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间,一连几天过去了。
由于喝醉了酒,于是顾芝容索性托了个病,报与老太太与大夫人。老太太当即发了话,省了晨昏定省,还让库房送过来好些名贵的滋补保养药材,那份待遇,竟与二小姐平日所受的重视一般无二。
只怕是大夫人万万没有想到吧,自己竟会因祸得福,反而受到了老太太的重视,大大地打乱了她的计划,她的鼻子一定气歪了。一想到这,顾芝容就觉得非常好笑。
这日,正是七月十八。
两天前,顾芝容就向老太太及大夫人提出了要到悬济寺里小住三日,在亡母的祭日里为亡母守孝。
这样的请求当然没有驳回的理由,老太太当即就允了,大夫人看了顾芝容一眼,迟疑了一下,还是答应了。
当日,后院早早就备好马车,赶车的不再是那个贪杯的陈老四。至于这个陈老四,顾芝容只是在一次老太太身体微恙,她去看望的时候,偶尔露了一下口风,说这个陈老四的驾车的技术实在太滥,颠得自己头晕。回到院子,就听到老太太屋里传出话来,说是老太太当即就把陈老四调出府去,撵到陵园给老太爷守墓去了。
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顾芝容笑了一笑。她知道自己什么时候说话最有威力,也最受人关注,所以,这种特权此时不用,更待何时?
当然,这里边也有杀鸡儆猴的意思,远宁侯府的那些下人们果然再不敢对顾芝容怠慢,就怕她一句话,灾祸就落到了自己身上。
而且,顾芝容还听到一个消息,就在陈老四被撵到陵园的那日,二太太向二老爷哭穷,说自己几年前打造的金银头面过时了,要打制一套新的,否则怎么出去见人。
顾芝容记得,二夫人现在戴着的那套头面还是去年初夏时打造的。如今才不过一年的光景,而那个款式顾芝容在二夫人戴出来的时候见过,很是新颖,相信再过个三两年也不会过时。而二夫人如此心急火燎地要打造一套新的,其内情不言而寓。
而那人陈老四,别看这个小老头年纪大了,但绝对是个精明货色,平日里一双小小的眼珠子贼溜溜地转着。如果他存心要敲诈二夫人的话,只怕至少也需要一副头面的价钱吧。
当然,这一切与顾芝容无关,她闲闲地冷眼看着二房窝里斗,或是看采青绿水她们做针线活;或是在书房练练字,在葡萄架下看看书;或是准备一些上山必须物品,计算着七月十八这一日的到来。
顾芝容准备停当,交待了绿水玉蝉木瑾一些注意事宜,然后带着采青,乘车而去。
就在她的马车出了后门,驶往悬济寺的当口,旁侧的一条岔道上,只见早早停在那里的一辆青蓬马车突然动了起来,悄悄尾随着她的马车而去。
第五十六章 后山相约
午后,悬济寺,后山。
山上的午后果然不同于城镇的午后,参天大树遮蔽日光,漫下一大片一大片的阴影。漫山遍野的青葱绿色给人一种清新之感,兼之没有了灼人的日光,在微风吹送下,竟然有丝丝凉意,清凉透彻,使人精神为之一振。
此时,在漫天漫地的碧绿中,一位年约十三四岁的少女背倚着宛如半人粗的枝干,尖尖的下巴微微上扬,看着面前一位靛蓝色锦袍的年轻男子,眼神里流露出如雾般浓浓的欣喜与雀跃。
这位少女长得很美,白瓷般的脸庞明净无瑕,秋水般的眼眸清丽可人,小巧的鼻梁,樱桃小口润泽柔和,令人禁不住想一亲芳泽。她衣着鲜亮素雅,通体却透着一股落落大方的气韵,尤其是眉宇间,坚毅与干练之气流露无遗,令人一眼看到就能把她与京城里那些柔柔弱弱的名门闺秀区分开来。
在她的不远处,一个丫头正与一名小厮并排而站,眼睛却滴溜溜地四处张望着,正在替各自的主子把风。
“阿庭,你终于来了。”顾芝容甜甜地笑着,看着面前的未婚夫,脸上不由一阵红色的飞霞涌现上来。
虽然她的前身是现代人,拥有现代开明的思想,男女之间的相会也属平等,但是毕竟是对她而言比较的人,指不定在以后漫长的人生岁月里要一起喜怒哀乐生活在一起的。所以,即便是她的思想再开放,遇到了这样对自己人生有特殊意义的人,也难免心跳会加速,会感到腼腆,还是忍不住在那个人面前流露出少女的矜持与羞涩。
呼唤对方名字的最后一个字是大昭国情侣之间的妮称,这样既暗示了双方的关系,又显得更为亲密。
随着新世风的兴起,民间女子与爱郎常常见面也不鲜见,高门大户相对严苛,但是人心所向,私底下见上那么一两面也不是什么大逆不道的事情。
正因为世风更新,人们的思想也较之以前开化不少,所以顾芝容才大胆约路方庭私下相见,这样的话,即便对方是个保守的人,也不会认为她是个不检点的女子。
既然来到这里,顾芝容秉着入乡随俗的观念,认真地适应着这里的生活,努力规划着自己的人生,当然也包括自己的婚姻,谋求一份幸福美满。
她不是一个多心的人,对于那些个富贵豪门公子哥之类的,并没有太多的兴致。她的人生信条是,不管前生后世,只求安稳和谐。至于那些贵公子哥们,哪个不是妻妾成群的,哪能给她她想要的生活?
面前的路方庭微微一笑,长袖轻挥之下,已然拉住了顾芝容的纤纤玉手:“阿容,我好想你。”
他生就风流,锦衣玉袍映衬之下,倜傥之态展露无遗。浓密林荫下斑驳的阳光打在他的脸上,莹光流漓,神彩夺目,竟使周遭那铺天盖地的苍翠为之逊色。
顾芝容并没有躲避,落落大方地任他执起她的双手,应着他款款深情的注视,她仰起头来,回应着他:“阿庭,我也想你。”
面前这个男子的目光是清澈的。
顾芝容在心里面这样想着。这些年来,步步为营,也学会了阅人。虽说是第一次见面,但路大公子给她的感觉还是不错的。
没有侯门贵族趾高气昂的傲慢,没有贵公子身上的陋习,十指干净修长,整个人彬彬有礼,不色急,不做作,这样温雅的男子不正是自己的良配吗?
更何况,那些民间传得正盛的关于路公子的柳下惠正人君子作风,百里送陌生女子归京,没有丝毫逾越的行为举止,这样的高风亮节,哪能不被怀春的女子的钦慕呢?
顾芝容也是女子,何况,在她的观念里,一个人的品行好不好是最重要的。所以,她认为,这样的人,以后做她的夫君,也不错。
握了好一会,路方庭才放开她的手。
“阿容,走到后山来,你一定走累了吧?”路大公子路方庭果然是个温文体贴的,柔和声线中透出丝丝关怀,“那里有个亭子,我们到里面坐坐吧。”
顾芝容微笑点头。
他牵了她,走到旁边的亭子里。亭子里有石桌石凳,顾芝容正要坐下去,路方庭拦住她,用手扫扫上面的落叶,再用袖子轻轻拍一遍,方道:“阿容,你坐。”
顾芝容觉得心头一阵甜,这是个细心的人。不像其他男子,刚强有余,细致不足。与如此心思缜密的人在一起,以后必定可以慢慢地享受着他的温柔细致的关怀,如春风般拂过以后生活的每个阶段。
不远处的采青一眼瞟到,扯了一下身旁站着的那位小厮:“元培,你看,我们小姐与你家公子真的是一对璧人呢。”
“嗯,看着还真是有点像。”那个唤做元培的点点头,表情有些不情不愿,语气里透着一丝敷衍。
采青听出他的语气中的异样,扭过头来看看他,皱眉道:“怎么了,我家小姐亲自过来约见你家公子,你还不乐意了,还是怎的?”
“乐意,当然乐意,我这个做奴才的,哪敢不乐意啊。”元培嘟囔道。今天早上过来的时候,他听到外面的传闻,一时嘴快学与自家公子听,还多说了两句,反而落得一顿骂,是以心情有些低落。
采青不依了,伸出手指来,差点戳到他的鼻子上:“你明明就是不乐意嘛,还装!快说,究竟怎么一回事?我家小姐得罪了你了吗?还有,我家小姐配你家公子不好吗?”
元培受不了采青的咄咄逼人,忙道:“好姐姐,我说错了还不行吗?其实我也并没有对你家小姐有什么看法,只不过这两天京城的传闻满天飞,说,说……”
“说什么了,你倒是快说啊。”采青催促道,“你别这么吞吞吐吐的好不好,快话快说,真是急死个人了。”
元培咬咬牙,鼓起勇气道:“京城里都在传,说你们小姐那晚喝醉了酒,是肃王亲自送回府的,还说,还说你们小姐与肃王……”
说到这,元培看了看采青,不敢再说下去。
采青怔了一下。是啊,那个晚上闹出那么大的动静,若不明事实真相的人,铁定会认为自家小姐与肃王有什么了。可是,自家小姐是清白的呀,要不然的话,倘若自家小姐无意,又何必要来约见路大公子呢?与肃王相见岂不更好?
第五十七章 相会
见采青发愣,元培以为被自己说中了,脸上少有的得意之色。采青更是看不过眼,猛地抬起脚来,在元培的脚背上狠狠地踩上一脚。
“哎呀!”元培吃痛,弯下了腰,捂住脚,恨恨地瞪着肇事者,“你这个死丫头,干嘛踩我的脚?”
采青满不在乎道:“给你一个教训,看你还敢乱说话!你这个小厮好没脑子,你也不认真想想,如果我家小姐真的是那种攀附权贵,喜新厌旧之人,还跟你家公子见面作甚!你家公子虽说是侯门之子,但是比得过肃王吗?人家肃王怎么说也是皇室之人,如今又深得皇上器重,如果我家小姐真的有那个心思,今日里就不必见你家公子,只一封书信说清楚即可,从此之见,不再相见。再遣个人上门退亲。你要想想,放眼京中,肃王相中的人,莫说你家公子,你家老爷敢与之相争吗?”
一番话说得元培口瞪目呆,作声不得。
采青“哼”了一声道:“所以说,你这个小厮,狗眼看人低了不是?”
元培搔搔脑袋,心悦诚服被采青骂,他懊恼道:“好姐姐,你就别骂我了,今天早上我家公子已经骂过我了。我家公子还说,顾小姐对他情深意重,他是万死不能回报其一的。如果顾小姐真的有另外的想法的话,他能做的,就是给顾小姐祝福,只要顾小姐能过得快乐幸福,他就安心了。”
采青心里忽然一阵感动,她觉得,这个路公子,真的不仅是个正人君子,还是个心地善良的好人呢。
采青是跟着顾芝容一起长大的。她记得很清楚,自家小姐四五岁的时候,随着夫人老爷一起放外任,与小时候的路公子一起玩耍过。小姐顽皮,有次非得爬到树上摘桃子,一不小心掉下来,眼见就要摔在旁边的一块大石头上,路公子拼命去挡,结果小姐撞在路公子身上,什么事情都没有,反倒路公子的头却重重地磕在那块棱角突出的大石头上,头破血流,整个人昏迷过去,一躺就是三天,当地有名的大夫都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