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不是挺好的吗?”
“但是……”我也说不出一个十足的理由让她加我,但还是努力地争取着,“这样的话,等我们下线后,我的名字就会从你的陌生人名单中消失了啊。”
“不好意思,我的好友名单里的人都是我的同学。”
“我和你在一个学校,也算是广义上的同学了吧。”
“可是他们每个人我都认识,我却不认识你啊。”
“没有人是生下来就认识的,哲学上说,事物是不断变化发展的,要学会用运动发展的观点来看问题呀。”我有种棋逢对手的感觉。要是辩论赛场上我们分列两方,气氛一定十分火暴激烈。
“我记得,哲学上也说,要从实际出发,与时俱进,所以……呵呵”
“那不如我们见一面吧,这样就算是认识了啊。”
“不要。”她回答得很干脆,不留一点余地,“我从来不和网友见面的。”
听她的口气今天是死活不会加我了,我也不好很没绅士风度地纠缠不放,于是豁达地说:“那好吧,如果你什么时候愿意加我了,我随时欢迎。”
她回了个微笑过来,总算不是那么冷若冰霜。
我们又有一搭没一搭地聊了一阵,她下线吃饭去了。我在胃的一再怂恿下愈发觉得“人是铁,饭是钢”的道理的确是一针见血言简意赅,便也郁郁地下了线,往食堂走去。
食堂的饭菜很难吃。——这句话要早几十年说,恐怕说的人就会被当作“右派”给抓起来批斗。可我不怕,我是八十年代的新一辈。
吃饭也许真的会受到心情的影响,这其中有着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联系。饥饿激发食欲是一回事,心情郁闷减退食欲又是另一回事。说得专业一点,这是生理上和心理上的区别。
破天荒的连三毛钱的饭都没有吃完,去支持了一回养猪事业。
回到寝室,打算翻开英语书背一下单词,以应付第二天的随堂听写。可是一掀开书页,眼前摇曳的竟然都是槐黄曼妙的身影。
看来明天的听写得要预先做好准备,不是作弊的准备,就是收尸的准备。
“吕晶,电话,来接一下。”隔壁寝室的小C跑到门口,嬉皮笑脸地叫我。
“少开玩笑,谁打来的?怎么会打到你们寝室?”我料定是小C这小子成心耍我。
“随便你吧,”小C叹了口气,背过身去,“那我只好和槐黄说,你不肯接她的电话。”
该怎么形容我此刻的感想,如果你了解我过往的渴望,当过尽了千帆你还在身旁,彷彿是一道曙光。你怎么知道我还等待情感,当所有人以为我喜欢孤单,是你敲我的门再把我点亮,你是我心中一句惊叹。
——萧亚轩《你是我心中一句惊叹》
槐黄打电话给我?这怎么可能!但事实又容不得我不信,因为我从没有向任何人提起过任何有关槐黄的事情,小C更是不可能知道。
怀着一份忐忑不安的心情,我走进了小C的寝室。
“你好,我是吕晶,”我不知道该说点什么,“你是……槐黄?”
“是啊,药王大人。”对方发出一阵银铃般的笑声,“没想到吧?”
“呵呵,是没想到,有点意外,但是……但是……”
“你是想问我怎么会知道‘塞北药王’就是你,对吗?”
真是厉害,连我心里在想什么都能猜到,我只得轻轻地“嗯”了一声。
“这并不难啊,你告诉我你是化学系大一的,又告诉我你是杭州人,而且文笔不错,还在报社做兼职,那么多条件加在一起,我还愁找不到你吗?”
对喔,我恍然大悟,其实我为了套她的话,不知不觉间已经把自己都给暴露了。
“以前是我在暗处,你在明处,呵,现在正好相反,你知道的已经比我都多了。”
“那可未必,我还没有见过你,但我想,你应该是见过我的,是吧?”
我不置可否,答非所问:“至少,你现在知道我的名字了,但我却还是只能叫你槐黄。”
“就叫我槐黄吧,”她又清脆地笑了两声,“如果嫌叫着拗口的话,你也可以叫我薇薇。”
她说“薇薇”的语调,让我想起了钰儿叫“浔浔”时的口吻,不过还好,这种想法只是在脑中一闪,很快便消失不见。
而且,我还是觉得“槐黄”这个名字比较特别一些,符合她那特别的气质。
小C的室友们爆发出一阵奸笑,引起了我的警觉。原来小C这混蛋存心想让我在槐黄面前出丑,不知从哪儿去捞了部A片在电脑上放了起来,还把低音炮的音量旋得极大,眼看那些不堪入耳的呻吟声就要通过低音炮释放出来了,我连忙对槐黄说:“我在隔壁寝室,说话不方便,等我几分钟,我到外面打给你。”
匆匆地记下了她寝室的电话号码,我搁下电话机,狠狠瞪了小C一眼,便飞也似的奔向寝室楼外。
跑到了最近的电话亭,手忙脚乱地拨号码,占线。重拨,又占线。再重拨,还是占线。
占线只有两种可能:一是她们寝室的话机正在被使用;二是话机的听筒刚才没有搁好。
我每隔两分钟重拨一次那个号码,结果却都是一样——占线。
这么干等着也不是办法,万一这回的占线碰巧是第二种情况所造成的呢,那我岂不是比窦娥还冤!
然而我又不是太笨,在连续遭遇了三四十次占线后,我拨通了我们班女生寝室的号码。
“小L,帮个忙帮个忙……到她们寝室去,就说有一个很重要的电话等着打进来……让她们聊天的尽快结束,并且检查一下听筒是否搁好……拜托了……”
小L的办事效率真是堪称一流。挂下电话等了不到五分钟,槐黄寝室的电话便打通了。
“对不起哦,我们有个室友的男朋友刚才正好打电话过来,聊得有点久。”
“呵呵,没事没事,就算是要抱歉,也不应该由你来说啊。”
“不过,和男朋友多聊几句,也是人之常情嘛,要是换成我,我也会这样的。”
不知道她的这句话有没有一语双关的成分,是不是在暗示我她已经有了男朋友。想到这里,我不禁发呆了几秒。
“你掉线啦?”她开玩笑地说,听筒里又传来一串银铃般的笑声。
掉线,是我们在学校的电子阅览室上网时经常遭遇的一种情况。俗话说,虱多不痒。我们最初还会发发牢骚,可是到后来也就慢慢习惯了,觉得那么烂的机子要是不掉线,那才算是奇迹呢。
“呵呵,没那么容易掉线啦。”我想了想,觉得还是“坦白从宽”比较好,“你的声音和你一样,都挺美的。”
“谢谢。我就知道你肯定是看到过我的。”纵然我说的再委婉,却还是被她机灵地抓住了要害,“但我不明白你是怎么会看到我的。”
都到了这个时候,我也没有再隐瞒的必要了,于是将那日的情形一五一十地和盘托出。
我们就这么聊着,她给我讲述在海边的故事,我向她描绘在报社的经历……就这样聊得不知时间为何物,直到话筒里传出“对不起,您还可以通话一分钟”时,我们的长谈才依依不舍地暂告一个段落。
20元的IC电话卡一夜间壮烈牺牲,也就是说,我们足足聊了200分钟!
回到宿舍,大门禁闭。敲了半天的门,又挨了管理员一顿狂批,才不至于露宿街头。
次日傍晚又去上网,她不在,但我记得她在电话里说过,希望看看我其它风格的文章。
我忘了问她所指的“其它风格”究竟是哪一种风格,反正她要的是文章不是诗词就对了。于是我将四月底写的一篇不足四百字的小文章当作留言发到了她的QQ上。
《奥黑波克》
“再十分钟,火车就要开了。”她小声地说着。手紧紧地握在一起,谁也没有放开的意思,因为十分钟后,就是近五个月的别离。
“教我用阿拉伯语说再见吧。”我微仰起头,试图使情绪不再那么消沉。
她楞了楞——这个问题对一个北外阿拉伯语专业的才女来说自然是小菜一碟——“奥黑波克。”她缓缓地说,刚止住的泪水又几欲决堤。
“奥黑波克,是吗?”我小心翼翼的说。虽然这个音并不难发。
“你说呢?”
“是这样的!”我肯定地点了点头,“奥黑波克!”
到学校后,忍不住又去耍宝,凡是能用“再见”的地方一律用“奥黑波克”替换,还不无得意地说:“这是阿拉伯语!”
直到三个月后,班上一个选修阿拉伯语的同学出于人道主义告诉我,在阿拉伯语中,“玛什赖么”才是“再见”,而“奥黑波克”的意思,正是汉语里最神圣的三个字。
一语惊醒梦中人!
随即拨去电话,沉默了好久……
“奥黑波克,是吗?”
“你说呢?”
“是这样的!奥黑波克!”
发完文章,颇有点无事可做的意味,似乎现在每一次上网都只是为了等待她的出现。
周三上午无课,正是上网的好时光。打开了QQ,居然久违地响起了敲门声,有人要求我通过身份验证。更让人意外的,那个发送请求的人,是槐黄。
功夫不负有心人。对这句话的理解,我从不曾像现在这般透彻与深刻。
“我加你为好友,只是为了想看到你的文章,没有别的意思。”网上的她说话还是有点冷,即使是请求也不例外,并不像现实中这样平易近人——也许,那是矜持心在作祟的缘故。
然而不管怎么说,她终于肯加我了。“好友”的关系,毕竟比“陌生人”亲近了许多。
若见面的当天,你能给我非常肯定的眨眨眼,我也会用肯定微笑来回应你,你一定会看见。
——侯湘婷《眼睛眨三下》
从来不曾如此迫切地期待双休日的到来,因为双休日便意味着,我又可以放肆地在网上泡上整整两天。
周五下午的体育课一下课,便能隐隐嗅到双休日的气息了。
周六仍然无法早起,也许是生物钟已经形成的缘故吧。走进电子阅览室大门时,都快到十点了。
槐黄就坐在靠近门边的那个最显眼的位置上。
我从她的身旁掠过,她浑然不觉。也难怪,她虽然知道我的姓名,但毕竟还从没有看到过我。
我迅速到后排拣了个空位坐下,却不急着把QQ打开,而是先到邮箱里去查看了一番。直到又有几个男同胞从大门口进来,我才从容不迫地登陆到QQ上去。
熟读《三国演义》的好处,就是必要时还可以使一招“疑兵之计”。
“呵呵,你也在啊。”我刚敲完这几个字按下“发送”,她的信息就过来了:“呵呵,你也来啦。”
我们居然连打招呼的语气都是如同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一般。
因为几乎是同时发出的,所以不知道该轮到谁说话,我们难得地由于非掉线的原因在网上沉默了几分钟。
“我看到你了。”我边敲键盘边猜想着她看到这句话后会是怎样的一种心情,刚按下“发送”,她的信息又过来了:“你坐在哪儿?”
又几乎是同时发出的!但这一回我没有选择沉默,好歹她那句也是个问句,终归是要作出点反应才行。
“我坐在电子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