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香香没有心思去琢磨到底是不是谢明,管它呢。
时间没有心肝地往前走着,九点,十点,十一点,都夜里十二点了!
柳香香拿起电话,拨了田建设的手机。电话里依旧是:“It is out of the range of the service; you may leave a message after the beep。”
她一口气拨了三十多遍,一遍又一遍地听着同一句话:“It is out of the range of the service; you may leave a message after the beep。”
她打电话叫了出租车,跑到田建设家。
她执著地按着门铃。一个世纪过去了,一个三十多岁的中国男人披着衣服,懵懵懂懂地打开门,看着柳香香不说话。
“我找田建设。”柳香香直接上中文。
“他上美国了。”男人说。
“美国?”
怎么又是美国?
男人看出了柳香香脸上的疑问,所以解释道:“到纽约,他同学在那儿。”
“他什么时候回来?”
“他没说。”
“你有他美国的电话吗?”
男人摇摇头:“你可以打他手机。”
“谢谢。”柳香香转身走了,还没走几步又折了回来,重新按门铃。
同一个男的把门打开,看着她还是不说话。
柳香香把手机递给那个男人:“帮我把这个还给他。”
“这个他专门交代了,如果有人要来还手机,不能要。”
回到家,她背靠着大门,慢慢地蹲了下来,她又是一个人了。
什么玩意儿?还男人呢,小肚鸡肠,落井下石。我不是都承认错误了吗?干吗还这么不依不饶的?就是因为谢明,谁都能欺负我,男人没一个是好东西!
柳香香“腾”一下站起来,刚想把壁橱的门当成男人踹上两脚,这时她看见地上有一个牛皮纸的信封。
谢明的信!
她马上捡起信,拆开。里面只有一张银行卡,并附有一张小纸条儿,上面打印着“密码是××××”简单的几个字。她把信封整个都撕开了,也没有找到另外的只言片语。
不是说要给我一封信吗?前天晚上是做梦?那床头柜上的马蹄莲是谁买的?田建设说是我买的,想像成是谢明送的。我已经疯了?没有。谢明非要把我折磨死不可。“谢明,你这个王八蛋!”柳香香捶着门大声喊着。不行,不能让他得逞,非把他逼出来不可。
她马上开始行动。
她从容地淋浴着,温暖细密的水流,抚摸着她匀称的身体。她对着镜子娴熟地吹着头发,欣赏着镜子里的自己,重新有了对自己魅力的自信。她套上一件白色高领毛衣,和一条深蓝色的瘦腿牛仔裤。她把头发高高地在脑后盘了一个髻。脸色白皙,发亮,隐隐地透着浴后的红润,眼睛水汪汪的,流光溢彩,她只需在嘴唇上涂上比唇色稍深的亮型口红,就算化妆了。
在卧室里,她从衣柜里挑出来几件衣服,整整齐齐地叠好,放到一只小箱子里。在客厅的书架上,她找出一本地图,又把墙上小乖画的三个雪人的画摘了下来,也放到小箱子里。
她在客厅的茶几上留下一封信,信封上大大地写着“谢明”两个字。在信里,她是这么说的,
谢明:
如果你想让小乖没妈的话,你就别来找我。我顺着11号公路往北开,第一站是A市。我会在留言机里告诉你我住的旅馆的。
柳香香
她穿上大衣,提着小箱子,最后看了一眼家,很长的一瞥,然后开门出去了。
十一月六日,她来多伦多整整一个月的日子。
凌晨,人们都在酣睡着。没有驾驶执照,柳香香一个人开着车上路了。街上没有人,也没有车,只有街灯默默地伴随着她。
银色的雪佛莱在黑暗中渐渐地远去。不知从谁家的窗口飘出Elvis(猫王)《Can’t help falling in love》(无可救药地爱上了你):
Like a river flows surely to the sea
Darling so it goes
some things are meant to be
take my hand; take my whole life too
for I can’t help falling in love with you
……
(正像河川必然要汇入大海
我的心上人
命运的安排让我们无法抗拒
握住我的手,也收下我生命的全部
因为我确是义无反顾地爱上了你)
爱情歌儿唱得这么悲伤,一定是被恋人抛弃了,和她一样。
迷失在多伦多 第二十一章
夜像一位飘逸的女神,蹑手蹑脚地走了。
十一月六日,是星期六。清晨,田建设像从噩梦中突然醒来一样,一头的冷汗。他坐了起来,才想起他这是在纽约,睡在瘦子家客厅的沙发床上。
十一月四日半夜的时候,从柳香香家气冲冲地跑出来,他回去收拾了东西,把杜奔叫起来交代了几句,就上了美国。
他再也不理那个女人了。“端盘子都不稀罕的我要?”她可真知道拿什么往他心上戳,他可是真心实意地在帮她。他这么小心地护着自己的自尊,一点非分之想都没敢有,还是被伤了,伤得这么狠。早知今日,来个无证据弓虽。女干,让她狂。
一路上开开停停,九个小时就能到的路程,他开了十几个小时。
瘦子是河北农村人,在学校的时候俩人关系就不错。逢年过节,只要瘦子不回家,田建设总是把他叫到自己家来过。瘦子毕业被分回河北后,又申请到美国读书,改读计算机,毕业后在纽约找到工作。老婆孩子早就接来了,现在有两个女儿。听说还要再接再厉,不生个男孩誓不罢休。
瘦子老婆不错,是他中学同学,来美国前在他们县里当小学老师。人挺实在,还挺开朗,对田建设真像对瘦子的亲兄弟似的,总是说:“你要有事就上俺们家来,俺家就是你家。”就跟老盼着他出点什么事似的。
柳香香不知道怎么样了?这回她要上大街上流浪就没人管她了。去去去,还想她?她爱怎么着就怎么着,跟他田建设没关系。她会不会给他打电话?爱打不打,打也不理她。把我看成什么了?招之即来,挥之即去,哼!
想是那么想,还是没忍住,他把一直关着的手机打开,真有留言。
“田建设,是我,对不起。你别跟我生气,你来吧,我在家等你。”是柳香香的声音。
“田建设我向你道歉,如果你今天忙的话,晚上到我这儿来吃饭吧,我等你。”也是柳香香的声音。
“我做了好多菜,你几点可以来?”还是柳香香的声音。
他又查到有人在昨天半夜十二点以后,连拨了三十多次他的手机,都是从柳香香家的电话打出来的。从那以后,柳香香就再也没有给他打过电话,更没有留过言了。
她会不会出什么事?
他怎么能够丢下她,自己跑了呢?他不是知道她被先生抛弃了,先生又躲着不露面,她连打架的对手都找不到,只能自己跟自己较劲儿,只能跟他较劲儿吗?正常人谁动不动就用刀子割自己的手?你不是知道她不正常吗?还跑?还跑到纽约?
他给柳香香打电话,想向她解释一下。柳香香不会和他生气的,她不是那种小心眼的人,要不是谢明那浑蛋,他知道她心里总是阳光灿烂的,不但照着自己还能照着别人。
电话铃响了几声,就转到留言。再拨,还是这样。
出事了,真的出事了!才早上六点钟,她不会出去的。或者是已经走了,菜包子送她上机场了?
他又给菜包子打电话。菜包子还在被窝里:“她没走,票都让我给退了。”
他拨柳香香的手机,关机。
他拨杜奔的手机。一听是他,杜奔眼睛都没顾得上睁就开始发牢骚:“你知不知道现在才几点?以前没发现你这么勤快啊。搞什么搞?昨天半夜三更,我都睡着了,一个女的还来找你,你不是跟人家有孩子了吧?”
“你怎么跟她说的?”
“她一听说你上美国了,脸都变色了。捅娄子了?没做好善后工作?”
坏事了!
田建设慌得腿都蹬不进裤子里,好不容易穿上衣服,也顾不得是不是星期六了,就去敲瘦子卧室的门:“我走了,回加拿大,你们别起来,我到了就给你们打电话。”
“你干吗走啊?”瘦子老婆直着嗓子在里面说。
还没等田建设说话呢,她穿着一身粉花睡衣就把卧室门打开了:“啥事儿啊,刚来就走,不是说今天给你包饺子吃吗?”
“让他走吧,肯定有事。”瘦子在屋里说。
“失恋了吧?我昨天看你那样儿就不对。”瘦子老婆边说边往厨房走,“我给你做饭,在俺们家不兴让客人饿着肚子上路。”
一路上,柳香香都在想,谢明会来找她吗?会的。见到他她会说什么?她是板着脸不理他?还是和他大吵大闹?他们从来都没有大吵大闹过,只是拌过嘴。有一次他们舞蹈学校的同学聚会,一个男生开车把她送回家。刚进家门,谢明就问:“那是谁呀?”
柳香香说:“朋友。”
“干什么的,还有车?”
她听出他语气里的酸味儿,就故意逗他:“一文化有限公司的大经理,人家还刚买了一栋小楼呢,特牛。”
“见钱眼开了?”
“谁见钱眼不开啊?”
“后悔了?”
“早就后悔了。”
“现在也来得及。”
“那明天就去办手续。”
“干吗等明天啊?现在就去。”
俩人就吵起来,当时柳香香还真生气了。现在想着,怎么也气不起来,那不是就是爱吗?
要不就直接扑他怀里得了,连哭带撒娇一举把他拿下。
柳香香在一家中途休息站停下来吃早饭。
在麦当劳,她旁边桌子上,坐着一个两岁左右的男孩,胖胖的,一脸的调皮相。男孩把土豆饼抓了起来,两只手举高,被挤碎的土豆饼直往下掉渣。小孩发现柳香香在注意他,就把一只手里的土豆饼塞到嘴里,然后用空出来的手和柳香香打招呼“Hi!”
田建设一口气开了八个半小时,中间除了加油,他连水都没顾上喝一口。
十一月六日下午三点半多的时候,他到了柳香香家。门铃响了有十声,没人出来开门,他试着扭了扭门把,是锁着的。
怎么办?
他得进去看看。他不是没想到,万一里面有具尸体,他如何脱掉干系?万一他被警察发现,私闯民宅可是犯法的。知道,他都知道。但他还是用双手托起了车库门。
车没了!谁开走的?谢明回来了?柳香香没有驾驶执照啊。
他也想到了,也许谢明回来和柳香香和好如初?现在谢明是带她出去吃饭,买东西。让他们看见他在他们的家里,他该有多尴尬。不管,他毫不犹豫地进到房子里。
屋子里的整洁让他感觉好受了一些,说明柳香香平静下来了。
他看到了客厅茶几上柳香香留给谢明的信:
谢明:
如果你想让小乖没妈的话,你就别来找我。我顺着11号公路往北开,第一站是A市。我会在留言机里告诉你我住的旅馆的。
柳香香
这是吓唬谢明呢还是真去寻死?第一种可能性比较大,这谢明太不男人了!柳香香要被警察扣下就好了,她没有驾驶执照。可是警察叔叔们总是对技术不高明的美女们高抬贵手,没脾气。
留言机上的红灯一闪一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