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下轮到我犯难了。套用一句比较时髦的话:说还是不说,这是一个问题。
不过还好她没有接着发问,于是我便可以坦然地不加理会。我想,名牌大学的高才生,还不至于情商如此低下。
看了会儿电视,左等右等,却还是不见她来说那后两件事,我有些耐不住了,居然发了短信去催她:“还剩两件了,快说,你还要我做什么?”
我不是犯贱,我只是不想把生日这天的帐拖到以后再来结算。俗话说:六月里的债,还得快。而我的生日用农历来算,也是在六月里的,所以无论怎么说,我都应该主动些才对。
“别急嘛,另两件事,我还没想好呢,想好再说吧,总之,不会再那么便宜你了。”
再次语塞。想把债还清却被告知“再等等吧”,世上竟还有这样的事!
没办法,谁叫我在此之前没有限定一个时限呢。《倚天屠龙记》的最后一幕又在眼前浮现,不禁连打了几个寒战。
总有一天,我想我也会像张无忌那样,尝到轻易许诺的滋味。
刚想打开电脑上网,电话铃响了。
不会是瑶瑶吧,不会又要我给她唱首歌吧。但如果这也算是一件事,我倒是万分乐意。
电话接起来,刚“喂”了一声,我便听出了是浔浔的声音。
“嗨,今天你生日,出来喝酒。”
“浔浔?你……回国啦?”一言甫出,便惊觉这是一个“无义问句”。
无义问句,该死的,又是无义问句!
慌忙地把思维的导火线掐灭。因为我能看得到,顺着这条思路走下去,尽头处的那个人。
“废话么,难不成我还让你飞到澳大利亚来!”
“就是就是,好的好的,我马上出来。”刚想挂电话,忽然发现连个目的地都没有,赶紧又问了一句,“时间?地点?”
“半小时后,黄龙体育中心正门口。”
匆忙地挂了电话,冲出门去。好久没有这么冲过了,身手也有些不及当年,不过一跨上陪伴我多年的老战友“捷安特”,狂飙的感觉很快又回来了。
再说下去,就有做广告的嫌疑了。
浔浔静静地站在黄龙门口,长发披肩,出国了一年,倒确实多了点淑女的气质。
“生日快乐!”她朝我走过来,递给我一个和32开书本一般大小的盒子。
“谢谢。”我和她漫步在黄龙背后的“酒吧一条街”,然后随便寻了一家钻了进去。
猛灌了几瓶啤酒,我开始向浔浔倾诉:“我也许,又喜欢上了一个女孩。”
“哦?那个女孩怎么样?”昏暗的灯光下,浔浔的脸有一点微红。
“挺好的,大连人,在吉林大学。我和她聊过视频,人很可爱,很聪明,长得也很漂亮。但就是太远了。”我叹了口气,然后将杯子里的啤酒一饮而尽。
“你不会忘了那位大师的话了吧,”浔浔又开了一瓶,把我的杯子倒满,“好好地珍惜现在手中的那滴水,比什么都重要。”
“当然没忘。可是……可是毕竟距离太遥远了呀。”
“想那么多干什么!昨天已经过去了,明天还是未知数,我们唯一能做的,就是好好地把握今天。”浔浔伸手戳了戳我的脑门,“以后那么远的事,谁能说得准!”
好几次,当我徘徊在十字路口的时候,浔浔都会适时地给我指点方向。这次也不例外。
对于很多事情,并不是自己没有答案,而往往只是担心别人是否会和你一样地认同。
骑车回家的路上,心情十分松快。要不是在小区的门口,和一辆“尼桑蓝鸟”发生了点小小的摩擦,这个生日,应该是挺完美的。
之所以这么说,之所以一向不记仇的我直到现在仍能说出那辆车的型号,并不是由于我倒地时刮伤了腿,而是因为我听见浔浔送给我的那个方盒子里,发出了尖锐的破碎声音。
那个精致的水晶相框,我还没来得及拆开包装,便已香销玉殒了。
推开房门,郁郁地转进论坛潜水,在文章列表的最上方,挂着一篇瑶瑶转载来的文章。
文章里,有这样一段话,令人感动。
“开始明白,有些爱情,就像是在手心里捏了一把细沙,抓得越紧,它就消散得越快。于是,学会退步。开始相信另一种诺言,一种没有兑现期限的诺言。你说吧,只要在那一刻能告诉我你真的在爱,真的和我一样期待永恒,我会合上我的眼帘,我会相信你的诺言,相信那总有一天会到来的美好,相信明天就在你我掌心那些写定命运的细纹里,相信你没有实现你的诺言,只是因为那一天还没有到来。至于,从此以后,会以怎样的姿态结束,也只是,笑容过后,眼角那一尾细细的纹路。”
我想,在这一刻,我是真的想爱,真的敢爱,真的在爱。
扫了一眼位于论坛最下方的在线名单,不出所料,她也还在。
“瑶瑶,嫁给我,我们在论坛上结婚吧。”在论坛的聊天室里,我当着大家的面对她说。
“好的。”她答应得很快,仿佛丝毫不感到意外,“你准备在什么时候?”
“选时不如撞日,就现在吧。”我傻了足足半分钟才打出这句话,然后强抑住狂跳不已的心脉,在聊天室里郑重地宣布了这个消息,并迅速在论坛上贴出公告以示庆贺。
在屋顶唱着你的歌,在屋顶和我爱的人,让星星点缀成最浪漫的夜晚,拥抱这时刻,这一分一秒,全都停止,爱开始纠结。在屋顶唱着你的歌,在屋顶和我爱的人,将泛黄的夜献给最孤独的月,拥抱这时刻,这一分一秒,全都停止,爱开始纠结,梦有你而美。
——周杰伦&;温岚《屋顶》
我们在论坛上举行了一个盛大的婚礼,许多朋友在一旁默默地为我们见证,没有鲜花,没有戒指,没有太多的海誓山盟,没有热闹的酒席,自然也没有洞房花烛……但是我们,俨然已被这“新婚”的温馨甜蜜深深陶醉。
站长特地制作了一个小程序放到了论坛的显眼位置,那是一片黑暗的夜空,只需用鼠标轻点,便会有一丛丛五彩斑斓的烟火上升、绽放。
霎时间,眼前一片夺目的绚烂。
很晚了,她还是坚持要打电话给我,我蹑手蹑脚地潜进父母的房间,把那台分机的线拔开,然后在屏幕上打了一行字:“好吧,你现在打来吧。”
十秒钟后,身旁的电话便响起来了。
“今天感觉怎样?开心吗?”
“不知道,没什么感觉,”我看了看表,现在是北京时间2003年7月17日午夜0点13分,于是便存心逗她,“今天才刚开始,还没来得及感觉。”
“你有不开心的事?说出来吧,说出来或许会好一些。”瑶瑶的话,竟让我想到了半个小时前在小区门口的那次意外,心情倒真的有些郁郁的了。
“其实还好啦,别乱想,只是刚才在回家的路上和一辆轿车撞了一下。”
“什么?!和轿车撞了一下?!你受伤了没?”
“人倒没事,但不小心打碎了一个朋友送我的水晶相框。”
“人没事就好了,相框破了就破了……”
瑶瑶的话才说了一半,就被我急吼吼地打断:“什么叫破了就破了?!你知不知道那个相框是我最要好的一个朋友从国外回来送给我的生日礼物!”
气氛忽然沉默了下来,四周一片死寂,我们听得到彼此的呼吸,仿佛离得那么近。
“对不起。”我们几乎同时说出了这句话。
后面的一整个暑假,我们再也没有提起过这件事,瑶瑶与我,真的非常有默契。
论坛上的人一直在怀疑,一直在讨论,一直在争执。充斥了整个夏天。他们不知道网上的忧忧就是现实中的瑶瑶,正如他们一直分不清忧忧和槐黄一样。
一个月后,我在网上发贴:“以前,本王为槐黄写词,现在,本王愿为瑶瑶谱写未来的人生。”不知道我这么说,还会不会造成歧义。
开学的前两天,我去了重庆。
“对了,我给你寄礼物了,记得去收发室问一下。”瑶瑶的这条短信,倒令我颇为意外。
果然在校收发室的大伯那里,我收到了一张包裹单,上面的邮戳日期是“2003。7。17”。
去邮局领包裹,被迫缴了一个多月的保管费。邮局的那个三八很凶巴巴地说:“你娃儿不识字吗?这上面写得恁个清楚——请于三日内至小龙坎邮局领取。”
我错了。不是因为那一个多月的保管费,而是在很早的时候我就答应过瑶瑶不再说脏话的。所以我对自己前面的一句“三八”表示十二万分的歉意,即使她的态度确实很凶巴巴。
随便怎么说,那个纸箱子终究还是被我取出来了。
纸箱里装着很多东西,杂七杂八的,看得室友们眼花缭乱。最最特别的要数一幅蜡笔画,画的大约是海上日出的情景,上面还歪歪斜斜地写着几个字——“我要和你去看海!”
当然,这么大的纸箱子,肯定少不了分量比较重的东西,拆开了一层又一层的包装,才窥到了冰山一角。
竟然,竟然是一个水晶相框。
我已然无法描述当时打开包装那一瞬心里的感动,还有瑶瑶的一封E…Mail:“我并不确定这个相框能否取代那个破碎的相框在你心中的地位,但是我真的希望,以前,你为槐黄写词,现在,你能为我谱写未来的人生。”
以前觉得极为不屑的网恋,想不到自己也会有被卷入其中的这一天。
我只能说,我们有缘。
在这个世界上,缘这个东西,是最不可思议的。
下午回来的路上经过一家鞋店,孙楠的声音歇斯底里地从门外的音箱里传出来:“这世界说大就大,说小就小,就算是我们今生的约定,也要用一生去寻找。”
胡说八道!一生的时间,岂能都用在寻找上!要是我已经找到,为何不能就在此停靠。
而网恋绝非我想象得那么容易。我越来越感到,瑶瑶,是一个很没有安全感的女孩子。
她的电话打得很勤,几乎和查房的一样。我想,这大概是由于我们相隔了太遥远的距离。
让一个女孩子觉得没有安全感,那应该要从我自己身上找原因了。
我这人最大的缺点,就是无法发现自己的缺点,于是我只能用别的方法增强她的安全感,虽然我知道那些方法都只治标而不治本。
我甚至把据说是当年毛主席写给杨开慧的诗都用上了。最后那一句——“凡事莫依倚,依倚事不成。”——多少表明了一些自己的态度。
可是她的电话,还是来得不早不晚。
电话里,瑶瑶的声音依旧是那样清澈明净:“晶,我昨天看了部电影,里面女主角说的一些话,让我听着听着差点哭了呢。”
“哦?她怎么说?”我饶有兴致地听着,只是稍稍有点纳闷,搞不明白为什么她会忽然打电话来同我说这些,
“她说,世界上的女孩子不外乎两种,一种是幸福的,另一种是坚强的。”
“嗯。”我小声地应着,示意我正在专心地听她讲话。
“幸福的女孩子,小的时候有爸妈疼,长大了有男朋友疼,她们无忧无虑,整天都快快乐乐的,所以不需要坚强。而坚强的女孩子,也并不是她们天生便宁愿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