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诶?不过恐怕要被上田老师训了。”我为自己一时兴起的想法蓦然有些后怕。
“这个白白的点是……?”
“是我。”
“诶?好小!”
“人类在自然面前本就渺小。”
少年听闻点点头:
“其实我也不是很懂啦,只是觉得这张画很有意思。”
“谢谢!”我点点头。
“我有一个朋友也是学画画的。”
“是吗?”
“下回让你们见个面吧!”
“嗯,一定!”我靠在轮椅的椅背上,身后的夕阳将我的影子轻轻按在脚下的地板上。
“啊,要说起来,哥斯拉还真是……”说着少年终于绕过面前那张画,一边促狭而笑,一边不好意思地说着。
“猫咪都是有灵性的。”我弯起嘴角,伸手摸了摸哥斯拉柔软的身子。猫咪打了个哈欠,闲适地甩了甩尾巴,盘睡在我膝盖上。
“你说哥斯拉也是有灵性的?”白石看了看我膝盖上的猫咪,似乎不信这只肥猫也会和「灵性」二字扯上关系。
我望着他到底还是没忍住笑:
“当然!什么时候把她借给我当模特吧!”我伸出双手捧起猫咪交给了他。
他不好意思地接过了猫咪,脸上似乎有淡淡的不自在:
“如果你不嫌弃这只猫肥的话!”但最终,他还是打趣起自己的猫咪,却被这只聪明的母猫横爪抓了一道。
“痛!好…好痛!!”少年踮着脚在画室里惊叫起来,而我则捂着嘴唇笑起来。
这样悠然的傍晚,不久窗外街道上便传来一个明亮的少女声音:
“白石哥——!”
我回过头,有些奇怪地看向窗外。只见一位少女,穿着黄色的毛衣以及一条黑色的短裙,正一脸生气:
“真是的!”她嗔怒地咬了咬唇。
我扭过头,赶忙打住一边白石尚还痛苦的感叹:
“白石君,窗外那个女孩是找你的?”
白石听闻似乎想起了什么,甚至条件反射地低语了句“糟了”,便赶忙走到我身后的窗户边俯下身子:
“友香里,我在这里!”他摇了摇手,“哥斯拉也找到了!”
我躲在他身后的阴影里,看见她转身插腰皱起了眉:
“真是的!哥哥你居然在哥斯拉和我之间义无反顾地选择了她!”她的话酸溜溜的,却让我感到很是有趣。
然而很快,她似乎发现了我。她连忙捂住嘴,又惊又羞地鞠了个躬:
“不好意思,给您添麻烦了!”
我怔了一下,陡然间不知如何是好。直到白石回过头,笑眯眯地看向我:
“她是我妹妹友香里,之前都在外地读书,最近寒假才回来。”说完便又看向街上的少女,“好了,友香里,快和阿蜜打个招呼吧。”
“阿蜜?”少女抬起头,盯着我看了很久。
“你好,友香里,我叫花田蜜。年龄的话……”我抬头望了眼白石,“和你哥哥是一年。”
“你好……”她似乎注意到了我正坐在一只轮椅上,表情有些微弱的尴尬。
我不喜欢这样的感觉,但我并不责怪白石友香里。
对于一个身有缺陷的人而言,常人是无法将你轻易纳入他们生存的那个圈子,就像现在,我必然不存在于那位鲜亮少女的意识范畴中。
少年似乎闻到了这中间淡淡的不和谐气味,终于还是以几声干笑打断了那层不自然。
所以之后,当我躲进房间阴影中,目送着他们离开时,到底还是听到窗外少女努力压低的声音:
“那个女孩子是…残疾……”
“友香里!”
我垂下眼帘,趁着天幕渐黑,终于别过头。
当看到父亲正带着一丝担忧站在画室门外时,我却以一个微笑打消了他的忧心。
因为现在的我,必须要有这样的韧性。
24Chapter 24。流过怀想
作者有话要说:
大约下章,久未谋面的男主会出来一下下……OTZ
上田老师似乎很中意我的这次作业。
虽然在看见那成片的蓝色樱花时,她不住地说着「这也太乱来了!」,但表情里却丝毫不见责备。取而代之的,她竟伸手摘下画板。在冬日微醺的阳光中,女子带着一点笑容、似有惊喜地端详着手上的画。
“上田老师……?”
“蜜,或许你在色彩上确实很有天赋。”女子的目光始终没有离开手上的画板。很久之后,在她几乎已经看清楚那张画的每个细节后,女子才终于又将它搁在了画架之上。她长吁一口气,似乎在努力平复心中剩下的那点波澜,“我真得感谢伸夫把你送给绘画,送给我。”她低下头,躲在阴影里忽然说道。
我不晓得应该如何回应她的话,我只知道,自己脑海里首先浮起的,竟是已被藏进箱子的那只老旧相机。
这并非天赋,只不过是前一个梦想不甘心如此平淡的死去,这才不动声色地走进新的梦想,悄悄施展它的魔力。
不知为何,我竟安心起来。
一件最想做的事情却因为某个不期而至的灾祸毁于一旦,可上帝在关上这扇门的时候,却为我打开了一扇窗。
虽不可能对上帝说「谢谢」,但也许能道上一声「幸而不算太差」。
……
学校冬假也有一段时间,虽然我这一年都辍学在家。一面是因为腿的关系,一面也是因为才来大阪,一切都显得那么的格格不入。
自从那天与白石以及他的妹妹分别后,我们几乎没再说过话,即便遇见也只是打个招呼。不知为何,彼此间竟涂上了一层道不明的奇怪感。
圣诞,接着是元旦。
对比其他人,我和父亲,最多加上阿八的节日过得太过清冷,但这确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
元旦过后不久,便下了好几天的雪。这是入冬以来,大阪下的最大的一次雪。毕竟是季风性气候,即便常年都给人湿漉漉的温和感,但真正冷起来,却也不带一丝马虎。
我缩在画室里,一边拿着脏兮兮的画笔,一边看着窗外灰色的天空发着呆。最没想到的,还是自己竟就这样不知不觉地睡了过去。
直到第二天,敲门声吵醒了我。父亲在前一天受人之约前去赴宴,想必这样大的雪未必回家。我听见敲门声,只以为是他回家了,赶忙用手揉了揉脑门,探出脑袋看向窗外。
大雪已然止住,没想到竟是响晴的天气。冰凌被阳光照射得晶莹剔透,光线折在枯木白墙上,晃得我睁不开眼睛。
“阿蜜!”
“……”不是父亲的声音,我定了定神,看清的时候着实有些惊讶,“白石?!”
“先开个门好吗?”少年隔着玻璃窗,一边打着手势一边大声问道。
我点点头,这才发现不远处的门外,白石友香里也站在那里,表情里带着微弱的尴尬。
我操纵着轮椅打开了铁门,少年少女在看到我的一瞬间,忽然全都像是定格了一样。接着是憋笑,最后是捧腹。
“一脸油彩啊!蜜,你现在可活像个小丑!”
“……”我咧咧嘴,这才想起自己方才拿脏手揉过脸,不禁大叫一声,“啊——!!!”
这回,终于连友香里也终于忍不住,侧过脸笑了一声:
“姐姐,你太糊涂了。”
这是她对我说的第一句包含真心的话。
……
他们是来邀请我参加今宫戎神社的十日戎的。原本我和友香里之间还缠着个小结,却没想到解开小结的过程竟如此简单。
友香里穿着很正式的大红色和服,她哥哥却是一身休闲无比的羽绒服。两个人站在大雪过后的街道上,被那些银装素裹的背景衬托着,显得愈发夺目。
“但是我……”我指指自己的轮椅,“恐怕会很不方便。”
“没问题!让哥哥来推就好了!”友香里毫不留情地提议道,惹得一边的白石望着她叹了口气,“哥哥可是打网球的,很有力气的!”少女曲起手臂,做出个表示健壮的姿势。“不过在这之前,阿蜜姐姐还得先梳洗一下。”
这件事似乎撞上了她的专长,话音刚落,少女便推着我走进了房子。
在简单梳洗后,她便问我有和服么。我虽点头,但紧接着便说道:
“和服的话,恐怕太麻烦了。”
“一点也不,阿蜜姐姐,难道过年不该穿得隆重一点吗?”
“可是我……”我的眼里带着为难,却被友香里期待的目光所打消:
“我说过了,哥哥他力气可是很大的!”少女朝我眨了眨眼睛,转身便招呼来了少年。
那件橙色的和服,上面肆无忌惮地缀着大朵大朵菊花的那件和服,一直都静静躺在衣柜的最深处。虽然从东京带到大阪,但我未曾想过会再次穿上它。
友香里一边感叹这件和服料子漂亮,一边兴高采烈地向我走来。反倒是我和一边的白石,在面面相觑的同时,更有一丝说不清的尴尬。
于是在一位少女的执着下,一位少年的帮助下,在一场大雪后,在阳光恰巧躲进云朵时,这件过分美丽的和服,竟时隔多年,又一次覆上了我的身体。
明明上一次还近在眼前,但世事难料,此时的心境与几年前早已大相径庭。那年圣诞,牵着不二兄弟,踏着雪走在东京近郊神社的画面还历历在目,此刻却身处异地,和不一样的人,干着相似的事情。
心里忽然起了一点波澜,想低声询问天那边的那个人:
「是否还好?」或者是「……还记得我吗?」
“日本人果然还是需要穿和服啊!”友香里望着我惊叹了一声,随后便意味深长地望了白石一眼。想必出门前,没有说服自己哥哥穿和服,让她至今不甘。而此刻,我却成了她反击自家老哥的一个绝好事例。
“……快走吧!”白石故意避开自己妹妹的目光,敷衍道。
“别岔话题!哥哥现在回去换和服也来得及哦!妈妈可是也很希望你穿和服呢!”
“行了,我这么穿就可以了!”
“啊~哥哥你怎么这么固执!”
“……”白石耸耸肩,但转而还是绕到我的轮椅后面,“不过女孩子确实穿上和服比较漂亮。”
我愣了愣,侧身想要对上他视线的时候,少年却早已抬起眼帘。
窗外忽然明亮起来。
在这个微小的时间差中,阳光已经逃开白云的封锁,为这个周五的早晨,抹开一层淡绒的黄光……
25Chapter 25。清冷冬阳
“今宫戎神社,是大阪最重要的信仰。供奉着的惠比寿神,是保佑市场繁荣的商业之神。
……”
这不过是前几日,从电视里得知的大阪基础知识。然而真正的今宫戎神社是什么样子,那被称为大阪每年最热闹、最空前绝后的祭典又是什么模样,我却只能在脑海中构画出一个模糊的轮廓。
友香里替我推着轮椅,白石则走在我们前面。阿八温顺地低呜了几声,它跟在轮椅边。这凛冽的天气,鼻腔里呼出的白色水汽像是一团於不开的白色油彩,却被围绕在我们身边的这层透明空气,融化得一丝不剩。
前方的少年显得有些忙碌,自从离开家,他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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