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不好。”
我不知道说什么好,只能默默听着。
她接着说:“我把那本日记翻开放到爸爸书房的桌子上,让他回来一眼就能看到。”
“哦。”
“我也不是好欺负的。”
“看出来了。”
“第二天一早,她就冲进我的房间,让我滚出去。”
“哦。”
“我猜,”她接着说,“那里边一定还写了别的不能让爸爸知道的东西。”
“有可能。”
“就是这么回事。”
“你爸爸什么态度?”
“过后我给他打了个电话,日记的事他一句都没提。他说,这也算是个机会,让我出去一个人住,锻炼锻炼,还说可以给我些钱。别的什么也没说。”
“所以你现在就在我这里了?”
“是这样。”
“那你的换洗衣服怎么办?”
“包里有一些,以后趁她不在家的时候,再偷偷溜回去拿呗。”
“这样啊;”我说,“别多想了,我这里你愿住多久就住多久。不用着急去找什么房子了。”
“那我就在这里住一辈子。”
我不由得苦笑起来:“我还不知道能住到什么时候呢。”
“也是……”说完,她打了一个小小的哈欠。
“困了?”“有点儿。”
“这回好好睡吧,晚安。”
“晚安。”
我再次躺下。饭厅里传来细微的声响,她在弄她的靠垫。没过一会儿,响起哧哧的鼻息声,她睡觉的声音也是这么独特。真的就跟小孩子一样,躺下就能睡着。
我稍微侧了侧脑袋,就能看见饭厅里熟睡的静流。她把毯子一直盖到鼻子上,蜷缩在靠垫的正中间,小小的一团,看着是那么无辜,脆弱得让人心痛。想到我竟是惟一可以收留她的人,更觉出她的可怜。那感觉就像多了一个家人,也像捡回一条流浪的小狗。但是不管怎样,我已经收留了她。在她称作天堂的树林里,我破例让她接近了我。那次是破例的开始,现在她就睡在离我这么近的地方,我不知道这是不是最后一次,抑或以后还会有更多次的破例。
发展到这种情形,实在是始料未及的,但我没有感到丝毫的不快。不,应该说心里还有些窃喜。从来没有朋友在我这里留宿,我也从没在朋友家过夜。像现在这样,睡在自己的房间里还能听到另一个人熟睡的呼吸,感觉很新奇。静流那独特的“哧哧”呼吸声像节日里的笛声似的,让我的心里涌起阵阵欢喜。
我想像着第二天和她一起生活的情景,那感觉就像郊游前夜的小孩子,兴奋、雀跃。胡思乱想一阵后,我也沉沉地睡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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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只想爱你18
早上,她又跟我一起吃了煎鸡蛋和香肠。尽管已经是第二次,尽管没有喝酒,我还是激动得很。
“感觉好奇怪。”
“因为我吃了多纳圈以外的东西?”
“是的。”
“说起来,我最近还真是食欲大增,什么东西都想尝一尝。”
“这是好事啊,健康最重要了。”
“我一直就很健康,从来就没生过病。”
“那也要多吃点儿。”
“哦。”
我们一起离开公寓,朝学校走去。从公寓到学校,走路也就十分钟的距离。
“不会被人看见吧。”她有些担心。
“这跟车站是反方向,同学们都不走这条路。”
“那就好。”
嘴上这么说,她还是不放心,快到学校的时候故意跟我拉开距离。其实仔细想一想,即使有人看见我们住在一起,倒霉的也该是我,可她居然比我还紧张。其实她完全可以把我们的“同居”公之于众,让我对美雪的单恋彻底泡汤。但她没有这么做,可能她根本连想都没想过。
现在,只想爱你19(1)
学校里的日子还是按部就班地过着。
大家都忙着准备找工作,我俩则忙着拍照片。
胶卷也照了一大堆,好在我们住在一起,可以整夜整夜地待在暗房里冲洗,直到天亮。小小的洗浴室里挂满了冲洗完的胶卷,没办法,我们只能到附近的浴池去解决洗澡问题。
每天都过得很快乐,充满了笑声,笑过以后再一起回忆那些可笑的片断,想着想着就会再笑一通。
一天,该死的老毛病又来拜访我,这次是在后背和肩胛骨上。
痒得我抓耳挠腮,没办法,只好叫她过来,帮我挠挠。因为自己实在够不着。
她的小手很管用,不轻不重,很快把我从钻心的瘙痒中解救出来。
“身边有个人的好处就是—”我说,“可以帮忙挠自己挠不到的地方。”
“精神和肉体两方面都算?”
“嗯。”
至于我用以色列软膏的原因,她显然也有所察觉。记得她第一次来我房间时颇为好奇,但那以后她再也没有问过。
睡前,通常我们躺在各自的床上,天南地北地聊天。
“你是怎么想起来要拍照片的?”
有一次,她突然这么问我。
“因为我老爸,”我说,“十三岁那年的生日,老爸送给我一台相机,不过不是单反的,是那种给初学者用的傻瓜相机。”
那时的我已经开始刻意跟周围的人保持距离,天天一个人在河边、杂树丛里游荡。或许爸爸也察觉到了这一点,于是给陷入这种状态的儿子找了一个伙伴。现在想来,如果当年老爸送的不是相机,而是一条小狗,我的人生可能会是另外一种样子吧,现在想去做兽医也不一定。
“我高兴极了,云呀,交通标志呀,蜥蜴呀,人家丢掉的布娃娃呀,看见什么都想拍。”
“跟你现在一样。”
“什么一样?”
“你从来不拍人。”
“是啊,我不太擅长拍人像,只拍过你一个人。”
“备感荣幸。”
“真的这么想?”
“真的,你的专用模特,而且是独一无二的专用模特。”
“哦。”
“随你拍,裸照也没问题。”
这是一个需要慎重应对的问题。如果随便答应下来,搞不好她会真的脱衣服,(“搞不好?”我看不出有哪里不好。)如果明确地拒绝,她会觉得自己的“女性”魅力被忽视,肯定又会伤心。
“再说吧,”我说,“以后可能真少不了要麻烦你。”
“现在不拍?”
“嗯,现在不拍。”
“你嫌我身材不好?”
“不是……”这可让我怎么回答?
“我这也是为了保持我们现在这种良好的关系嘛。”
“永远的朋友,但不能做爱?”
约翰·傅傲斯小说《魔术师》里的台词。她在我的书架上发现了这本书,这几天一直在看。有一次她看着看着,突然抬起头来问我:“不觉得我跟里面的皎皎很像吗?我们都喜欢吸鼻子。”当时我只是笑了笑,什么也没说。
这次我仍是保持沉默,笑了笑,笑容在橘红色的灯光里一定显得很苍白。她的话直接得不能再直接,我找不到一个委婉一点儿的答案。
。。
现在,只想爱你19(2)
“是的。”我回答,“如果想继续保持这种‘同居’关系,我们必须忘记彼此的性别,我们一直做得很好,以后也应该这样。”
“有道理。”她的声音异乎寻常的冷静。我已经习惯了之前她带着鼻音的音质,此时此刻,这种冷静的声音听起来非常成人化。
“我也希望能一直这样下去。”她说,“非常遗憾,裸照的事押后再议吧。”
“嗯。”
“哼,我主要是怕你见了我的裸体,顿生歹意。”
“对对,我也不敢保证届时能否控制得了自己。”
哈哈哈,她的笑声很干涩。像是在嘲笑我们之间这种冷幽默,确实,一点儿也不幽默,这也不是应该发挥幽默感的时候。
又一个夜晚。
“最近你和美雪带着一样的手链。”
“是啊,她的是紫水晶,我的是红水晶。”
“都是爱情魔法石?”
“是啊,我们都是等爱的女人。”
“这么说来,好像大多数的女人都在等待被爱。”
“说对了。男人也是一样的吧?”
“也一样,男人和女人都渴望被爱,但总是擦肩而过。”
静流在靠垫上翻了翻身,又过了一会儿,才小声说:“世界要是能再单纯一些就好了。”
“现在不单纯?”
“嗯,因为必须两情相悦,我喜欢你,你也喜欢我,才能在一起,这很难的。”
“是啊。”
“如果只要一个人喜欢就可以恋爱的话,就简单多了。”
“我也一直这么想。”
“那样的话,世界上就没有失恋的人了。”
“整个地球就是一个大的单恋星球。”
“那有多好。”
她不再讲话,像是在憧憬这幅温馨的景象,过了一会儿,轻轻地说:“如果真的有这样一个星球的话,我们就不用这么痛苦了。”
我无言以对,只能怔怔地看着天花板,思考着。我的感情,静流的感情,还有美雪说的某个人的幸福。
她又接着说:“我们活着的时候在地球上,那以后呢?会去哪儿呢?”
或许只有静流——提出这个问题的人才知道答案吧。
。。
现在,只想爱你20(1)
“你没发现吗?”美雪问我。
“发现什么?”
“静流啊。”
英美关系课上,和往常一样,白滨和关口都缺席。
“静流怎么了?”
“她最近有点儿不太一样。”
“怎么不一样了?”
“看起来成熟了一些。”
“是因为头发留长了吧。”
“不止,脸上和身上的曲线都柔和多了。”
“是吗?”
“你没看出来?”
我真的没有看出来。
“算了,你也不会注意这些事情。”
美雪拢了拢头发,眯起眼睛看着我:“你是不是对女孩子不感兴趣啊?”
“也不是啊。”
“那你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吗?”
“什么日子?”
“今天是我的生日。”
“噢?!”
我很惊讶,转过脸去看她,正好和她的视线撞到一起。我一直不敢直视她的眼睛,可不知道为什么,今天我居然可以坦然地与她对视。而且我终于发现,美雪原来也是个女孩子。
需要解释一下,美雪当然是个女孩子,而且一直都是个女孩子。不过对我而言,她已然超越女孩子这个范畴,成了一种绝对性的存在。可是现在,我眼中的美雪怎么看都不过是个普通的女孩子,不再超越,也不再绝对。虽然依旧很漂亮,但那只是表面性的,只要盯着她的眼睛看,就不难发现,美丽的外表下藏着的是一个羞涩、腼腆的女孩子。只是我一直以来只敢看着她的肩膀,没有发觉这一切。
“怎么样?”美雪说,“我猜你就不会知道。”
我不知道的事情真是太多了。
“可是,”我说,“你的生日我是知道的,我就是忘了今天是几号。”
“我是说着玩的,别介意。不过……”
她打住,不再说下去。
不过什么?在我的表情的催促下,她还是低着头,一副难于启齿的样子。
“哦,”一贯木讷的我终于领会了,“礼物?”
她的脸一下子红了:“才不是呢。”
说完,她又连忙补充:“是礼物,不过不是东西。”
“不是东西?”
“是这样的,”她说,“下个星期天,我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