摩客·第五辑- 第3节

　　奥赛班的班主任小蔡也过来搂住比他高一个头的夏鼎的肩膀，哈哈笑着说：〃这位同学长得可是一表人才呀！哈哈！〃　　　

　　你不就是想说是虚有其表，有貌无才嘛！谁听不懂你那潜台词啊？我皱皱眉，跨出了办公室。走到楼梯口时，忍不住回头透过窗户望了一下夏鼎。　　　　

　　他正抬眼看我。　　　　

　　〃到底是什么事啊？啊？怎么啦？〃我伏在栏杆上，扭头看着他。　　　　

　　夏鼎低着头坐在栏杆上，一言不发。　　　　

　　〃你都这样一下午了，说句话啊！到底怎么啦？　〃　　　

　　他瞟我一眼，重新又盯着地面，哼了一句……　　　　

　　〃说了你也不会明白。　〃　　　

　　〃那你也要先说啊！〃我已经是咬牙切齿了。　　　　

　　〃……〃方块四〃剪我头发了。〃　　　　

　　〃就这样？〃我瞪大眼，这时才注意到他原本盖住眼睛的额发已经剪至眉毛上了。我干咳两下，高声说：〃哎呀，他嫉妒你发型比他帅嘛！　〃　　　

　　夏鼎扑哧一笑。　　　　

　　我也跟着笑了。　　　

　　〃那天我跟她打赌来着。　〃　　　

　　夏鼎背靠在栏杆上，看着站在面前的我说。　　　　

　　〃哦？是怎么回事呢？　〃　　　

　　〃那天，我们一起玩〃暗黑〃，说好了谁输就要答应对方一件事。〃他咧嘴一笑，一脸奸诈。　　　　

　　〃那你肯定赢啦！你是她师父嘛！〃我撇撇嘴。　　　　

　　〃所以她赌输了。〃他顿了一下，接着说，〃从网吧一出来，她就问我要她做什么。其实当时我就想说……〃他忽然向前一探身，凑到我耳边〃……你做我女朋友吧！〃　　　　

　　我吓一大跳，对他这个突然的举止，几乎是下意识的马上挺直了身子。我觉得我的脸颊好像有点发烧。我镇定了一下，扫了一眼四周。　　　　

　　〃然后呢？你就这么说了？　〃　　　

　　他有些丧气地低下头，〃当然没说！说了现在就不站在这里了。〃我沉默。　　　　

　　〃那你怎么办？准备什么时候说？〃我走过去趴在他旁边的栏杆上。　　　　

　　他深呼吸一下，靠在栏杆上向后仰下去，露出高高的喉结，〃不知道！等下次机会吧！　〃　　　

　　我看着他下巴上几根突兀的小胡茬不说话。　　　　

　　他转头看看我，问，〃你在想什么？　〃　　　

　　〃没什么。〃我笑笑，转头看着远处的操场，〃我只是忽然想起，上次我不是也答应你做一件事情来道歉吗，你故意刁难我说要我去新华书店买斤猪肉回来。哈哈！记得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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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节：如　果（2）　　　　　　　　　

　　记得吗？夏鼎，你还记得吗？　　　　

　　【二】　　　

　　窗外是四月明媚的天气。有明亮而不刺眼的阳光，有清爽而不粘腻的花香。　　　　

　　我正浏览的网页上方闪烁着这样一个标题：　　　　

　　〃春天到了，你还是一个人吗？〃　　　　

　　我轻轻一笑，关闭了它。　　　　

　　夏鼎继续发来信息：〃你要去哪里？去干什么？〃　　　　

　　〃哪儿也不去。我只是需要一段时间，来整理我的生活。〃我回信息说。　　　　

　　是的，我的生活。　　　　

　　耳机里是小美纯净甜美的歌声。　　　　

　　如果那时候我没有爱你/不知道现在人会在哪里/有什么际遇/听见了感伤的歌曲/会不会驻足去聆听/每一句歌词都是涟漪……　　　　

　　学校又召开什么年级大会，多媒体教室熙熙攘攘挤满了人。我一眼就看到刚进门的夏鼎，冲他摆摆手。他走过来，我指指身边的座位，〃坐这儿吧。〃　　　　

　　一中是市重点中学。以前我以为重点中学里就是一片死气沉沉、埋头苦读的景象，进来后才发现这儿远远比普通高中活跃得多，开放得多。有很多好玩的学生和很多有意思的老师。比如夏鼎的班主任〃方块四〃，教物理的，有一次讲到弹性势能，他耸起肩膀说，〃同学们，现在我就是一个正方体……〃我们暴笑，因为确实很像……刚好他又姓方，名零肆。据传他签名时就是画一个方框，内书0、4两个数字，极有个性；再比如苏萤的班主任小蔡，教数学的，最喜欢打哈哈，经典段子是评价某个事物的时候常说，〃那就是，马先生和冯先生比……不只差一点哦！　〃　　　

　　现在那两位园丁就站在讲台旁，和我的班主任石哥一起……跟三巨头似的。　　　　

　　我以前问夏鼎，〃你平时都和苏萤聊些什么啊？〃　　　　

　　〃聊游戏啊！〃他说，想了一下又奸笑道，还聊〃方块四〃和小蔡的新鲜事儿。　　　　

　　所以，我有时看这〃方块四〃和小蔡，觉得有种微妙的感觉。这两个人可能怎么也想不到，他们对各自班上某位男同学和某位女同学之间的情感交流作出了不可磨灭的贡献。　　　　

　　我把我的想法告诉了夏鼎。他恍然大悟，接着瞪大眼睛说：〃那我事成那天是不是还要请他们吃糖啊！〃　　　

　　我使劲点头，下巴也跟着在高高的毛衣领口上摩擦了几下。　　　　

　　这才发觉，夏天原来已经过去很久了。　　　　

　　〃我有事跟你说。〃　　　　

　　〃是苏萤的事吧。〃我拿眼斜他。　　　　

　　〃嗯，我给她写信了。〃夏鼎抓抓头，笑。　　　　

　　唉，我叹口气。我说，〃你能不能成功了再和我说啊……你不知道你这样很打击我对爱情的向往吗？〃我继续斜他。　　　　

　　他笑，笑了一下又不笑了，问我，〃也是啊，你没有喜欢的人吗？　〃　　　

　　〃谁说我没有……其实我早就有目标了。〃我托着腮，靠向夏鼎那边，压低声音说，〃看见第三排最右边那个没？校篮球队的中锋，帅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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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节：如　果（3）　　　　　　　　　

　　〃……那你采取行动了没？〃夏鼎笑。　　　　

　　〃看你那么努力，我也要为我的幸福奋斗一下吧。〃我瞟他一眼，〃我明天就去表白，行吧？　〃　　　

　　〃好。〃夏鼎看着我，特诚恳地说：〃施然，如果明天我和你都失恋了，我们就一起去喝酒吧！〃　　　

　　我说好。　　　　

　　我没有告诉夏鼎，其实他说那句话的时候，我已经知道，他不会失恋。如果要喝酒，那也是我一个人去的。　　　

　　【三】　　　

　　〃哈哈哈哈哈。〃裴裴一边暴笑着一边拉扯着我的手臂，她正在看古天乐的电影《恋情告急》。　　　　

　　〃这片子我看过了，很商业。〃我说。　　　　

　　〃商业又怎么样，〃裴裴瞟我一眼，〃你还不是一样会去看。〃　　　　

　　我微笑。是啊，明知道没有意义却还要去做。这样的事情不知有多少呢。　　　　

　　裴裴呶呶嘴巴，不说了，转头继续看她的电影。　　　　

　　有多少这样的事呢？我问自己。　　　　

　　肯定不少，我想。　　　　

　　比如说，继续回答夏鼎的问题……　　　　

　　〃为什么？你的生活怎么了？〃　　　　

　　我又笑了……真的是一点没改变，还是那句口头禅……　　　　

　　〃为什么？〃　　　　

　　可是，我要怎么来回答呢。夏鼎？　　　　

　　你把问题丢给了我，谁又来告诉我答案呢？　　　　

　　我坐在篮球场边的水泥墩上，一个人发呆。　　　　

　　篮球场边上有一圈儿小墩子，一个隔着一个，除了能坐之外派不上其他用场……就是坐，也坐得不舒服，不知道学校修它干吗？　　　　

　　夏鼎在我旁边的墩子上默默地坐下。　　　　

　　现在是晚饭时间。校园里到处走动着三三两两的人，叮叮当当的饭盒碰撞声、说笑声，还有篮球落地的嘭嘭声……好喧闹。我却觉得很安静很安静，好像有一个罩子将我隔离在另一个空间，一切声响听起来都如此遥远。　　　　

　　夏鼎看着在场里训练的校队男生们，过了一会儿问我：　　　　

　　〃你……表白了没？〃　　　　

　　我没回答，看着那个中锋。他真的很帅，远远看过去就像一副黑白画，那么干净清澈。我转头看夏鼎，他像什么？……什么都不像，像个大傻瓜。　　　　

　　〃我……那个，她答应我了。〃夏鼎迟疑了一下说，然后看着我，等着我的反应。　　　　

　　我盯着他的眼睛，面无表情。半响，转过头淡淡地说了一句，〃恭喜。〃然后起身，拍拍屁股，抬脚……　　　　

　　〃哎……〃夏鼎叫我。　　　　

　　我看着他。　　　　

　　〃你……没有别的话要说吗？　〃　　　

　　〃哦，有情人终成眷属啊。〃我说了这么一句，便头也不回地走了。　　　　

　　所有的喧嚣在这一瞬间涌入我的耳膜，声声欲裂。　　　　

　　晚自习下课铃一响，我便冲出了教室。　　　　

　　但还是在校门口跟夏鼎碰上了。　　　　

　　〃你……还好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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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节：如　果（4）　　　　　　　　　

　　看他那副表情，铁定以为我是告白被拒绝了……一脸同情样儿。　　　　

　　〃苏萤呢？你怎么没和她在一起？〃我看到他是一个人。　　　　

　　〃哦，我们约好在商店门口见面，在学校不太方便。〃夏鼎摸着鼻子笑笑，又问我：〃你没事吧？〃　　　

　　我站定，仰头看着他，问：〃夏鼎，如果有一天我死了，你会哭吗？〃　　　

　　夏鼎眉头一皱：〃干吗说这个？〃　　　

　　〃你回答我啊！〃　　　

　　〃当然会啊！……哎，你没事吧？〃夏鼎拧紧眉看着我。　　　　

　　我一笑，摆摆手说，〃我没事……就是没吃晚饭，现在是又饿又渴又累又困，只想快点回去睡一觉，明早一起来就没事了，真的。你快去吧，苏萤还在等你呢。　〃　　　

　　夏鼎将信将疑地走了。那晚，天上是淡淡的半个月亮，路灯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微风吹动树叶沙沙作响。我在他身后，在一棵香樟树的阴影里，在他看不见的地方，慢慢地，慢慢地蹲了下去，埋下头，抿紧了嘴巴。　　　　

　　我没有告诉夏鼎，如果他死了，我也会哭。我会用十年的时间哭泣，十年的时间回忆，再用十年的时间，把他忘记……　　　　

　　【四】　　　

　　我有好多的事没有告诉过他，从来没有。而且只要我不说，他永远不会知道……就跟以前一样。但是我知道，无论怎样，我们是再也回不到从前了。　　　　

　　那天下午，苏萤出现在我们教室门口。　　　　

　　我一回头看见了她，跟她招招手，〃进来啊，苏萤。〃　　　　

　　苏萤进来坐下。　　　　

　　我们班上有很多同学和她是初中同学，都跟她熟络。苏萤人缘好，马上就有好几个女生跑过来把她围住，七嘴八舌地调侃起来。　　　　

　　〃苏萤，今天怎么一个人啊？　〃　　　

　　〃对啊，你师父呢？　〃　　　

　　〃哎呀，现在不叫师父，要叫Darling了……　〃　　　

　　苏萤看着大家，有点讪讪地笑。　　　　

　　我在人群外看着她。苏萤又瘦了，本来就跟萝卜条似的，现在更成腌萝卜条了。夏鼎也是，真想不通这两个人恋爱，不长胖反而比着长瘦。唉……我摇摇头。　　　　

　　〃今天怎么有空到我这里来啊？〃我奸笑着问。　　　　

　　〃你也真是！我不来你说我重色轻友，我来了你又撵我走。〃苏萤瞪我一眼，〃算了，我还是回去做题目去了，呆会儿小蔡要是看见我在串门，非用眼神杀了我不可！〃苏萤说着站起身，朝我们摆摆手，晃晃悠悠地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