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失在多伦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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迷失在多伦多- 第7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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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月十四日,星期四,是柳香香她们到多伦多的第八天。
  还不到下午五点半,柳香香就带着小乖在车道上等着田建设了。六点不到,他们已经停在曲蓉家的车道上了。六点整,柳香香去按曲蓉家的门铃。
  第一声,等了一会儿,没有人来开门。
  柳香香又按了一下,怎么还没有人来开门?
  她又连着按了三次,屋里连动静都没有。
  门铃是不是坏了?柳香香开始敲门。田建设也过来了,他把耳朵贴在门上再按门铃,他听到了里面的铃声,门铃没坏。
  柳香香很懊丧地跟他说:“明天你帮我打电话问问,到底是怎么回事?”
  “她会说中文吧,你问比较合适。”
  十月十五日,星期五,是柳香香和小乖到多伦多的第九天。
  上午,田建设正带着客户看房子呢,手机响了起来。
  “他们说曲蓉不在,其他的我就听不太清楚了,你帮我打电话问问行吗?”
  “你把号码给我吧。”
  “你什么时候能告诉我?”
  “我正在带客户找房子,可能得下午了。”他感觉到柳香香的失望,所以又补充了一句:“别抱太大的希望,镜框里有信的可能性不是太大。”又不是玩捉迷藏,一封信还藏来藏去的,不是魔术师出身吧?
  柳香香守在电话旁边,等着田建设的回音。对谢明的电话,她似乎已经不再抱任何希望了。连他的敲门声,她好像也不再等待了。
  她真的有一种感觉,那个镜框会告诉她一些什么。告诉她什么呢?告诉她别着急,一切都好,很快就会回来的……
  不对,难道他一个月以前辞职的时候,就知道这次出差不能按时回来?
  真要和她说什么,留一封信在家里不就行了?也许在家里的镜框里?她怎么没想到呢?第一天晚上没有接到他的电话,她就应该想到这个。她真是太笨了,愚蠢,没脑子,不可救药地没有感应,把一个趣味横生的游戏玩成这般戚戚惨惨的样子,还骂人,还想摔东西,还想演习自杀。看过“Life is beautiful”吗?看过还犯这种错误?
  于是她把家里大大小小的镜框,不论是挂在墙上的,还是摆在桌子上柜子上的都给拆开仔细地检查了一遍,没有,什么都没有。
  不是游戏,那是什么?
  电话铃声把她从沉思中惊醒,她拿起电话等着。是的,她还在幻想着话筒里能传出谢明的声音。
  “我打电话了,曲蓉昨天晚上被车撞了,现在在医院里。”是田建设。
  什么?柳香香懵了,怎么回事?到底是怎么回事?怎么好像有一只魔鬼的手,成心要置她于死地而后快?
  话筒那边的沉默,让田建设感觉到这消息对柳香香来说可能有点雪上加霜,虽然他根本不相信谢明会把信放在那个镜框的后面,但是他还是说:“你要想去,我可以带你过去一趟。”
  这不是上钩吧?是同情。
  不知道为什么,让田建设突然感悟到这一切的一切,从机场缺席到出差不归,都是谢明自己安排的。这个想法把他自己也吓了一跳,因为如果是这样的话,下一个问题就是:“为什么?”从表面看,谢明给柳香香安排得很周到,是个心细的好丈夫。可是他们俩关系到底如何,他不知道。看柳香香的样子,是非常在乎她先生的,可是她先生呢?她到底是不是二奶?他认识几个被送到这儿来的二奶,人家守空房的日子可潇洒了,把跟其他男人上床轻描淡写地说成是“拉手”,不像柳香香这么痴情。
  “你知道她住哪个医院吗?”柳香香问。
  “知道。”
  “那咱们现在就去吧?”
迷失在多伦多 第六章
  医院的护士告诉柳香香和田建设,曲蓉在抢救室里,还没有醒过来。
  头顶上的日光灯,发出冷峻、没有热度的白光。灯光下,曲蓉的先生和她的两个十来岁的儿子,像一团团揉在一起的衣服,无精打采,皱皱巴巴地坐在医院走廊的椅子上。
  柳香香在曲蓉的先生的身边坐下,想安慰安慰他。
  他看到她坐到他身边,以为仙女下凡,将皱成一团的身体伸展开来,为悲伤所累的眼睛里也发出了一点生命的光彩:“你也是她的同事?我没有见过你呀?”也许因为悲伤,他没有看见坐在他另一边的田建设。
  “我不是她公司的。”柳香香说。
  “你是报社的吧?咱们到那边谈谈。”他拉着柳香香走到一个他儿子们的听觉达不到的角落,用很好听的广东国语急切切地和她说:“让小孩子听见不好,我告诉你那个人是个疯子。”
  田建设也跟了过来,及时地搭了一句腔:“你是说那个肇事的司机?”
  看到曲蓉的先生不太友好地看着田建设,柳香香连忙解释道:“他是我朋友,和我一起来的。”
  “他们不应该给八十五岁的人发驾照!”好像终于找到申诉对象似的,曲蓉的先生瞪着眼睛朝他们喊道。
  曲蓉的先生由于过分激动,无法正常输送语言,陈述是杂乱和跳跃式的,柳香香和田建设用了拨乱反正去粗取精抽丝剥茧等一系列方法,才算勉强弄明白了曲蓉出车祸的大概过程。
  晚上睡觉前,曲蓉有到外面散步的习惯。昨天晚上,她照常出了家门,沿着每天走的路线走着。在过一个不大的十字路口的时候,当亮起“行人可以过马路”的灯时,她向对面的马路走去。已经快到十一点了,街上很安静,没有多少车。没想到,从不远处开过来的一辆车,不但没在亮着红灯的路口停车,而且也没看见正在过马路的曲蓉。车朝着她就撞了过去,比“目标明确的谋杀”还做得干净利落。好在被正在遛狗的一位中年男士看见了,他跟在车后面大声疾呼:“STOP!STOP!”(停车!停车!)那辆车挂着曲蓉往前开了五米才停了下来。
  因目击人用手机报了警,警察及时赶来,以为肇事司机一定喝醉了,谁知坐在驾驶座位上的是一位老太太。她张口就问警察:“What’s wrong ?”(出什么事了? )将脸上的皱纹聚在一起,一副受了大委屈的样子。
  等她半天从车里挪动出来,看到急救人员从她车底下把曲蓉拉出来的时候,她还奇怪呢,这人什么时候跑到她车底下的?怎么钻进去的?
  警察问她,为什么闯红灯?
  她说,没有看见灯是红的。
  警察问她,为什么要往人身上撞?
  她说,根本就没看见有人。
  警察问她,这么晚到哪儿去?
  她说,就是出来兜兜风。平常照顾她的人不让她自己开车。今晚,她看那个人先睡着了,自己就开车出来了。
  她还很理直气壮地说,我有驾驶执照,为什么不让我开车?
  于是曲蓉就成了她任性的牺牲品。
  说着说着,曲蓉的先生便抓住了柳香香的手,好像在寻求精神的安慰:“这真是祸从天降啊。”口气虽然是无奈和委屈的,但也不应该借此去Touch(碰)别人啊。
  看柳香香被这位大男人抓着手,想抽出来又不好意思的样子,(毕竟人家在痛苦着,再保守也不敢在这时候拉下脸。没准人家根本就没意识到,以为是自己的手呢。)田建设就挺身而出了:“你认识谢明吗?”
  “认识。”曲蓉的先生看着田建设,眼睛里透着迷茫,不明白他为什么在这种时候问这个。
  柳香香马上接上:“我是谢明的爱人,曲蓉说谢明有个镜框在你们家,我们今天晚上到你家去拿行吗?”
  “镜框?不清楚。”曲蓉的先生终于松开了柳香香的手。
  “医生说曲蓉什么时候能醒过来?”柳香香不甘心。
  “不清楚。”
  “她没有生命危险吧?”
  曲蓉的先生很忧伤地看了柳香香一眼,还是那三个字:“不清楚。”
  怎么办?柳香香只好拦住一位护士问:“Is Rong Qu okay?”(曲蓉还好吧?)
  护士看了看柳香香,然后说:“Don’t worry; she will be okay。”(别担心,她会没事的。)
  也许明天曲蓉就会醒过来。
  夜已深,四周静悄悄的,连偶尔开过去的,象征生命的汽车声也听不到了。柳香香拥着小乖,可以闻到她身上小孩的味儿,是那种可以让人变得平和,充满柔情的味儿。柳香香慢慢地闭上了眼睛,从十月八号,谢明应该回来而没有回来的那天开始,她就没有睡过多少觉。她的眼睛是闭上了,可是她的心无论如何都静不下来。她是不是太脆弱,太不经事儿?别的女的遇到这种情况会怎么样?无动于衷?那她们老公是不是一直没把她们当人看?
  她可不行,她反复问着自己几个相同的问题,快变成祥林嫂了。
  谢明没有到机场来接她们,为什么?
  在国内的时候,不论她到什么地方演出,也不论她几点到北京,总会在机场或着火车站看到他熟悉的身影。他会一把将她拥入怀中,就这样一直相拥到家。
  这次,她带着女儿到了陌生的加拿大,他没有到机场来接她们。Why?
  出差的理由?他为什么要在她们到的那天出差?晚一天走这工作就保不住了?
  在北京,谢明永远把“家”放在第一位。工作说白了就是挣钱养家,谢明一向认为搞颠倒了就是本末倒置。
  他没有给她们打过一个电话,为什么?
  在北京,什么事都没有,他们一天也要通几次电话。他告诉她,同学约他去聚会,还让带上她。她也告诉他,妈妈家的水管漏水,让他下班后去看看。他问,想不想去爬香山?她说,我馋辣子鸡丁了。
  什么样的出差连一个电话都不能打?
  他说两天就回来,他没回来,也不打一个电话,这又是为什么?
  他心里没有她们了?他不像以前那么爱她了?没有,她觉得他比以前更爱她们。可是为什么……不能再想了,真的不能再想了。
  在黑暗中,她强迫自己闭上了睁了不知道有多久的眼睛。曲蓉明天可以醒过来了吧?
  第二天,十月十六日,星期六,是她们到加拿大的第十天。
  柳香香带着小乖跟着田建设又跑到医院。去医院的路上,她买了一束娇嫩的,淡黄的菊花。
  在医院急诊走廊里,在他们昨天看见曲蓉的先生及她两个儿子的地方,没有看见这爷仨。也许曲蓉已经转到住院处了。
  他们到服务台去问值班的护士:曲蓉在哪儿?
  年轻的女护士一开始没听清楚曲蓉的名字:“Who?”(谁?)她问道。
  田建设清了清喉咙又说了一遍:“Qu Rong or Rong Qu。”(曲蓉。)
  护士上下打量了他们几眼,然后才说:“She passed away last night。”(昨天晚上就去世了。)
  柳香香捧着的那束黄色的菊花,从她的手上坠落到服务台前面水磨石的地板上。
  那镜框呢?我看不到里面的信了,我不知道谢明什么时候回来了。我该怎么办?
  “咱们到她家去看看。”田建设看了她一眼,就知道她心里在想什么。找到镜框,她就死心了。一个镜框里能有什么?
  田建设带着她和小乖,又一次到了曲蓉的家。
  曲蓉的先生打开门,他的脸上浸满了悲哀。他看着他们,没有说话。
  “我们来是想把谢明的镜框取走。”柳香香说。“镜框?”曲蓉的先生看起来完全忘了,柳香香昨天跟他谈到的关于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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