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混血儿拽着大卫:“我还想要,我还想要!”
大卫温和地说,“小保罗,你认识她吗?”
“认识,她是Amy,是我的保姆。”
“她不再是你的保姆了,她是我女儿,你要叫她姐姐。”
“不,我没有姐姐。”
“这样不乖,我不再背你。”
“我叫她姐姐,你就背我?”
“是的。”
小混血儿不情愿地上前叫:“姐姐。”
贝蕾一把将他搡得老远:“去,谁要做你的姐姐!”
大卫有些伤感却又似乎从贝蕾的忌妒中得到某种安慰:“贝蕾,我多想还能背着你去逛王府井啊,刚才背着小保罗,十多年前你的笑声在我耳边回响,你笑得那么开心。”
强忍的泪水终于冲破藩篱涌出来,贝蕾跑进洗手间,对着镜子里泪流满面的自己说:你怎么会这样呢?还总瞧不起达芙妮拖泥带水拎不清呢!泪水却自行其是放纵地流淌着。贝蕾像是局外人似的看着镜子里的泪人儿流尽最后一滴眼泪,她打开热水洗去泪痕,用罗老师的化妆品重新画了一张脸,笑嘻嘻地跑出来:
“有红烧排骨吗?要是没有,我就不在这儿吃饭了。”
保罗缠着大卫要骑马,大卫一定是顾虑到贝蕾,正不知如何是好。
“博士本来是准备炖排骨汤的,听说你想吃红烧的,家里没有酱油白糖了,她出去买。”
“那好吧,我再来当一会儿保姆,保罗,我们来打电子游戏,你肯定会输给我。”
激将法是贝蕾对付这个小坏蛋的法宝,保罗立刻中了圈套,丢下大卫跑到电视机前等着打游戏。
罗老师回来了,大卫自觉进厨房打下手,每端一个盘子递一只碗,罗老师都会客气地说谢谢,大概所谓相敬如宾就是这样。
闻到红烧排骨的香味了。这才有点像家,贝蕾想,锅里炖着煮着彼此都习惯并且喜欢的食物才能成为一家人。她还想到下个假期回国应该向妈妈学几手厨艺,有一天她会有自己的家和厨房。
大卫跟罗老师谈他的写作,罗老师很认真地听着,她对大卫由衷的敬仰透过每一个细微的表情传递出来。
大卫说:“一直没有机会做自己喜欢的事情,忙忙碌碌只是为了生存,想想真觉得可怜。”
罗老师说:“你在这儿先不急着回公司上班,腾出一段时间写作,我相信你能写出好作品,你比那些当今活跃在中国文坛的作家有才华得多。”
大卫动情地说:“我希望能有机会证明给你看。”
“不需要证明,我已经看到了,早在北京的时候我就看到了。”
灶台边的对白的确挺感人的,贝蕾推测他们会有煽情表现,刚想抬眼窥视,感觉到两双目光朝客厅扫来,她赶紧装作专注打游戏的样子。
开饭了,保罗玩游戏来了情绪,不肯撒手。
贝蕾说:“保罗,我知道你吃饭最慢了,你敢跟我比赛吃饭吗?”
保罗霍地站起来,“如果你输了呢?”
“让大卫给你骑马。”
保罗冲上饭桌狼吞虎咽。
一桌人哈哈大笑。
大卫突然敛了笑感慨地说:“十几年了,我是一个没有家的homeless,今天你们给了我回家的感觉。”
夜里,大卫开车送贝蕾回“故居”,在街口的黑暗处停下。
“贝蕾,你也搬过来住吧,罗老师可以天天让你吃红烧排骨。”
贝蕾摇头,“罗老师挺好,挺适合你,我就不添乱了。”
“她只是我的朋友,一个理解我并且愿意帮助我的朋友。”
“嘿嘿,此地无银三百两,晚安,再见!”
贝蕾冲大卫做个鬼脸拉开车门弹出去。
第四章
免得有势利眼之嫌
复活节快到了,贝蕾惦记着在假期到来之前找一份工作,近来上网看报纸都是为了找工作。王瑶把服装店的工作整个地侵吞了,好几次本该是贝蕾当班,坐火车赶到那儿,王瑶已经穿着新衣服在店里做模特儿了。贝蕾心里百般舍不得,可也说不出什么,老朋友能够有自食其力的精神,总比去认什么开奔驰的骗子做“叔叔”、“伯伯”有出息。王瑶曾经抱怨老朋友见死不救,这回我帮她把叔叔的“遗产”卖出好价钱,还给了她一份好工作,该没得可抱怨了吧?
上网找工作碰见“黑客”,他在悉尼,好几次打招呼想聊天,贝蕾每每推说忙,不搭理他。
“嗨,‘自由女神’,还忙吗?”
贝蕾的网名不知改了多少个了,“黑客”还叫她“自由女神”。
聊不聊?关于“黑客”在悉尼的新闻,贝蕾刚听到一些,“萤火虫”和雷蒙私下会见了“黑客”,这可能是雷蒙的主张,雷蒙是天生的外交家,他在反目成仇的父母之间游刃有余,还与两任后妈和睦相处。“黑客”要求“萤火虫”把留在北悉尼公寓的画儿送还给他,当得知春把那些画儿全当垃圾扔了,“黑客”气得差点儿中风死去。可怜的“黑客”,他会继续当一个穷困潦倒的画家吗?我的糊涂妈妈会不会把他请到家里?妈妈坚持说他们只是朋友,贝蕾怀疑她也是此地无银三百两。
为引蛇出洞,探听虚实,贝蕾回message:“你好,今天不算忙,刚失业,上网找工作。”
“你现在中英打字都非常娴熟,可以脱离蓝领工作了,据我所知许多律师楼、移民留学中介公司很需要你这样的人才。”
我怎么就没往这方面想呢?贝蕾想起“黑客”曾经给过她的诸多立竿见影奏效的建议,那会儿仿佛摸索在漫无边际的黑洞之中,“黑客”是指破迷津的一线光明。
“谢谢你,你总是给我最好的建议。”
“客气了。”
“你好吗?到现在我还不知道关于你的一切。”
“我可以求见你吗?见面会告诉你一切。”
见面有什么意思?表示我拱手出让疆土?不,不能见,但她又很想知道他回北京之后的生活,妈妈写字挣钱已经很不容易了,别再来个人分一杯羹,干脆把话儿挑明:
“其实,我知道关于你的许多故事,我还知道你就要回北京定居了,你回北京之后怎样工作?怎样生活?”
“嘿,查户口吗?不过,我很乐意接受检查,我在北京遇到一个非常默契投缘的女性朋友,我们将长久地保持各自的独立空间,以防止感情被现实生活侵蚀乃至变质;我在北京还找到一份非常适合我的工作,家居装饰公司的艺术总监,工资十分丰厚,可以请你在悉尼或北京品尝美味佳肴。”
贝蕾从“黑客”的文字中感受到他的诚恳诚实,并非此地无银三百两,原先那颗像粽子一样捆绑紧揪的心松开了。“黑客”是个充满智慧的人,一个有智慧的人在当今世界是不可能永远穷愁潦倒的,她回话道:
“可喜,可贺。”
“鄙人再次求见‘自由女神’。”
贝蕾想还是卖卖关子吧,免得有势利眼之嫌,“三个月之后,北京见。”
“总算给我了一点希望,保持联系。”
“一路顺风,再见。”
退出ICQ专心找工作,悉尼的移民咨询公司,留学中介公司还真不少,贝蕾抄下十几家网址,写一份中英文对照的求职信散发出去。
这时,隔壁老头儿一阵咳嗽,为表示睦邻友好,老头儿咳嗽罢还会冲着窗外喊一声“晚安” ,定时敲响的闹钟新添一项功能,提醒贝蕾晚上移动电话免费时间到了,该跟米乐通话了,每回都是米乐抢先打来,今天她想讨个好,迅速抓起手机,却听见敲门声。
达芙妮送进一杯鲜榨橙汁,坐在书桌边不走了。
手机响了,又被米乐抢先了,贝蕾告诉他达芙妮在边上,待会儿再通话。
达芙妮问:“你忙吗?”
“有一点儿忙,今天过得好吗?”
今天离婚妇女心理辅导班组织去郊游,应该过得不错。
“嗯,跟朋友们在一起的时候心情不错。”
“那就好,那个名叫安迪的妇女也去了吗?”
“是的,”达芙妮无心聊郊游,“辛迪,我想问你一个问题。”
来者不善,贝蕾不禁心惊,“请说。”
“大卫有没有可能回到这个家?”
“达芙妮,你又为难我。”
“不,我只是把你当做朋友室友,你知道,从这个月开始,我和他的账户已经分开了,他不再付房租了。”
哦,是这事儿。
“你有什么想法?我想我没有能力分担一半的房租。”
“是啊,你只是一个学生。”
贝蕾想建议退房,各奔东西,但那么做不但会让达芙妮伤心,还会使得隔壁老头儿伤心。
“你希望我为你做什么?”
达芙妮的绿眼珠又湿了,“我一点主意都没有,我不想离开这里,这里有许多美好的回忆,还有你和隔壁邻居。”
“你让我想一想,好吗?明天我就一定能想出办法。”
达芙妮顺从地点点头走了。
第四章
女生必须爱整洁
贝蕾打电话给米乐,报告达芙妮的动向。
米乐说:“贝蕾,我另外租房子,你做我的室友,好吗?”
“不,我还没享受够我们之间的距离。”
“我的意思不是我们俩单租,譬如像王瑶那样,一幢大房子里有很多留学生。”
“那也不行,住隔壁对门儿还会打电话写信吗?”
“你呀,难道你想跟王瑶挤那间小屋?王瑶的房东可比你后妈还苛刻。”
拿房东跟后妈作比较,启发了贝蕾的思路,“咦,我有办法了,叫达芙妮招学生啊,别人怎么交房租,我也怎么交。”
“你还不舍得撤?”
“说实话,有点不舍得,隔壁老头儿要是看不到我,会伤心的,别看他孤僻古怪,其实很需要被人关心,还有达芙妮,她很依赖我的。”
米乐笑道:“你的故事写成小说都不一定有人相信,现在有一部电影叫《我的野蛮女友》,以后我要写一部《我的奇怪女友》。”
“不跟你臭贫,我得跟达芙妮说,免得她今晚发愁睡不着。”
达芙妮坐在电视机前,一副茫然无助的样子。
“达芙妮,我有个主意了。”
达芙妮看着贝蕾,好像不相信。
“你不想听吗?”
“你不要叫我搬家。”
“不搬家。”
“哦?”
“你从来没想过招留学生吗?这里有三间卧房,腾出一间,把车库整理一下,招收四个学生不成问题,你为他们做饭,这样就不要在外面找工作了,可以节省很多汽油钱,我们这儿区域不错,离火车站近,每周一个学生可以收一百八十澳币,你算一算,加上我的和邻居的,你发财了!”
“这个主意不错,只是……”
“只是什么?”
“新来的外国学生,卫生习惯不好,会把家里弄脏的。”
到这会儿了,还摆白人架子呢。
“所以才要收他们的钱呀,我协助你管理,你少收我一点钱,行吗?”
达芙妮一定是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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