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莲,最近怎么魂不守舍。
我看着他,脸就红了。
泰说,恋爱了?
我不响。
泰看看我,莲,要是有什么问题,尽可以来找我。我想你知道你是我非常重要的朋友。
我点点头。
泰沉默一会,是不是有什么难言之隐?
我慌乱地摇手,没有没有。
你叫我怎么说出口,我说不出口。
这时,BlackStone发生了一场风波。
那天晚上过去的时候,发现Rick脸色阴霾,我大咧咧往他肩上一捶,怎么了。
Rick吓一跳,我这才发现他的脸色不大对头。Rick朝四周望了一下,压低了声音说,BlackStone收到了一封恐吓信。
我啊叫出来,就被Rick捂住嘴,他急道,你这白痴,泰还嘱咐我不能告诉你,还有客人们。
我说,那你怎么知道的?
他得意,屁话,是我发现的。还好是我发现的,否则泰一定连我也不告诉。
我倒吸一口冷气,以前有这事嘛?
有吧。你也知道,BlackStone树大招风,况且又是这种性质的,难免遭人诟病,被人嫉恨。他又叹口气。不过泰一向暗暗独自处理掉,不让别人担心,老大喜欢一个人扛。
正说着,泰从后面出来。
Rick朝我使一个眼色,我马上哈哈瞎扯,作聊天状,aniston和bradpitt的豪宅见过没,巨好。Rick附和着笑。
泰疑惑,你们在聊哪年哪月的八卦了啊,jenniferaniston早和bradpitt分了。
Rick瞪我一眼,我的脑门上一颗巨大的冷汗。
悄悄看一眼泰,他神色自若,一点看不出任何不同。
但事态的严重超出我的想象。
两天后,收到了第二封恐吓信。
这次是我接手的,白纸上一个鲜红的“死”,极度触目惊心。
泰微微蹙眉,我已经报警,但大家还是要小心。
三天后,NorahJones刚刚唱了一句eawaywithmeinthenight,BlackStone的玻璃就被砸了一个大洞。
客人们惊惶失措地站起来,一片恐慌。
泰站在吧台里,眼神变得冰冷,把一只高脚杯捏的咔咔作响,我知道他真的发怒了。
他说,恐怕BlackStone得暂时歇业几天了。
一周后,警方传来消息,肇事者抓到,反同性恋的极端人士,自以为可以维护世界和平。
泰说,我们总是很难容忍和自己不一样的物种。
语气不无感叹。
我知道这个小小酒吧,虽然在广袤的世界里仿若一粒微尘,同时也为许多卫道者所不容,但是它真的提供了一方心灵的庇护所,给这样一个特殊的人群。
他们是无害的,却偏偏有人想置他们于死地。
不过,还好,BlackStone又开始营业。
熟客们长吁短叹,大家八卦的个性不输女人,拉着我问长问短,企图打听出内部消息。
我摊摊手,无可奉告。
其实心里还一直打着突,我之前生活的世界多么美好,鸟语花香,人和万事兴。
从遇到泰开始,童话世界就被颠覆了。
暗自嘲笑自己是个没有见过大场面的乡下小孩,居然到现在还是心悸,右眼皮一直突突跳个不停。
我可怜兮兮跟泰说,要死了,右眼皮一直跳,我大概得神经性疾病了。
泰狂笑,你不是一直都有神经病的么……
被我狠扁。
唉,总似不祥之兆。
那天,和往常没有分毫区别。
打佯的时候已是午夜时分,泰锁了门,和我一起往家走。
走到一半,我突然想起画板落在BlackStone里。
我说,不行,我得回去拿,明早上课要用的。
泰说,好,陪你走回去。
我至今都很后悔,那天为什么要回去。
午夜时分的街道,有点凉意。
走着走着,我突然打了一个巨响的喷嚏,人还不受控制地往前跌去。
泰笑,拜托,小姐,你作什么事情都稍微优雅一点行不。
怎么了,怎么了,我就是这么没腔调。
我气鼓鼓的样子,鼻子里都快要冒烟。
泰伸手过来捏住我的鼻子,要死了,你还是不是女生,越来越没形象了。
我憋的脸通红,心里却因为这意外的接触乐开了花。
嘻嘻哈哈地走着,当头一轮明月。
我突然来了兴致。我说,泰,本小姐念诗给你听。
泰作讶异状。我清清喉咙,念道:
凉-风有幸,秋-月无边,亏我思娇的情绪~好比度-日-如-年。虽然我不是玉-树临风,风-流倜傥,但是我有广阔的胸襟和强健的臂弯~~
这首诗一定要注意抑扬顿挫,音节停顿,念到臂弯时还必须拖长音,我还特地伸出手去,以示强健。
这么卖力的演出居然没有掌声,我瞪着泰。
泰惊呆的看我,笑翻原地。
他说,我没记错的话,这个好像是韦小宝泡妞时候的名句吧,不过你摇头晃脑的样子倒是流氓极了。
那是,大学住寝室时,一边念着这诗,一边调戏众美眉,绝句啊!
泰顺顺气,嘴角边还忍着笑意,我看,你这个和“连爷爷,您终于回来了”有一拼了。
我大叫一声,过去飞踢他。
泰一边躲,一边笑,收敛点,你在扰民~
扰民就扰民!
啊,真希望世界上只有我们两个,只有一个男人和一个女人,那就能永远在一起了。
可惜,BlackStone到了,一男一女的时间也结束了。
泰说,我帮你进去拿吧,你在外面等着。
我说,我也不记得忘在哪里,还是我自己去吧。
泰说,很黑,开灯。
不用不用,BlackStone哪里有桌角,我闭着眼都知道。
在里面摸了一会,我就在一张桌子上找到了自己的画板。
刚刚转身要走,突然觉得背后有个什么东西移动的声音,想要看个究竟,又什么都没了。
我莫名地有点阴森森的感觉,快步准备离去。
心里小小地打着鼓,自己的胆子到底还是小的,这么一点黑都怕的要死。
穿过吧台,看到泰站在门口,静静地望着月亮,那一束柔和的月光微微穿过他的身体,有一种圣洁的光辉。
我心里突然安宁下来,唤他,泰。
泰回头来看我,脸上的笑容却突然凝结在一瞬间。
我疑惑地扭过头去,却听到泰大叫我的名字,在他扑过来的一刹那,我看到一道黑影,举着一个重物从我身后砸过来,有呼呼地风响。
一秒钟,我有一秒钟的思维空白。
我死定了,连叫都来不及叫就去了。
这块画板真是够牛,害我把命都搭上了。
我觉得周身有一股巨大的力道把我一把扯过去,然后是骨头咯啦啦碎裂的声音,在这寂静的夜里分外恐怖狰狞,像奇异的小虫钻到我的心里。
反复啃噬,深入骨髓。
我怎么听不到一点声音,一片漆黑,也感觉不到自己的心跳。
我死了么,多么可惜,我这么年轻就死了。
我还没有成为插画家,还没有给我爹娘买房子,还没有男朋友,还没有和泰告白……
对了,泰……
我仿佛突然从一个恶梦中惊醒一样。
不,我还活着。那么,这粘稠温热的血是谁的?
我的心跳在这个瞬间真的要停止了,我几乎要昏厥过去。
这紧紧抱住我的双臂,正是泰的。
他的高大的身躯,此时正覆在我的身上,但软绵绵的,没有一点反应。
我拼命克制住不停打战的身体,发现泰的后脑勺开了一个大洞,不停地流血。
泰,我几乎发不出声音。
泰,我甚至不敢用手去碰他。
泰,泰,我的声音渐渐从颤栗变为了凄厉的尖叫。
有没有人,救命……
Rick赶到医院来的时候,泰已经脱离危险。
不过颅骨骨折,可能会留下后遗症。
但无妨,我听到泰仍然活着已经开心地想昏倒,事实上,我真的昏倒了。
就医学角度来说,这个就是虚脱。
Rick探完泰,又来看我。
我醒过来时,抓着他大声说,泰呢泰呢。
可怜的Rick被我摇得七荤八素,然后说,泰没事,我快晕了。
我松了一大口气,马上从病床上跳下来,我说,我要去看他。
这个时候,有个人在门口说,泰睡着了,你可以稍稍放心,先缓一缓吧。
门口站了一位不认识的先生,看上去和泰差不多年纪,不知道为什么,我觉得他很面熟。
但我已经顾不得去想这么多了,我仍然坚持地去看泰。
那位先生走过来,他说,莲,你真的就如同泰所说的是个固执善良的女孩。
我再次看向他,愈发觉得肯定在哪里见过他。这张英俊的脸似乎在某一个地方出现过。
我疑惑地问,先生,我们见过么?
他诧异地看看我,应该没有吧。又微笑地握住我的手,我是常笑,叫我阿笑就可以了。
这个名字取得真是好,因为他即使不笑的时候,嘴角也微微上扬,整张脸透着一种让人安心与放松的魔力。
他说,我是泰的好朋友,这次的事情能不能再跟我说一遍。
我努力地回忆每一个细节,把我想到的都尽量表达出来。
常笑一边听着,一边微皱着眉,微微点头。眉宇之间竟有莫名的肃杀之气。
我说,我实在没有看清楚那个人的样子,因为他从我背后袭击。
想到这里,就觉得无尽的懊悔,如果我不回去拿画板,该有多好。
常笑说,莲,你放心,这次的事情我一定追查清楚,那我先走一步了,你和泰都要好好保重,我以后再来看你们。
我点点头,还是有点摸不到头脑。
待常笑走后,我问站在一旁的Rick,常笑是谁。
Rick也摇摇头,他说,这位常先生比他还要早到,似乎是院方直接通知他的。
我微微琢磨一下,还是想不起究竟在哪里见过他。
我对Rick说,这个人会不会就是传说中的大老板?
Rick睁大眼睛,很有可能哦~总之很有气势,很罩得住的感觉。
他还附加一句,泰脱离危险时,醒来看到常笑,便放心地笑了。
我稍稍松口气,至少是靠得住的人。
几步跑出门,我还是要去看看泰,亲眼看到我才安心。
打开特需病房的门,我看到泰,那个曾经生龙活虎、身形潇洒的泰,正静静地躺在床上,没有一点声息。
我的眼泪控制不住地流出来,要咬着手才不至于哭出声来。
我走到床边,泰的头上缠着厚厚的白色绷带,没有丝毫血色的脸,只有嘟嘟跳动的心电仪器告知他的存在。
泪水模糊我的视线,我拉着他的手,止不住得哭。
Rick在后面说,莲,别太伤心,泰他还活着呢。
我不理他。
差那么一点点,我就失去了泰。生死之间的距离居然那么短,让我无所适从。
好了,你想淹死我么。
虚弱的话语,让我的眼泪更加一泻千里。
看到泰无可奈何的瞅着我,他说,莲,吵醒别人睡觉真像你的风格啊。
我哭得说不出话来,感觉舌头大了好几圈。
我只得愤愤地拉过泰的手,把脸埋在他的掌心里,继续大哭。
我还能说什么呢,我的贵人,房东,老板,知己,救命恩人……
泰,还有什么角色是你不能扮演的呢?
大概,只有爱人。
初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