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念,你是怎么冒出开这家公司的念头的?”
“我有个同学在悉尼打工,每半年就要想办法延签证,他的英语不好求我帮忙,替他办下一次签证就有经验有想法了,当然也是生活所迫,‘黄花鱼’打工太辛苦了,我心里很不忍。 ”
刘念的脑子就是比我快一拍,这些天忙着帮王瑶找学校延签证,我就没想到这是一个可以挖掘的金矿。贝蕾感叹着,不禁想起在北京初次见到刘念的情景,那是在同仁医院做出国体检,一眼看到他好像郑伊健从画报上走下来,当时的昏眩与激动记忆犹新,她想方设法接近他,跟他说话,从那天起刘念成了她日记里的主人公,如今她几乎忘了这个人,偶尔翻开日记看到自己曾经的痴人呓语只觉得荒诞,而更为荒诞的是此时此刻刘念作为老板坐在她的面前。
接不接这份工作?贝蕾又犹豫了。
“贝蕾,我很高兴有机会跟你共事,你很优秀的。”
我优秀不优秀用不着你来鉴定,贝蕾淡淡一笑:“我还没告诉你我同意接这份工作呢。”
“你会的,你很快就会熟悉这份工作,以后我走了,你可以自己做。”
一个声音在耳边悄声说:你为什么还要矫情?难道你还不能把他当做一个毫无相干的人?如果这样就太对不起米乐了。米乐真好,贝蕾越来越发现他的好,米乐是润物细无声的春雨,一寸一寸地将她滋润感动。
“好吧,说说我的报酬。”
“每小时十块钱,建网页按二十个小时算,之后,每天更新网页信息、翻译整理资料大约有三个小时工作量。”
贝蕾心里速算道:三乘十,再乘三十,每个月有九百块钱收入,不但可以丰衣足食,还可以给妈妈寄点钱呢!
“好吧,我今天晚上就可以开始做网页,你得预付我部分工资。”
“没问题,预付一百澳币怎么样?”
这时,“黄花鱼”推门进来,看到贝蕾高兴地上前搂搂抱抱。
刘念敲敲办公桌:“喂,这是上班时间!”
“黄花鱼”立刻噤若寒蝉。
刘念接着说:“你去给贝蕾拿一百块钱。”
“黄花鱼”打开保险箱,贝蕾偷乜一眼,看到里面装有不少现金,国内来的人都用现金付账,他们一定接了不少客户,收了不少现金。
贝蕾收了钱,把公司资料放进书包,“我走了,我会尽快把网页做出来。”
“黄花鱼”说:“贝蕾,跟我们一块吃晚饭吧。”
贝蕾脱口应道:“不,我已经跟我的boy friend约好一起吃晚饭的。”
“黄花鱼”显得格外高兴:“噢,那个菜店老板跟我说过你的boy friend,说那是一个good boy,我看见过你们俩在一起,很帅的,跟刘念不一样的帅。”
刘念在旁边矜持地微笑着,贝蕾看不出他笑的意味,但能有机会告诉他自己有一个男朋友,心里很过瘾,一时高兴添油加醋说:“我们俩在国内是同班同学,老交情了。”
“好哇,贝蕾,你真能保密,我还想着给你介绍男朋友呢,刘念对吧,我老跟你说给贝蕾找个男朋友……”
刘念皱着眉头说:“你呀,就爱婆婆妈妈。”
“黄花鱼”马上又收敛了,“好吧,那就这样,电话联系,我一周七天都在这儿上班。” 说跟男朋友约吃饭只是一个托辞,走出写字楼,贝蕾真的想米乐了,还是米乐好,像刘念那样对“黄花鱼”颐指气使我可受不了。
米乐的房东一家回国内探亲,可以动用厨房做饭,那天跟王瑶的室友学了干烧鱼还没有机会演习,一直跃跃欲试,贝蕾发现自己对厨房的兴趣仅次于电脑网络。她从口袋里拿出手机拨出热线键:
“米乐,你回家等我,我去买鱼,我要表演干烧鱼让你尝尝。”
米乐说:“今天是什么日子,你这么高兴?”
“好日子,只要我们在一起,天天都将是好日子。”
话筒沉寂了好一会儿,贝蕾能想象米乐的表情,他一定挑起眉头转着眼珠,欣喜至极却又难以置信地站在路边发傻。
贝蕾笑了:“你不同意吗?”
“你是说你会永远跟我在一起?”
“Why not?”
“贝蕾,我爱你,我会一辈子对你好,让你天天快乐。”
“嗯,今天你表演什么?”
“炒年糕,我会炒年糕。”
“米乐,我爱你。”
“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贝蕾调皮地高声说:“我爱你的炒年糕!”
第四章
真是一场遥远的梦
复活节假期最后一天是达芙妮的生日,贝蕾事先暗地里串通小房客们和隔壁的老头儿,准备送给达芙妮一个惊喜派对(surprise party)。
这天恰巧是星期天,达芙妮仍然坚持星期天休息,这天她要远离庖厨,把锅灶交给小房客,女孩子们会请来各自的同乡好友在厨房里过家家,包饺子、做馅饼,烧辣子鸡。她们会给在国内的妈妈打电话,问某一道菜放多少酱油多少醋,站在烧热的炒锅边上,用肩膀夹着话筒听从妈妈指点江山。
小房客们都有过跟房东不愉快相处的惨痛经历,虽然达芙妮做的中西合璧的饭菜不怎么可口,但比起那个停水停电的房东她已经像圣母玛丽亚一样伟大了。
这个家来了四个房客,达芙妮忙得不亦乐乎,她的精神因此而饱满充实,她是一个酷爱行使家长权力的女人,在许多年里她是大卫的家长,大卫挣的工资如数交给她,大卫每天的衣食住行都由她料理安排,贝蕾的突然闯入,使她感到自己的绝对权力受到严重挑战,于是发生了那么多愚拙可笑的闹剧。
达芙妮已经有好些日子没有提到大卫了,她似乎把贝蕾当做小房客中的一员,一个与房东有特殊合约的房客,这个房客承担部分家务劳动换取减免部分食宿费,该是贝蕾做的家务,洗碗、吸尘、洗车、倒垃圾,达芙妮都毫不客气地留给她做,有时候贝蕾很晚回家,达芙妮也会要求她把厨房收拾干净。她说她要公平执政,否则就会在另外几个房客面前失去威信。
清早,小房客们都故意赖在各自的被窝里不跟达芙妮照面,贝蕾竖着耳朵监测房东的动向,听她洗漱、吹头发,听她给她的新朋友安迪打电话,“安迪,今天你能陪陪我吗?今天是我的生日,许多年前的这天,大卫走进我的生命……”今天安迪会陪她美容、购物,晚上好像去一家餐厅。好,只要不是关了手机听歌剧就行。安迪和达芙妮已经参加过几次单身俱乐部活动,最近有一个男人时常打电话到家里找达芙妮。
party的分工已经商量好了,贝蕾负责外交事务,她这个发起人是个甩手掌柜,可以悠哉悠闲地出去玩一天。“东方快车”的网页做好了,手头的文案工作也告一个段落,可以约上米乐和王瑶去教堂做个礼拜,当面邀请江太太参加party,江太太一定会很高兴出席。贝蕾还请了“萤火虫”和春,来悉尼这么久了,都是作为客人应邀参加party,难得做一次东道主,她要回请所有曾经请过她的朋友。
今天,她跟大卫还有个约会,到了发生活费的日子,是不是要求他也给达芙妮一个惊喜?
正琢磨着,达芙妮敲门,“辛迪,你醒了吗?”
“嗯,我有点头疼,可能是感冒了。”
“辛迪,今天是……”
“对不起,我现在不能说话。”
达芙妮叹了一口气走了,她一定很沮丧很失落。
听到达芙妮的驾车远去,贝蕾开门发号施令:“各位小姐女士,起床了!”
每人出三十块澳币,采购、主厨、打下手、各就各位。给达芙妮过生日只是一个制造热闹的由头,女孩子们兴高采烈诈诈唬唬,仿佛在自己家里迎来大年三十。在罗老师家楼下的露天咖啡座,贝蕾接过大卫给的一周生活费,六十八块澳币,甚至凑不足七十整数,如果不是他数错了,就是真的陷入经济危机了。
“你还在写小说?”
“我现在一周上两天班,刚好够还你和达芙妮的债,如果不是负债在身,我真想什么都不做,天天写作,这么多年,就好像生来是一只吃草的牛或羊,被逼做了笼子里的食肉动物,唉,真不知道是怎么熬过来的?总算放归草原,找回吃草的我了。”
贝蕾想把钱退还给大卫,告诉他自己每周能挣两百多澳元,足够生活了,却又想这是他的责任,况且,不论吃草吃肉都是他自己的选择。妈妈前天在ICQ聊天说“你今后找男朋友千万别找缺乏责任感的人”,责任感与自我很可能是矛盾对立的。
大卫说起他正在写的小说,一个男人的故事,通过这个男人反映人类精神困境。“在澳大利亚有一个传说,一个白人富豪雇用一群土著人搬运货物,土著人每走一段路程都要停下来向后张望,白人富豪问你们走走停停在等什么?土著人说我们在等我们的灵魂,我们走得太快了,灵魂落在后面,如果我们不停下来,灵魂就会迷失。这个传说的寓意非常深刻,现在大楼越盖越高,火车飞机越来越快,电脑快赶上人脑了,人类的灵魂早就不知道丢到哪个角落了。”
贝蕾点点头,“嗯,好像挺深刻,教堂里的牧师也有类似的说法,你就写吧。”
“只是我不能给你更多的钱,抱歉啦。”
“没关系,我能打工挣钱,如果你实在困难,可以先欠着,以后一定要还我,因为我还不满十八岁。”
“谢谢你的理解和支持,我会尽量挤时间挣出你的生活费。”
“今天我来见你,除了领生活费,还有一件事儿……”
“是不是想搬家了?”
“不是,你还记得今天是什么日子吗?”
大卫困惑地摇摇头。
“我听说好多年前的今天,你给达芙妮送鲜花,达芙妮感动得哭了,于是就嫁给了你。”
大卫愣了一下,喃喃道:“哦,那真是一场遥远的梦……”
第四章
戴蓝色眼镜的男生
“我和几个小房客准备送给达芙妮一个surprise party,你是不是也应该送一份surprise 礼物?”
大卫用双掌搓了搓脸,这是他碰到难题时的下意识动作。
“按理说,她曾经是我的妻子,现在是我女儿的房东,我应该带着礼物亲自送上门,可是,我不希望她因此而又情绪波动,她必须忘记过去,开始新的生活。”
贝蕾希望大卫送礼物,只想把惊喜派对推向极至,不至于收到一份礼物又倒海翻江吧?自从有了小房客,经济上比大卫养家的时候宽裕了许多,达芙妮是个喜欢花钱的女人,她可以比过去更加放松地购物做美容,她还说要把现在租的房子买下来,在附近再找一栋房子,招收更多的小留学生。那本《内心革命》书里说许多妇女害怕离婚是因为经济上没有能力独立,而她们却往往误以为她们对丈夫还存在着爱情。
想到这里,贝蕾揶揄地笑道:“我看你没有这么大的魅力。”
大卫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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