滴血的青春- 第1节

引子
我曾无数次梦到我的18岁成人礼。
　　那是一场无比盛大的画面，在北中，我和我同样18岁的同学们一起，升国旗、奏国歌，望着五星红旗冉冉升起。紧接着，北中的校团委书记李老师带领着我们面对国旗庄严宣誓：“我立志成为有思想、有道德、有文化、有纪律的社会主义公民……”
　　宣誓完毕后，我们的木校长满怀激情地向成年的我们讲述了关于18岁成人故事。接下来，我想大概会是家长代表和学生代表向我们的18岁成人礼发言吧，当然成人礼的最后，一定是我们从父母手中接过有象征意义的成人礼物。
　　我一直在想妈妈会送我怎样的成人礼物？高跟儿鞋？口红？还是内衣？
　　当然，现在已经不重要了。因为我的18岁在离家乡很遥远的北京，这里没有庄严的音乐，也没有和我一起过18岁生日的白素素，仅仅只有我，一个人。
　　你看，此刻，我穿白色纱裙、粉色高跟儿鞋、化精致的妆，像被所有人抛弃的芭比，孤单芭比，正以安静的姿态坐在王府井新华书店，这里有充足的冷气，有人来人往但是陌生的人群，而我正为我的新书作第一场签售的准备，出版公司的编辑说：“葵花，不要紧张，每个成名的做家都是这么开始的。”
　　是的，或###天北京的报纸上，就会有关于少女作家葵花的报道。
　　我轻轻地翻开我的新书，《悲伤的花骨朵》，淡绿色的封面上，少女单薄的背影似乎在涩涩发抖，是的，她在害怕，害怕自己渐行远处的青春，害怕一夕忽老的18岁。
　　但，我们避免不了，都避免不了，18岁来了，在你还没有准备好的时候，已经慢慢突如其来的降临。
　　我们不再是孩子。
　　可是，就在这么一刻，回忆就像一部黑白电影，在某个时刻不小心按下PALY键，我突然那么深深地怀念北中，怀念阿木，怀念白素素，还有贾佳，他们齐齐走进我的脑海，挥之不去。
　　而那些关于我们的青春岁月，却永远消失在16岁的年轮里。
　　我们终将都回不去。
　　回不去！
　　——葵花《悲伤的花骨朵》
　　

第一章　葵花姑娘不忧伤（1）
鱼在水里哭
　　我握着你的手说
　　鱼在水里哭
　　你笑着说别傻了
　　鱼并不会哭
　　它们是一种没有眼泪的动物
　　树在雨里哭
　　我抬头看着你说
　　树在雨里哭
　　你温柔看着我说
　　树并不会哭
　　它们是没有思想情感的植物
　　我突然的无助
　　没有眼泪的悲伤没有人清楚
　　只能呼吸着不被了解的孤独
　　一个人仅仅记得一切会结束
　　我矛盾着无助
　　很需要你能给我一点点保护
　　想对你说的话却总说不出
　　我变成了植物
　　没有人在哭
　　你摸着我的头说
　　没有人在哭
　　我在哭只是没有人在乎
　　——深白色二人组《鱼在水里哭》
　　1
　　我对天发誓我不想做什么神童少女。
　　可是“神童少女”这个光芒从我3岁开始就伴随着我。我发现我的身体里关于“神童少女”这个称呼，渐渐变成了一个破洞，它越来越大，随着年龄。
　　3岁对于一般小孩来说，还是大字不识几个的阶段，可我却能完整地背诵唐诗三百首。于是，所有的人都知道春日巷的丁立果家有一个神童女儿。
　　再后来，我亲爱的爹地和妈咪带我去做智商测试，很不幸我成为了智商高达146的天才儿童。为了不浪费上帝赐予我的天赋，他们开始按国际天才路线栽培姑娘我。
　　5岁，我开始学习英文；6岁，可以毫无阻隔地和老外交流；7岁，自学完成小学整套课本，参加中考获得全市第一名的好成绩；8岁，各大电视台报纸纸纷纷报道神童少女葵花的成才事迹。于是，我开始上不同的电视访谈，接受同样的采访，童年的记忆永远是鲜花和掌声，直到14岁。
　　从来没有人问过我，愿不愿意做神童，包括父母。如果命运可以自己选择，我情愿自己只是一个普通的小孩，可以大声笑放声哭，像所有简单的小孩一样。
　　但这些对于神童少女葵花来说，统统是不应该的。我必须早早地成熟，必须和一般的小朋友有区别。
　　这些“必须”成了我生命中的不能承受之重。
　　可是谁都不知道，我只是想简简单单地生活，可以考试不及格，可以喜欢高中部的蒋宁。
　　噢，蒋宁，每一次念及他的名字，我都是那么那么的痛，那种痛就像某种力量突然穿过了身体，直达内心深处某个隐蔽的地方。
　　后来我看到别人描写暗恋，最多的是那句“我爱你，与你无关”。
　　我爱你，与你无关，真的啊，它只属于我的心，只要你能幸福，我的悲伤，你不要管。
　　可是，只有那些经历过或者正在经历着的姑娘们，才知道暗恋究竟是什么滋味。
　　生不如死。
　　真的，我愿意用这么一个词来形容暗恋。当我从蒋宁身边走过，当我看到别的女孩和蒋宁大声说笑时，我都觉得生不如死，连空气也变得特别的悲伤。
　　我多么的希望自己能够像普通女孩子一样，在遇到自己喜欢的人时不顾一切地冲上前，大声向全世界宣告：蒋宁我喜欢你，请你和我交往。
　　但是你们想想对于一个一天二十四小时被父母强度保护的“神童”来说，这样的冲动是多么的渺小和不可能。
　　所以，我只能远远地看着蒋宁，用仰望甚至崇拜的姿态，与他谈一场没有人知道的，一个人的恋爱。
　　于是，我的博客成为了记录了我对蒋宁之间所有爱慕的记事本，我喜欢游荡在网络这个虚拟的世界，因为没有人知道我是神童葵花，更没有知道我是那么的深爱着蒋宁。
　　对了，忘了交代，我的博客叫“葵花不开”，而我的每一篇博客都是与蒋宁有关的。说实话，对于我这种不喜欢和人交流的学生而言，博客真的是一个好地方。
　　我记得有一次学校给我们开设的社会心理学中有这么一段，老师说，每个人恋爱或者失恋都需要找人发泄，很多不喜欢和身边朋友交流的人会选择把自己的心事告诉陌生人，比如情感电台或者报纸上的那些安慰电话。嘿嘿，我肯定是不会把自己的秘密曝光在现实生活中，所以，博客成了我唯一宣泄的地方。
　　6月16日晴阳光灿烂
　　早晨，在公交车站我遇到了J哥哥（这是我给蒋宁的代号），他今天真帅气，白色李维斯的T恤，蓝色牛仔裤，站在人群里是那么的显目。我们之间的距离不到一米，我甚至可以闻到他身上的味儿。可是我不敢看他，因为我害怕他发现我的小秘密，这可不行。
　　在转弯的路口，我看到他停了下来，我计算了时间的，一共是二十秒，我看到他好像是回头看了我一眼。难道他发现我每天都在跟踪他吗？噢，老天，他可千万不要走过来质问我。

第一章　葵花姑娘不忧伤（2）
谢天谢地，二十秒钟后，J哥哥继续前进，或者，在他的世界里我只是普通的路人甲吧！
　　7月17日阴有风
　　我越来越发现暗恋会减少一个人心灵的抵抗力，使人变得有些不可思议，甚至还会做出让自己都不敢相信的事。比如现在的我，像极了一个小小的间谍。
　　J哥哥已经很长时间不坐公交车了，我通过明察暗访才知道他买了一辆红色的山地车。该死的，难道不知道我每天能够“光明正大”地偷看只有在公车上吗？算了，从明天开始步行上学吧，尽管那样要早起四十分钟，可是比起J哥哥的身影，睡眠又算得了什么呢？
　　不过，J哥哥那辆红色的山地车，还真不错。我总是埋伏在他家附近，然后看到他像踩着风火轮的哪吒呼啸而过，果真是帅到没话说。
　　学校的女孩子们都疯了，她们每天都在议论着J哥哥以及他的山地车，她们还在打赌，J哥哥的山地车后面第一个载的女生会是谁？噢，会是谁呢？是我吗？
　　8月8日阴转小雨
　　有人说暗恋最伟大的地方是成全，你不爱我，但是我成全你。但是我可没有这种情操。
　　今天的心情和天气一样，阴转小雨。因为我看到一个漂亮的女生站在J哥哥的山地车前向他表白了。她真是个勇敢的姑娘，可是我很难过，如果我也和她一样向亲爱的J哥哥表白，那么会发生什么事情呢？不知道，反正J哥哥拒绝了她，女孩哭了，那种伤心而绝望的哭泣真让人难过，我想我永远不会向J哥哥表白，因为我不想体验那种绝望的哭泣，就这么远远地看着他，真的很好。
　　8月18目晴阳光很大
　　我讨厌暑假，因为漫长到像是慢性自杀。这些天我看不到J哥哥，我不敢去他家附近蹲点，这样会让我感觉自己像极了小偷，所以我只有在思念里渐渐消瘦。不过，今天下午我在一本书里看到这样一句话：一个懂得暗恋的人，一定懂得珍惜情感，一个懂得珍惜情感的人，一定要懂得珍惜生活。所以从今天开始，好好地珍惜生活中思念的美好吧！
　　……
　　我以为我会把蒋宁的爱深深藏在心底，直至他考上大学，我们永远没有任何交往。可是，我的14岁发生两件改变我人生的大事。
　　首先，我的爸爸丁立果得了肠癌，医生直接给家属下达了病危通知书，相当于判了死刑。
　　神童美少女葵花即将成为了没有爸爸疼的苦命孩子。
　　春日巷的大人们纷纷带着孩子假模假样地到病房看望我们一家，说得最多的竟然是：“老丁，你好福气呀，生了这么个聪明懂事的丫头，昨天的报纸你家丫头又是头条，大家都知道咱们春日巷出了一个神童少女呀！”
　　病床上躺着的爸爸努力地挤出一丝笑容，他的样子十分满足。我想爸爸最开心的时候就是听别人夸奖他的宝贝女儿，他这辈子最大的成就，也就是培养了一个神童女儿。
　　我站在一旁，紧紧地咬着牙，恨不得冲上去大声说，去你妈的神童美少女，你们全家都是神童。
　　但是这样过激的行为是不可以出现在神童少女葵花身上的。作为神童，她必须学会控制自己的情绪。这是我3岁时就已经明白的道理。
　　所以，我发誓我再也不要当什么神童少女。
　　这是我人生中的第二件大事。
　　我开始拒绝妈妈安排的一切采访，整日整夜地守在爸爸的身边。病房里的白色墙壁、白色床单还有那淡淡的来苏水的味道，在我的脑海里挥之不去。我总是以半跪的姿势蹲在地上，拼命地，拼命地吸呼那些属于爸爸的味道。
　　可是，爸爸的脸却因为病痛的折磨而一天天地苍老。
　　哦，亲爱的爸爸，我要你永远陪在我身边。只是，我要怎么办才能永远和爸爸在一起，只要爸爸好好地活着，我愿意用我的高智商甚至生命和死神去交换。
　　但没有人听到我内心深切的呼唤。
　　一个月后，爸爸的病情加重，他来不及陪我去看美丽樱花的绽放就永远地闭上了眼睛。爸爸的身体转眼间就变成了一个小小的黑色盒子，安放在九峰山。而爸爸留给我的只有一个红色的木匣子，那里面有十五封爸爸在病床上写给我的信。
　　致我的女儿，亲爱的葵花公主。
　　这以后，我的生日，我都会从收到爸爸的“天堂来信”，这些熟悉的字迹，成了父爱的象征，它们伴随着我的成长，让我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