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我转过身,好容易摸索着出来,我不要回去。
啊——脚下突然一绊,我一个踉跄向前栽去,发出一声尖叫。本以为自己会重重跌倒在地上,却没想到我居然撞在一个人的身上。卓,卓未来吗?我似乎又闻到了那股特别的味道,淡淡的柠檬香混合着太阳的味道。
“是你。”听声音郑护士似乎见过他。
“卓……未来……”我颤抖着声音叫出他的名字。没想到他居然突然出现在医院里。自从失明我就没有他的任何消息,他也从来没有来看过我,我以为这个人已经彻彻底底从我的生命中消失了……确实,应该用消失来形容吧,身边所有的人都避开在我面前提到卓未来的名字。
“我想,你认错人了吧?”一个和卓未来非常近似的声音回答。
“谢谢,”郑护士过来扶住我。“虽然,他不叫卓未来,他叫周彦雷,是三病区的病人。”
不是卓未来?我的鼻子不由自主的动了动,可我真的闻到了太阳的味道,难道是消毒水的气味荼毒了我的鼻子?让我的嗅觉出现了幻嗅?
“郑护士!李医生找你!”一个声音叫道。
“郑护士,你忙吧。我送她回去。” 周彦雷走过来扶住我。
“你真的不是卓未来?”我问。
“不是,”这个酷似卓未来的声音很坚定地回答我。
可是紧跟着,“卓未来!”我突然听见梅箫华的叫声并模模糊糊地看见一个奔跑过来的身影。 “不管你是谁,放开我!我要出去!”我用力推着周彦雷。我真的很怀疑他就是卓未来。不然,怎么会连梅箫华也认错?他难道还是不敢面对我吗?卓未来什么时候变成了一个这样的胆小鬼?
“和虽然,是吧?” 周彦雷重复了一遍我的名字,他的手按住我的腰。他的胳膊突然用力一带,我被带入他的怀里。“不要走开。”他在我耳边低声说道。
我像是被人施了定身法一样呆了一呆。这种感觉这样熟悉……他难道真的不是卓未来么?这个懦夫,胆小鬼!
“跟你说了很多次了!我有女朋友!你不要再纠缠我!这是我最后一次警告你!你再跟着我,我就不客气了!” 周彦雷突然哇啦哇啦对梅箫华那个方向嚷道。曾经我非常希望卓未来能够对着梅箫华说的话,居然被他给说了出来。我忍不住抬起头来,可是除了模糊的影子,我什么也看不清…… >;_<;
“女朋友?你女朋友在哪里?”梅箫华反问。
“喏,这里……”感觉周彦雷指了指我,“她受伤了,很不舒服。你快点给我走开,不要挡着我带她回去休息!”
啊?我感觉自己被周彦雷给抱了起来。紧跟着他跑了起来。
“喂,你去哪儿?”我听见身后梅箫华的叫声。
“你带我去哪儿?我要出去,出去!”我反抗着。这么近的靠着周彦雷,我真的确定我又闻到了太阳的味道。一时间,隐藏在我心里的有关卓未来的片断突然全部涌了出来……酸甜苦辣,百味陈杂……
“你现在需要回病房去。” 周彦雷不为所动。
“我要妈妈……我要回家!”我号啕大哭起来,自己也被吓了一跳。我这是怎么了?其实不应该这样大哭的,可是忍不住……>;_<;
“妈妈怎么了?”周彦雷问。
“那是我的妈妈,你怎么可以也叫妈妈?”
“我没有抢你的妈妈,我只是问你妈妈怎么了?”
“她跟我爸爸……”我闭嘴了,为什么要告诉他这些,不管他是不是卓未来,说这些根本没有用,不是吗?
“你真的不是卓未来?”我吸溜着鼻子再次问。
“卓未来让你伤心了吗?”周彦雷反问。
伤心?突然被他问到这个词,我才发觉这几天我似乎没有怎么为我和卓未来所谓分手的事情伤心了……在失明的打击下,我根本忘了这件事……嗯,是的,我已经无暇再为他伤心了,我现在只希望眼睛可以好起来,能见到妈妈……失恋算什么?身体健康、家人团聚才是最重要的!
“我要妈妈,妈妈,妈妈!”我想起偷跑的初衷。
“好啦,好啦,怎么老是像个小孩子一样。看在刚才你借给我抱的分上,你不哭,我就带你出去。”周彦雷让步了。
“哭不是那么快就能止得住的,除非,你的肩膀借给我……”
“借给你靠?”周彦雷想得可真美。
“借给我咬。”话音一落,不等周彦雷反应,我就狠狠一口咬在他的肩膀上。
“啊——”他发出惊天动地的大叫,跟着双手将我一扔。我心里一惊,他不是要把我扔到地上去吧?可是他又拉住了我……讨厌,我讨厌这种因为不能看见而造成的不可掌控的感觉…… >;_<;
“你放我下去!”我大叫。
周彦雷不理我,他背着我呼哧呼哧跑了大概有二十几分钟才停下来。
“这是哪儿?”我问。
“这里是一个僻静的公园。”周彦雷回答完,突然像是生气了,“和虽然,你这个笨女人!你的眼睛看不到,难道不知道跟着陌生人出来是很危险的吗?”
天哪?!他真的不是卓未来吗?怎么连讲话都跟那个坏小子一样?
“你的眼睛……”周彦雷突然又安静下来,把我安顿在一个地方坐下,伸出手触摸我脸上的纱布。
“看不见了,”我回答,眼泪不自觉地又涌了出来。我扭开头想要避开他,我不习惯接受别人的怜悯和触摸。
“汪汪汪——汪汪汪——”
狗?!一阵凶猛的吠叫声吓得我尖叫着,跳了起来。
“你怕狗?”周彦雷忽然拉住我拼命向前,“有些东西不是害怕就可以的,你需要面对!”
“啊——”我尖叫着使劲捶打着他。他肯定不是卓未来!卓未来知道我怕狗怕得要死……>;_<;
“去摸摸看,狗没有那么可怕。”周彦雷的手就像是手铐,任凭我怎么挣扎也摆脱不了。
天哪!上帝!我的心脏快要跳出嗓子眼了,恐惧呼啸而来。周彦雷一定是个疯子!疯子!如果是卓未来一定不会逼我去面对可怕的狗。
“去摸它,和虽然,你必须面对它!”周彦雷强迫我。
我的眼泪喷涌而出。“你以为你是谁?凭什么命令我?!”
“我只是想让你勇敢面对一些东西!你知道吗?人面对恐惧的时候,就像蹦极,当你站在那个特别高的位置,最可怕的不是跳下来的瞬间,而是跳下来之前你心里的挣扎、犹豫,无助和担心……”
“不要跟我讲大道理,你可以看见,你可以不害怕!可是我看不到!你知不知道,看不到!你根本不能理解‘看不到’带给人的那种茫然和恐惧!”我大叫着,感觉自己有些歇斯底里。“我连眼前的狗是有多大都不知道,我连我的手会不会伸进它嘴里都不知道……我连我的左眼到底要多久才能好都不知道……我,我面对的全部都是茫然的未知,你有什么资格责备我?”
“走!”我突然听见周彦雷大喝一声。跟着听见狗呜呜的叫声和吧嗒吧嗒声,那只狗跑了吗?
周彦雷放开我。我无力地跌坐在地上。
“对不起。”他的声音里充满抱歉,“我送你回去。这……的确和蹦极不一样。”
2。 天赐的幸运
令我没有想到的是,我的左眼很快恢复了光明。更加让我没有想到的是,很快,风爷爷居然就帮我找到了一只新鲜的角膜。而且经过测试,我的眼睛对那只角膜没有不良的排斥反应。这么说,我的右眼很快也将能够重见光明了!我想我真的是非常、非常、非常的幸运。这幸运只能用天赐来形容。
自打我的眼睛做角膜移植修复手术已经两个多星期了,周彦雷自打上次把我送回来之后,再也没有出现过。自从上次“出走”事件后,郑护士也就成了我的专门护理。
“虽然啊,明天就可以拆掉绷带了,是不是既期待又紧张?对了,你的小男朋友最近怎么不来了?”拔掉针头的时候郑护士问我。
“小男朋友?”我没有反应过来。
“是啊,上次那个周彦雷啊。我想他应该是你的男朋友吧,从你最开始入院起,他就经常过来看你。”
怎么我不知道?我愕然。
“他通常都是你家人不在的时候过来,坐在你的床边,握着你的手,替你盖被子……我想他是特地避开你的家人吧?”郑护士开玩笑。
周彦雷?这么说,当初我躲在被子里哭泣的时候握住我手的人是他?可是,怎么会是他?
“郑护士,上次你说周彦雷是三病区的病人,他怎么了?”
“你难道不知道吗?”郑护士很奇怪。
“请告诉我吧。”
“对不起,虽然,我不能随便向你透漏其他病人的情况。不过,比你早些时候,他刚做了一个有关眼睛的手术。”
“郑护士,虽然的眼睛现在怎么样了?”和安晴的声音突然插了进来。
“已经好很多了呢。”
“虽然啊,提前祝贺你,”和安晴拍拍我;可是她的声音听起来忧心忡忡。
“听你的声音一点也不像要祝贺我呢。”我问,“怎么了?是我爸爸妈妈离婚的事情吗?”
“你,你知道了?”和安晴吃惊。
“……”
“虽然,你不要这样镇定好不好?”和安晴摇晃我。
“你要我抱着你痛哭吗?我的眼睛状况现在似乎不允许我大哭呢。”我努力地将唇角向上展开,虽然想起以前一家三口其乐融融的时光,心里仍然很难过,可是再也不是那种绝望无助的痛苦了,在难过的同时,我已经懂得了要重新开始。
“叔叔婶婶马上就会来看你。”
“他们什么时候……离婚的?”
“差不多是你遇险的前后,可是,你怎么会知道呢?”和安晴不解。
“那天,我听到了你们的对话。”
“所以才有上次的出走事件?”和安晴更加惊讶。
“我妈妈去哪儿了?”
“加拿大。这次是刚从那边专程赶回来的……叔叔,婶婶,你们好。”
爸爸妈妈已经过来了呢。
和安晴握了握我的手,“我先出去。”
爸爸妈妈很坦诚地回答了我所有的问题。在问完了我这段时间的情况后,爸爸大概是想留些时间给我和妈妈单独相处,借口买饮料出去了。
“妈妈,你在加拿大要好好保重身体,记得经常写信给我。Email很快的,每天都可以收到,^_^”我打破了沉默。
“会的,我会的。上次如果不是在加拿大照顾腿部受伤的雷叔叔……虽然啊,你手术妈妈没能回来,你会不会恨妈妈?”
“不会的,妈妈。”我的眼睛还是红了。
“对不起,是妈妈不好……”妈妈哽咽了。
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