莲花谣- 第11节

　　陈兢进说：“这是什么人呀，我这就去找他讨个说法去！”

　　朱亦岳将陈兢进拦了下来。说：“兆林，你冷静冷静！你现在上哪儿去找李成荫？退一万步说，即使你找到了他，他承认吗？”

　　陈兢进说：“我把南巴带去，他不敢不承认。”

　　朱亦岳说：“李南巴是李荫茂花钱买来的堕民。你让他去作证明，不是把他往火炕里推吗？再说，我答应过李南巴，不说是他说的。”

　　陈兢进说：“朱督学，你说我怎么办？陈月儿是我亲妹妹，我总不能见死不救吧。”

　　朱亦岳说：“兆林，你的心情我理解。依我看，我们先缓缓再说。把李南巴放回去，越快越好。等北伐军走了，我们再来处理。”

　　陈兢进说：“我就怕……”

　　“我知道你怕什么，”朱亦岳说，“我们要以大局为重。眼下国共合作，李成荫是国民党，我们是共产党。所以，我们做什么事，都要三思而后行。”

　　陈兢进这才低了头。

　　这时，王佐风尘仆仆走了进来。朱亦岳见了，大喜，攥住他的双手，说：“伏妹儿，找到攸县党组织了吗？”

　　王佐筛了一碗水“咕咚咕咚”喝了，气喘吁吁说：“我不仅找到了攸县党组织，还见到了北伐军的朱耀华副师长。朱副师长说，在南昌认识你。”

　　朱亦岳说：“对，我们认识。怎么这次北伐军来莲花，是他带队？”

　　王佐说：“对，他只带一个团的兵力，出击湘赣两省。幸亏我们及时把北洋军阀增兵的消息通报了他，不然的话他们根本不知道。有了我们的情报，在攸县战场，北伐军准备充分，北洋军阀惨败。”

　　朱亦岳说：“伏妹儿，你和兆林、胡子三人攸县之行，一举三得。了不起啊，值得庆贺。”

　　陈兢进、王佐听了，哈哈大笑。

　　王佐说：“哦，对了，朱副师长让我告诉你，北伐军改由茶陵进入我们莲花县，那里交通方便，不易受到敌人阻挠。”

　　朱亦岳“哦”了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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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节：莲花谣（40）　

　　陈兢进说：“可我们欢迎的人群主要集中在坊楼呀，我们还以为北伐军是由攸县进入我县呢。”

　　朱亦岳说：“马上通知坊楼党组织，让他们组织群众快速赶到县城……”

　　王佐：“是，我这就去。”

　　陈兢进说：“伏妹儿，你累了，还是我去吧。”

　　王佐说：“别争了，我俩都去。”

　　陈兢进说：“行。那快走吧。”

　　陈兢进、王佐匆匆赶出大门。

　　勿忙赶来到坊楼，陈兢进和王佐就分头行动。王佐去寨上、奢下、富冲等地通知当地党组织；陈兢进则负责告知枧下、新城、沿背、南陂方向的党组织。刚进新城家门，贺福庆就来了，他急切地问：“兆林哥，月儿有消息吗？”陈兢进沉重地说：“没有。”

　　贺福庆问：“你们审问李南巴，没有结果吗？”

　　陈兢进说：“没有。”

　　贺福庆生气地说：“那朱亦岳不过如此……”

　　陈兢进说：“福庆，你不知内情，不要胡乱猜测，陈月儿是我亲妹妹，我不着急吗？”

　　贺福庆说：“陈月儿是你亲妹妹吗？我怎么看不出来？”

　　陈兢进顾左右而言他，问：“我爹呢？”

　　贺福庆说：“他去找月儿啦，他让我在家等你。说你一定能找到月儿。依我看，你就根本没去找！”

　　陈兢进也不理会，只是说：“福庆，我看你还是先加入我们农民自卫军好，月儿一时半会找不到，你和谁结婚去？”

　　贺福庆说：“你们的破农军，我才不稀罕呢！”

　　说完，气呼呼地跑出新城，朝沿背走去。

　　贺福庆一口气跑上了鸭叉坳山顶，爬上那块熟悉的巨石，站在巨石上，双手伸向天空，嚎啕大哭。

　　苍天为之动容，隐隐约约地，他仿佛听到有人唱歌：

　　我打起哦嗬上山坡，

　　山里妹仔把柴斫。

　　斫柴要斫实心柴，

　　恋郎要恋忠厚哥。

　　忠厚哥俚冇啰嗦。　
　　哦嗬，喂——

　　贺福庆听到好像是陈月儿的声音！他环顾四周，却什么也没有！原来是自己的幻觉！

　　贺福庆赶到外公家，晚霞已烧红了西天。他走进院子里，见门边堆了一堆衣服，棉絮在烧，焰火夹杂袅袅青烟升上天空……贺福庆回头瞅了一眼，心中好生纳闷。

　　透过窗棂，贺承茂看见儿子，他朝他喊了一句。贺福庆循声望去，父亲已跑出院来，“福庆，”他说，“你回来得正好。你外公回去了！”

　　贺福庆问：“爹，外公回哪去了？”

　　贺承茂指了指厅屋，别过脸去，潸然泪下……

　　贺福庆这才意识到外公出事了。他打开厅屋的矮门，只见厅屋正中赫然放着一具鲜红的棺材。他马上明白“外公回去了”是怎么回事。他跪倒在棺材前，失声恸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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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节：莲花谣（41）　

　　贺承茂也跪了下来，小心声：“你外公是上午刚逝世的。临终前，嘴里还呼唤着你的名字。”

　　贺福庆恸哭不已……

　　贺承茂继续说：“你外公是听了‘月儿被抢走’这一事后呕血死的……”

　　贺福庆哭得更厉害了……

　　“文花莲也来莲花啦，”贺承茂说，“她送我到沿背才走的。猫仔的病又发了，她是去高洲请道士给猫仔冲喜的。”

　　贺福庆啜泣着问父亲：“你怎么知道外公去世的？怎么这么快就赶来了？”

　　贺承茂说：“我一点都不知道！我和花莲昨天下午才赶到莲花。晚上，我还和你外公商量你和月儿结婚的事呢，今天上午有人告诉他‘月儿被人抢走了’。他一听就呕血了，而且是大块大块地呕，到中午，就没气了。”

　　贺福庆问：“猫仔的病又患了？”

　　贺承茂说：“是啊，这次更可怕。猫仔呕血的时候既不哭也不叫，默默地承受，让人觉得可怕。”

　　贺福庆说：“秋苟死了，要是猫仔再有个三长两短，日娥婶怎么活呀！”

　　朱亦岳找到陈兢进，说：“贺福庆是块当兵的好料子，身材魁梧，高大结实。据说，武功也不错。”

　　陈兢进说：“从我见他第一眼起，我就觉得他最适合当兵。在攸县我们回家途中，我们发现一只豪猪。他捡起一块石头，不假思索地朝豪猪扔过去。豪猪砸中了，当场毙命。据说，他还会使枪……”

　　朱亦岳问：“他怎么跑到我们莲花来啦？”

　　陈兢进说：“他外公和我爹是老庚，我妹妹去他外公家拜年，两个人一见钟情。我爹起先不同意他俩的婚事，说嫁到攸县去，太远。他外公就跟我爹商量，把福庆移民到了沿背。这样，我爹就同意了他们交朋友。”

　　朱亦岳说：“这么说，贺福庆现在也是我们莲花人啰？”　
　　陈兢进说：“那当然。”

　　朱亦岳说：“兆林，你无论如何可要把贺福庆弄到我们农民自卫军来。你是他哥，好做工作。”

　　陈兢进说：“我都叫他两次了，他都不同意！”

　　朱亦岳说：“两次不行，就三次。刘备请诸葛亮还三顾茅庐呢。你为什么就不能多请他几次呢？”

　　陈兢进说：“他怪我在对待我妹妹的问题上，太不主动……”

　　朱亦岳说：“等北伐军一过，我们重点帮你找妹妹……”

　　贺福庆再次来到县城，来到李家大院。这次他没有直接从正门进入，而是从后院越围墙进到院内。然而，不管他防备工作做的多好，他还是被李家的团练发现了。他们围追堵截，开枪射击，贺福庆发挥他身手敏捷的特长。最后，把贺福庆逼到一个院子里，实在没办法，他急中生智，抓到一根凉晒衣服的竹杠，往墙根一撑，跳过围墙，摆脱了团练的追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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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节：莲花谣（42）　

　　团练把有人翻墙进入后院的事报告给了李成荫，李成荫猜测来者不善，准是冲陈月儿来的，不觉忧虑起来。

　　他叫来李南巴，说：“上次你没把事情弄好，我虽然没有怪你，但你应该心中明白。”

　　李南巴说：“我知道。李老板，有什么事尽管吩咐。南巴愿效犬马之劳。”

　　李成荫问：“南巴，你说我对你好不好？”

　　李南巴说：“好，好！李老板，你对我恩重如山。”

　　李成荫说：“知道就行。南巴，你和阿香感情进展得如何？”

　　李南巴说：“李老板，我和阿香只是普通朋友……”

　　李成荫问：“真的只是普通朋友？”

　　李南巴说：“李老板，自从我卖到你家来后，我只是按规矩踏踏实实做人，不敢有非分之想……”

　　李成荫说：“都民国了，那都是老皇历啦，还提这干什么？我们必须推倒它。我本来想成全你们，不料你没有这个想法。算了，算我看走眼啦……”

　　李南巴知道自己误会李老板了。自己明明喜欢阿香，阿香也喜欢自己，为什么不敢承认呢？于是，他又吞吞吐吐说：“可是，李老板……”

　　李成荫故意问：“‘可是’什么……”

　　李南巴壮着胆子说：“可是阿香说她喜欢我……”

　　李成荫淡淡地说：“阿香只不过是一厢情愿？”

　　李南巴试探性地说：“其实，我也觉得阿香好。”

　　李成荫生气地大喊一声：“李南巴！你到底什么意思！说话吞吞吐吐的，你还是个男子汉吗？！嗯？！”

　　李南巴汗下如雨，他观察了一会李成荫的表情，战战兢兢说：“其实，正如李老板所说，是我喜欢阿香的。”

　　李成荫笑了，说：“好，好，好！男子汉就应该敢想敢干。这样吧，既然你说你们相互喜欢对方，你去把阿香叫到我这来，让我当面问她，是不是真的……”

　　李南巴心花怒放，说：“真的？那我去叫阿香找你？”

　　李成荫挥了挥手，说：“去吧！”

　　一场大雨，倾盆而下……

　　整个莲花县城，笼罩在濛濛烟雨之中……　
　　“热烈欢迎北伐军进驻莲花！”红底黑字的横幅标语在风雨中“喇喇”作响……

　　县城街道两边墙壁上，张贴着“联俄，联共，扶助农工”“打倒列强，驱除军阀”等标语。

　　商铺屋檐下，雨水瀑布般倾泻而下……

　　商铺走廊下，欢迎人群手执三角彩旗，一边躲雨，一边振臂高呼口号，迎接北伐大军……

　　一支千余人的北伐大军冒着大雨，迈着整齐的步伐，唱着军歌，开进县城……

　　李家大院，人来人往，嘈杂热闹。人们在忙着杀猪、宰鹅、屠鸭……阿香和几个女佣在热气腾腾的锅中提出鸡来，然后放在木板上煺毛。李南巴在帮着屠夫往铁钩上挂刚杀死的猪。李成荫趾高气扬地站在旁边，说：“南巴，你这么有力气，难怪阿香喜欢你。”李南巴说：“为李老板做事，我浑身有力量！李老板，都杀四头猪啦，不用杀了吧，北伐军人一千余人，够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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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节：莲花谣（43）　

　　李成荫嘿嘿一笑，说：“你们别为我节约，再杀一头。北伐军为我们抛头颅，洒热血，作为地主，我们一定让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