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待离婚的日子 第一部分
后来,他笑称那个男子为“杭州男”,而她则笑称那通电话是“钢琴女”。她以为他们是自由的。有着自己的天空,并自认为是现代的,合理的。当然也以为可以点到即止。毕竟又善良,不曾想过伤害谁。一直没回复,后来便没有了杭州男的音讯,到底有几分惆怅,她趴在他胸前无语。
第一章 繁华过后(1)
他与她的婚姻静静走过了六年。
孩子也已三岁了。这一生,以为竟是可以看到尽头的。风清云淡,岁月静好。
夏末。她去了一趟苏杭。与一群陌生人组团。
公司忙,他抽不出时间陪她。
“请跟我走云蹊竹径……”导游黄色的旗一闪,众人便一头栽到了万顷凤尾幽幽森森的绿意中。
乾隆皇帝踏过的大理石板细细长长地向前方伸延,没有她想象的“曲径通幽”的意境,不过,反倒又好了,因其林大、深远,反而显得大器、自然。山林里奔涌着清亮的泉水,江南梅雨季节的潮热令这群岭南人全变得汗津津黏乎乎的。
“松鸡!!”不知是哪位冒失鬼的惊呼,队伍一下子都停了下来,流连一阵又开拔了,只剩她还在茫然地搜寻着,不甘心错过那一团散发着山林气息的浅褐。
“在那,瞧!”一只大手从背后抄了过来,不容置疑地拽住了她的手臂,几分慌乱,定睛一看,是团里的陌生男子!又忙不迭地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还是没有。
也许早已走了,又也许她真的没看清,但那只大手的温度却固执而有力地簇拥着她,放开的时候,便有几分踉跄。
那个男子高大,清朗,薄的耳垂,与他是不同类型的人。他是仪表堂堂的,有着宽厚的肩,明澈的目光,温文尔雅的笑,没有那人的冒失。
她漠然走开了。
也坐船,泛舟西湖是此行的主要活动。一位面目呆滞的正宗杭州美女在给他们介绍各个景点的特色。
她没怎么听,只打量着那女子。团脸,标准的双眼皮,悬胆鼻,樱桃小嘴,却生得一身的肉,鼓在制服里让人不胜其热,这就是传说中的江南女子吗?
——同船的雪便批评她刻薄,只有她知道那种期待,因其美,所以苛刻。
苏杭过后,取道上海。
穿过南京路,来到外滩。奔涌的黄浦江,霓虹闪烁,巨大的电子广告在楼丛中明灭。
堤上满是人,一对衣着鲜亮的小青年在旁若无人地拥吻,久久地,分开后又再胶着一起,倾覆着,扭动着。
爱情,本不只是两个人的快乐,没有观众的爱情无异于锦衣夜行,他们看来深谙这点。直到他们一行人逛累了又折回头,这对青年人还在那里,上海的夜遂浓得再也化不开。
她站在石栏边,迎风。
这样的景点惠而不费,最受旅行社欢迎,放下他们,导游便消失了。沿堤的殖民地建筑在灯光下晶莹剔透,失去了石材本身的沧桑厚重。对岸新建的楼丛现代恢宏,却没有故事。
她是想起爱丁顿公寓,美丽园,卡尔登公寓了……闭上眼,张爱玲的城市地图历历在目。虽没有想过去寻访。
相近情怯。这是一个有着太多故事的城,却不宜久耽。
再回首时,已看不到一个团友。心慌之际,又想起没有带电话,几乎要哭了。四顾茫然,再无心看风景。
忽然有人从后边牵住她。“你在这里啊,让人好找。”那人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又是那个男子。因为陌生。因为对自己莫明的关注。因为他在她失散后找到了她。此时的他竟是可亲的。
她看见他心里就踏实了下来。
第二天,行程结束,飞回广州再折道回家。
进家门的时候,收到一条信息。
“我会继续行走,西藏、内蒙、大漠……”
是那个陌生男子。她并不回复,轻轻删去了。
午日,阳光明晃晃地照进屋子里来。熟悉的家,一段不见,显得格外可爱。
在门口他就把她搂住了。高大健硕的身子像一堵墙。她只到他下巴,胡子茬扎在她额上,有点痛。
他把落地窗帘拢上。“我要你。”遂将她压在沙发上。小别后,尤为缱绻。
“要是总放假就好了。”她轻叹,抚着他厚实的背。窗外的三角梅影子映在窗帘上,似一幅幽雅的墨梅图。清凉。他看看她,欲言又止。
信息又来了。“坐破车孤身走在荒漠的路上……。”
给他看了。“旅行时认识的男子,倒是有点想念他哩。”调皮的。
“嗯。”他漫不经心地把电话搁一旁,热唇继续在她耳畔游走着。
“嗯,最近有个女孩子很有意思。”“哦。”
“教钢琴的,呆会儿电话来了你听听。”
……
电话果然就来了。他把她抱在膝上让她听,极清扬的钢琴,热情,带着压抑后的迸发。
“每天她都会弹上一段,打电话过来,只不说话。”
“网上认识的吧。”
“是。”
后来,他笑称那个男子为“杭州男”,而她则笑称那通电话是“钢琴女”。
她以为他们是自由的。有着自己的天空,并自认为是现代的,合理的。当然也以为可以点到即止。毕竟又善良,不曾想过伤害谁。
一直没回复,后来便没有了杭州男的音讯,到底有几分惆怅,她趴在他胸前无语。
“没事,乖,我在这儿,永远在这儿。”他轻轻安抚她。她头发很少,却柔软,像是刚出生的孩子,微微泛黄。
没有关心他与钢琴女的事,午后的琴声听了几回便没了兴趣。
是这样的夫妻。从来没想过分离,以为任世间有千般诱惑,他总是在那里,而她始终在他怀里。
初识是在2000年,她二十五,他二十六,正值一个新世纪的开始,便是他们的爱情序幕。彼此都经历过情感的波折,交往的时候在激情之外更多出一些洞悉人情后的体谅,不是那种懵懂单纯的儿女。在六年岁月中渐渐认同,包容。他知道她的骄傲与脆弱,她知道他的随性与善良,都不是很有原则的人。对尘世的清醒倒使得他们没有过多的执着。
云也爱,山也喜,都是好的。行也乐,停亦欢,都是明白的。
他们曾像一对孩子,彼此撒娇,诉说热望,无法实现的梦呓,毫不矫饰坦露内心。
久而久之,成了朋友,成了伴侣,成了亲人。因性格因经历,有着与常人不一般的婚恋观。甚至是令人不安的。
2006年.温暖。平静。有着凡世种种琐屑平实的快乐。
她在学校里工作,极忙,身体又不好,这一年孩子就放到广州让他老妈带,他的姐姐、妈妈两家人都在那儿。他姐的孩子年长一岁,两个孩子,不至于孤独。因此每到周末,她就往广州赶,周末一家人相约出游,乐也融融。
她从小在大家庭里长大,大家庭的龌龊虽已见得多,但那种热热闹闹的氛围始终难以忘却,什么是家——吵架拌嘴,三天两头聚餐,大事小事争论不休,惟有如此,血浓于水才不是虚的概念,像扭成一股的绳,结实。虽剪不断理还乱,但丝丝缕缕,铬在生命中,即使有痛,却仍是欣喜而稳妥的。
她又是一个不喜欢与朋友歪歪腻腻的人,不想受伤,怕失望。仅有的几个朋友,天各一方,淡如水。偶有电话,一开腔,都是懂得的,跳过了中间所有或飞扬或沉郁的岁月,两下明澈。理想中恣意而又世俗的快乐,是要在家庭中获取的。倘若那一大家子竟是意气相投,那就离幸福不远了。
嫁给他的时候没想这么多,与他家人的感情是在这些年里慢慢积淀的。
十几岁他就没了父亲,他的家自有一种独特的氛围。脆弱的自尊与敏感的猜忌交织着。拔云见日后的释然与长时间的阴郁对峙着。他妈妈近两年重建了新的家庭。三兄妹各据一城,在地图上呈三角形。一家人看上去淡极,少商量,各自生活。而且又敏感,因害怕受伤而随时将羽毛扎煞着。
其实是极善良真挚的人。
无心机的她,还以为自己是一开始就融入其间的。可是回望时知道没有那么简单。在审视中,在事情的历炼中,慢慢知道并接纳了她。因她是他的妻子,在喜欢之外又渐渐多出一些纵容与不由分说的庇护。私下里她以为乐观活泼的自己是为这个家注入生机的,她爱说话,不怕打击,大胆直率,喜欢坦然地索取。要很多很多的疼爱。终是融化了那些谨慎与冷漠。
这些年去广州,经常就是穿他姐和他妈的睡衣。有时去他姐那里,刚好他妈也过来,三个女人挤在一张床上午睡聊天。怕掉下床去,也会搂着他妈的腰。从没想过那人是婆婆。传说中的婆婆。
他姐的家常年放着她的一些洗换的衣服,又有自己的洗漱用具。几间房的床都是可随意躺下的,要不然直接横在沙发上,她几乎把那里当作自己的家。
那时并不奇怪,他很少跟她去。以为他天性随意,听不得家人的唠叨,所以。
其实。有些变化已潜伏在那里。
其实,他的故事已悄然开始。
在她沉溺在对那个家愈来愈浓的依恋中时。他已不自知地迈开了离开的脚步。
每个周末,他都去女孩那儿。已不是那个钢琴女,是之后认识的另一个女孩。
后来她终于知道。
每个周末,在她急匆匆地出门时,他也走了,更激动的心绪。
想起几米的《向左走向右走》,他俩的分别也许更具戏剧性。从一间房子,各奔自己的幸福。一方是温暖的家,一方是澎湃的爱海。
那一年,无论他还是她,确实都是幸福的。结婚后的第六年。他们以为眼前出现了最大的那颗麦穗。她觉得她真正拥有了一个家,不是指那套要供十几年的房子,而是他给她带来的那些人,那些情。包容了她的一切。任性。神经质。不断的需索。安抚了她内心的所有彷徨,对未来的迷惘。而他,则在六年的平淡婚姻之外,终于拥有了更鲜热的记忆,在每一天,蒸腾着,刷新着。
——那段日子,如小孩子找到了新鲜的玩具,他与她都不亦乐乎。
如果是梦,愿意不再醒来。可惜是雨,落地的声音,虽不响亮,却是结结实实的。带着晶莹的碎裂。
广州。百万葵园。阳光灿烂的午日。游人寥寥。
他姐一家,还有她和女儿。姐夫是那种强势而有责任感的男人,薄的唇,眼神跋扈。人极聪明,很少看文艺类的书,对现世有着俯瞰式的把握,所以他正常,内心有着一份自足与安稳。他庇护下的世界简单而清明。一行人的出现使得午日的花田喧哗起来。
一大片的薰衣草,迷蒙的紫。香味奇异,草本植物的气息,像是大自然的体香。
另一边是腥红的土地,铺天盖地的葵。高大健硕的茎呈黄绿色。花盘并不是凡高式的狂野,小太阳般天真的脸,规整的花瓣。又有蜜蜂在上下地飞舞。
姐夫在树阴下的长椅上睡觉。在他看来,陪家人出游是一种责任,看到大家快乐,他亦欢喜,仅此而已。至于花啊景啊,他没有太多的感慨。
早上出门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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