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所中之毒无药可医,现已不时陷入昏迷,众御医无计可施,眼见性命难保,皇后惊慌之馀想到此事,把希望都放在这封信上了。
墨书手微抖著,主君为何会进五王府看相,她不懂。
「王爷,知道是什麽时候入府的吗?」她紧张问著。
「四年前。」皇后是这麽说。
「四年前?」神色哀伤,那主君为何不回雪晶洞府?出什麽事了吗?
定下神,巍巍颤颤将书信展开,印入眼帘是主君清奇飘逸的字迹。
一双墨瞳迅速地上下扫读,彷佛读到什麽,不可置信,脸一僵,又重读了一次,然後愣然望著信纸发呆。
彻王在旁心也紧悬著,到底怎麽样?信中说了什麽?
「信里怎麽说?」
洵秀脸蛋此时皱在一起,苦恼万分,不敢抬头迎上那人目光,心砰砰砰跳的很快,应劫吗?若是她的劫,她心甘情愿勾缠红尘,可不可以?
流年 九章二回
9…2
「墨书?」发现她神色不对,彻王一手按住她,「看我──」沉定语气中是不容分说的坚持。
她没抬头,「墨书,不管信里写什麽,先看著我。」那声音放软,小心翼翼哄著。
终是怯怯地迎上那波涌云乱的炙热目光,那人扬起笑、异样光采动人,痴痴望著,见著那常抿著的丹唇轻掀,一字字说著,「墨书,信里所说和你有关,对不对?」
迟疑了一会,点头,「有提到皇上的毒伤吗?」他又问。
这次点头的较快,「无药可医吗?」
摇摇头又连忙点头,「所以能医治?」墨书颔首。
「那你现在惊怕的,必是和主君有关罗?」她讶异地眨了两下眼,什麽时候这人也会测算了?
「告诉我──不要一个人承担,一人计短两人计长,还是,你打著要离开我,回去主君那的想法?」那语气中有些微微怨责及哀伤。
连忙摇头、神情慌乱,墨书好像不知从何开口,「主君说,当初会成立雪晶洞府、会携化蝶离开、会到五王府看相,都是为了同一个理由。」说完神态显得落寞。
若有所感,彻王一把拥住她,下巴贴著她头上,「什麽原因?」
「主君测得天机,料到我会有一劫。」身子一软,将力气全靠到他身上。
「劫?」他似乎不喜欢这个说法。
「劫──修行千年才得一劫,主君说是莫大福分,可这劫不能不应,所以主君离开是为了顺天而行,让我下山应劫。」
「应劫?应什麽劫?」利眸一闪,揽住墨书的双臂又收紧了些,彷佛怕她一溜烟不见似的。
「主君没说?」墨书也不全懂,见主君信中意思,似乎她下山後遇到的一切便是她的劫难,可彻王呢?也是她的劫吗?
「就算本王是劫,你也逃不了了,应了劫就再不能走。」彻王彷佛和她心有灵犀,恶狠狠地宣示著。
被那略带负气的说法逗笑,「是啊,你和天魔差不多,专门败人修行。」她眉眼中总算恢复一点明朗。
「天魔就天魔,你是本王的,哪儿都不准去。」扣紧她的腰,让她抬头面对他,「你主君要你回去?」他是何等精明的人,三下两下已猜到墨书变容的原因。
秀眸中闪出一些冰碎光芒,「主君说,当初到五王府看相,是他私心,他测得这位将来的皇上性格偏激,未来与我会有些牵扯,为保我安然无恙,才留下这封信,做我後路。」
主君还是非常疼她,信中有药方一副能解奇毒,愿不愿意救人,主君交她自己决定,若要救,这服方子得连续服用四十九天,最後一副药,还需加入一昧重要药引";离草";,此草就长在雪晶洞府前的山巅上,届时主君将在洞府静待她劫满归去。
这是说,若她决定救人,四十九天後便是他们分离之时吗?
心乱的很,主君竟知道自己应劫,应什麽劫也该很清楚,信中却对彻王一字不提,依主君神通不可能没测算到,连皇上要为难她都算著了,主君到底是什麽意思?
「墨书──」见她陷入沉思,彻王定定望著她,「所以?」
将药方一事说出,边说脑中突然灵光一闪,「王爷,我知道能救皇上也能救九王妃的方法了。」她显得兴奋。
「什麽方法?」彻王也被引去话题,没继续追问,她是否回去一事。
附耳说了一番,只见彻王笑了,「小墨书很有当神棍的才华。」她也笑了,有些调皮意态。
次日一早,彻王带著墨书进宫,原想托个人伪称是高人解读这封信,可皇上疑心病极重,届时一定会彻查,竟然瞒不住,几经考量还是决定让墨书自己上场,完美的谎言是越真实越好。
「彻王爷已找到能解读天书之人了?」听到彻王入宫,皇后马上於寝殿西暖阁召见。
皇后身形憔悴、神色哀伤,自皇上不时陷入昏迷後,多少日,她都守在床前亲侍汤药,一步也不肯离去,众人才知平时端静娴雅的皇后,对皇上是用情至深。
此时她端坐在明黄团龙绣榻上、脚踩著青花瓷脚踏,一双愁眸充满期盼,就希望彻王给她送来好消息。
「禀皇后娘娘,微臣出宫後即四下查访,天佑吾皇,谁料得能解天书之人就近在眼前。」
「近在眼前?」皇后不了解。
「禀皇后娘娘,微臣府里的墨书,自小曾有仙缘,受过高人指点,能识得一些仙家文字。」
皇后月眉拧起,墨书,她晓得,皇上近来常召她进宫,劝说九王妃,虽听闻她不曾从命,但皇后对墨书还是有意见。
「墨书?她有什麽仙缘?」语调中透出不以为然。
「皇后娘娘,墨书就在殿外候传,娘娘不妨亲自询问她。」
沉吟一会,「宣墨书进来。」内侍连忙向外递话,墨书一脸恭谨缓步进了西暖阁。
和皇后行过大礼,皇后看在彻王面上赐她起身回话。
「本宫听说你幼时曾有仙缘,能读仙家文字?」皇后端详著墨书,气质闲静、举止稳重不似狐媚之辈,嫌恶感稍稍减了些。
「禀皇后娘娘,奴婢幼时曾与家人离散,被高人所救,跟在高人身旁一年有馀,当时曾在书房里伺候书墨,耳濡目染学了一点仙家文字。」墨书态度谦恭地回覆。
「喔──」皇后似乎提起兴趣。
「是怎样的高人?」
墨书低头细诉著,「救奴婢的仙长年岁看起来约三十多,仙风道骨、留著一绺清须,身著绛紫道袍、头戴玄色通天冠,儒雅温文、面貌清俊、谈吐清新不凡,身旁还有一名小婢,长得很水灵、心思极伶俐,都是她照料奴婢的,当时奴婢不过十岁,记得不多,一年後就被仙长循线送回家里,再无见过仙长了。」
皇后本不相信,但她没和任何人说过赠予天书高人的面容、形貌,更不要说高人身边的确跟著一名叫化蝶的慧婢。
「果真是那位仙长吗?」皇后现在已信了大半。
流年 九章三回
9…3
「怎会这麽巧?」她忍不住惊叹。
「皇后娘娘,想必天机玄奥,仙长早测得吾皇将有一难,所以教导墨书识得仙家文字,便是日後要派她来替皇后解读天书的。」彻王顺水推舟鼓吹著。
「是这样吗?」皇后似乎也信了。
「天书,你解读出来了吗?」皇后又问。
「禀皇后娘娘,天书,奴婢已恭读过,里面文字大多是当初仙人所教,奴婢已恭誊出来了。」墨书声调轻柔、字字清晰,皇后听了顺耳。
「真是仙缘,那书信中可有如何助皇上度过此难之法?」皇后急著问。
「信中有药方一副,依信里所言,皇上此难须从两处排解。」
「哪两处?」皇后月眉挑起,紧张追问著。
「一是以药石辅助,皇上需连续服用七七四十九日的药汤,早晚各一次,最後一副还须搭配一昧药引";离草";,所中毒性即可尽除。」
皇后急速点了头,「还有呢?」
「这,要请皇后娘娘恕罪了。」墨书突然跪下,不胜惶恐的样子。
「怎麽了?本宫赐你无罪,快快起来回话。」皇后也被吓了一跳。
墨书站起身恭敬回报,「皇后娘娘,信中说皇上此难乃杀孽太重所致,想解此难除了服药外,还需治本──」她低著头。
「治本?怎麽治?」当初仙长也说过皇上杀孽重,端看这一两年,皇上的确杀了不少人,皇后心中是忧惧的。
「信中说,须由宫里与皇上有缘之人,代皇上出家,终身清静礼佛,为皇上祈福、修法,以解孽障。」墨书小心地提出这治本之法。
「出家?」皇后眼中闪了闪。
「信中有指示谁吗?还是由宫里指派?」
「娘娘,信中明白指出,能替皇上修福消孽之人,就位於皇上寝宫西南处,辰年辰月辰日辰时生的阳女。」
「辰年辰月辰日辰时生的阳女?」皇后想了想,後宫里不是宫妃就是宫女,哪个是能替皇上出家的有缘人?
连忙叫来亲信宫女领著小ㄚ头前去查探,半晌宫女回来了。
「怎麽样?」皇后连忙问。
「禀主子,奴婢一路往西南方查去,问到的都不是辰年月日时所生,直到──」那宫女似乎有些犹豫。
「快说!」皇后冷喝。
「直到角门外的偏殿,殿里主子,就是辰年辰月辰日辰时生的。」宫女有些嗫嚅。
「偏殿、主子?」皇后心忖著,突然灵光一闪,「卫国夫人吗?」
「是的,主子,奴婢怕有错,也请管事牌子曾公公再去查证了。」这宫女是皇后身边的得力人,做事很妥贴。
不久又有内侍太监上来求见,便是回覆此事来的。
「禀主子,卫国夫人的确是辰年辰月辰日辰时生的阳女。」进宫之人都有资料备查。
「墨书,你是故意的吗?」皇后转头厉声斥喝。
墨书连忙跪下,「皇后娘娘,奴婢就是有天大胆子也不敢欺瞒娘娘,这的确是天书上所载。」心怦怦跳著。
皇后沉吟了一会,不管是不是天书上所载,这倒是一个解决困境的好办法,本来她与太后商议,是不是趁皇上昏迷之际,寻机除了九王妃,避免将来惹出大患,加上此次又是九王府馀党所为,更不能留她。
但顾忌皇上,届时若龙颜大怒又出大事,如今,以天书之名赐九王妃出家,离宫为皇上修法除孽,一则不用伤人命,又是为皇上出家消灾祈福,皇上也不能责备什麽,二则,也避免了将来皇上强纳弟媳的恶名。
电光石闪之间已做出抉择,「就这麽办,事不宜迟,彻王爷,本宫即刻去请太后下懿旨,请王爷连同管事太监前去传旨,之後一应事务就烦王爷办理了,先找京中有德望的老师父帮卫国夫人剃度出家,先在应恩寺里修行,本宫会和皇上请旨,於京城近郊另修一座庵堂,将来让卫国夫人专心替皇上消灾祈福。」皇后一样样交办下来,俐落简洁,彻王连声应了下。
「娘娘,微臣能携墨书同去传旨吗?她与卫国夫人是旧识,有她在卫国夫人应会更心安。」
皇后想了想,叫一个女人出家确是大事,便答应了,「今日就送出宫,到应恩寺去修行,尽快择吉日剃度,好为皇上消灾解厄。」皇后一心只想著皇上病况。
「微臣谨遵皇后之命。」
皇后同时命御医取了药方研究,若无伤身体就尽快熬煮给皇上服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