块五一碗的拉面和六块钱一斤的炒饼。

  “几回回梦里囬到囘民管,双手搂定杂碎汤~~~~”

  回民管的格局是和别处不同的,当街是一溜木头窗子,白天外卖羊肉串夜里上板儿。穿过外间儿上台阶走进里屋,南边是售货窗口,买个凉菜啤酒晤的都要从这儿往外端。靠东墙根儿支着一口大锅,无冬历夏都在烧火煮面条儿。屋子正当间儿是一大溜长桌拼起来像火车似的。食客们对面坐着吃饭喝酒,颇有古代大车铺遗风。我跟王喆、何文楠头一次来的时候,都觉得这儿真是太闹了,喝酒的、划拳的、挪凳子的磋地声、服务员端着碗高声喊嚷“这是谁的杂碎?谁的口条?”场面非常闹腾。不过随着来的次数渐渐增多,我们也开始慢慢习惯起这里。在这里喝酒可以高谈阔论、大呼小叫,从没有人嗔叨你。旁边人声儿大你一定要比他还大,基本上喝到最后就变成对着嚷嚷了!一到下雪天这里的人就会相应少些,我们一进屋眼镜当时就全都看不见东西了。如果这时钱富裕的话我们就会派王喆到望月楼打黄酒,下雪天是一定要喝黄酒的。我跟何文楠在这儿点着菜,王喆就攥着十块钱趟风冒雪出了门。跑到望月楼王喆掸掸身上的雪把钱往拦柜上一递:“温三碗酒,酒要好,这回是现钱!”

  回想我们一起落魄的年月,总有那么多的快乐!

  11

  十二月初我们迎来了高中的第一次期中考试。(写了一万多字了,刚开始说正事儿)这次考试我语文考得最好:正数第一;英语最次:倒数第一,其他都中不溜儿。由于是第一次大考众人都没有准谱儿,所以考出来的分数都高低错落、十分夸张,就拿数学来说吧,统共十二个及格的我考第十三。我本想找数学老师跟她说:“您高高手儿,再给我饶一分儿,再饶一分儿。”可又怕老师说:“你看,五十九分还高高的呢!”好在我对于考试分数也不是特上心,其实那会儿班里大部分人都不上心这事儿,或者仅仅是貌似上心。比如李欣之吧,一只手拿着56分的数学卷子,另一只手晃悠着我胳膊:“李晨儿,你看我第一次考试就不及格,这以后怎么办啊?”我刚想劝她两句,她就直接趴桌上哭了。于是我就在她对面坐下看她哭了三分钟,刚编好词准备开导两句,她却一抹眼泪上操场玩儿去了。

  这就是典型的装洋蒜!

  李欣之是高中时代跟我最相好的姐们儿,她是从朝阳考到五十五中的。她跟我说以前的学校好像叫什么“机院附中”,一个让人浮想联翩的名字。李欣之在高中时候还挺秀气的,经常梳一个或者两个小辫儿,一走路就来回晃悠。两颗门牙又大又锋利,一乐就露出来,还老爱乐。张超说她这门牙是武器,不老实就咬死你,后来又精心给她琢磨了个外号“海狸!”(然后张超就直接被咬死了)李欣之从初中时就是学通社的,不过直到现在我也没弄明白这到底是个什么组织。反正她从中学时代就喜欢看闲书,热衷于文学,一到课间就老跟我做一块儿侃这个。于是我觉得她挺有思想,至少对事情能有独立见解,这点她非常随我。那当儿她是班里的宣传委员,我觉得她当这个差事真太合适了。虽然这孩子平常话不多,但就喜欢打听并传播小道消息,就是我们俗话说的“小喇叭”。什么这个跟那个好啦,那个跟这个又吹啦,似乎全年级的八卦新闻她都知道。那当儿她的任务是每月画板报,但由于她不会画画、字儿写得也难看,就老耍赖央我放学给她画画,让王喆、刘康给写字儿,合着她自个儿什么都不干专门巧使唤人。

  那阵子李欣之给我传播了不少书,记得最深刻的是石康的《晃晃悠悠》和《支离破碎》,这两本书据说是她在学通社一朋友的,扉页上用钢笔写了瘦竹俩字,疑似笔名。那几天中午吃完饭她就拉着我上阶梯教室看书去,她说这种书要是在家看会被她娘没收。我翻了翻也觉得咱娘这么做有道理,于是就跟她一块儿看。一礼拜过后,我把书合上跟她说了句:“石康说得没错,一切如过眼云烟!”

  “嗯,嗯,一切如过眼云烟!”她应和着,好像看完这书我们直接成了俩不良少年。

  12

  据班主任老徐说,我们班这次期中考试低于全年即平均分。他为此很痛心,决心要进行一次严打活动。严打的第一炮就把我这个组长差事给撤了。天理良心,上哪儿再找我这么亲民的组长去。我在担任组长期间为了能够保证全组交齐作业,经常奋不顾身为抄作业的组员们放哨打更。如果时间紧迫我还放下架子亲自为组员们抄写赶不出来的作业,郭宁每天的数学的作业就都是我给抄,所以我一朝失势,郭宁们则是最痛心不过,从此以每天不写作业作为抗争。

  老徐的第二炮就开始疯狂捕捉早起班里抄作业的,那会儿我们班早起抄作业成风,大概有小半个班的孩子头天都不写,擎等第二天来学校狂抄。我们每天规定七点四十到校,可通常七点刚过,付嘉、张超等人就早早来了,不到七点二十作业全都完工,这点让老徐十分无奈。继而老徐开始逐步提前上班时间,第二天老徐七点一刻进教室坐着。于是第三天付嘉、张超六点五十就来,完工后几个人坐第一排,等老徐来了就冲他微笑。老徐顿时有种被嘲笑了的感觉,头顶上飘过一片片乌云,当天晚上他一狠心上了俩闹钟,第四天六点半就来了。

  双方就这样较了一礼拜劲,结果双双被评为全校最勤奋的师生。最后张超琢磨这也不是办法,每天的消耗战太得不偿失。尤其是老徐,那阵子徐老婆正在怀孕期间,老徐每天睡眠严重不足,下午监考时就直接趴讲台睡着了。后来张超说,惹不起咱还躲不起吗?明儿咱们干脆换地儿吧!于是张超约好付嘉、沈鹏飞第二天上亮马河桥边儿抄作业去,沈鹏飞提供货源。第二天一早,三人冒了严寒来到相隔十余里,天寒地冻的亮马河边儿。既然是深冬,天气又隐晦,冷风吹进脖领子里呜呜的响,在苍黄的天底下,远近萧瑟的竖着几个晨练的老头儿。仨人儿在河边找了个石头桌子坐下,从书包里把作业本掏出来开抄,但由于带着手套拿笔,严重影响了抄写速度。沈鹏飞是货主没什么事儿,张超就派他挨路边儿放哨儿。实践证明这招儿太缺心眼儿了,他们忽略了老徐每天上班也骑车走这条路!那天老徐正骑车往学校走,突然发现沈鹏飞在路边鬼鬼祟祟的张望。又搭着沈鹏飞眼神儿不太好,老徐都停跟前儿了他才看出来,当即大叫一声“张超,快跑!老徐来了!”(还挺仗义!)结果毫无悬念,张超、付嘉连人带本被老徐当场捕获,这次较量末了儿以老徐大获全胜告终!

  他们一到学校这事儿就迅速传开了,三个人窝窝囊囊的坐在位子上写检查。张超的开头是:“今天天气很好,我早晨约着付嘉、沈鹏飞上亮马河边晨练去,结果练着练着突然想起来还有点作也没写完,于是就……”看着还挺合情合理的。

  课间李欣之拉着我说咱慰问慰问张超去!

  “来采访一下,你今儿在河边抄作业被抓有什么感想么?”李欣之幸灾乐祸的问。

  “太失算了!估计我回家就得窝囊病了!”

  “知道为什么会这样吗?就是因为你平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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