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可意会- 第8节

　　“好，等着吧，我不会让你失望的。”我使劲拍拍她的肩，“我们要一起进全国总决赛。”　　　

　　“舞台是我们的，也是你们的，但归根结蒂是你们的，”丽子看着我们，故意长叹了一口气，“我们，老了，不行喽。”　　　

　　张帆，你看，我有自己的生活，不再和你有任何关系了。　　　

　　六）努力总要有回报　　　

　　我一直对自己说　　　

　　结果不重要　　　

　　重要的是我努力了　　　

　　可是他们告诉我　　　

　　这是弱者的自欺欺人　　　

　　——摘自菲飞的博客　　　

　　“居然有这么一大段关于你的报道哎，”丽子一大早就躺在床上，翻当天报纸，“哈哈，当名人真不错啊！”　　　

　　“什么报道？”我抓着牙刷，满嘴泡沫地问。　　　

　　“娱乐新闻，有一整版关于这次比赛的专题报道，里面一大段是写你的。”她远远地指给我看。　　　

　　“写了我什么？”　　　

　　“爱唱歌，爱跳舞，喜欢小甜甜，喜欢张惠妹，菲飞就是这样一个女孩。她的嗓音具有大山养育出的纯净，可理想中的职业居然是做一名特种兵……”　　　

　　读到这里，丽子大笑起来：“这都是什么乱七八糟的，连我都不知道你要当兵呢，他们还写得和真的一样，这帮记者，真能瞎编。”　　　

　　丽子边笑边把报纸向我床上一丢，“我先吃早饭去了，后面还有好多，写了什么，你自己看吧。”　　　

　　“哦。”我应了一声，然后背上大书包，叼了一只面包，急急忙忙跑去上琵琶课。　　　

　　报纸这件事，被我忘得很彻底。　　　

　　我的生活，还在比赛里继续。下面一场很关键，5个人里将要选出3个参加未来的全国决赛。我选的参赛曲目是顺子的《星星》，很不容易唱好的一首歌，所以还要没完没了地练习，我的嗓子和丽子的耳朵几乎都磨出了茧子。　　　

　　“你这么努力，肯定会拿第一的。”她从床边探出头，笑嘻嘻地扔给我一块润喉糖。　　　

　　“唉，这种事情，又不是努力就能做到。”我大声叹了口气。　　　

　　“就能就能，”丽子扯着嗓子，唱起一首老掉牙的广告歌，真难为她还记得：　　　

　　世间自有公道　　　

　　付出总有回报　　　

　　说到不如做到　　　

　　要做就做最好　　　

　　她唱得乱七八糟，把每句最后一个字都抻得长长的，逗死了。我忍不住跟着她大笑起来。　　　

　　上小学时，和张帆同桌。我曾经是个那样不听话的孩子，每天迟到淘气打架。一次，老师讲到大榕树那课，突然很动情：“一粒种子长出一棵榕树，一棵榕树终于变成一片树林，你们从中学到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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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节：只可意会（19）　　　　　　　　　

　　一个戴着牙齿矫正器的小男孩举手：“只要我们付出了努力，就会有回报。”　　　

　　老师点点头，让他坐下。　　　

　　接下来举手的是我，我站起来，非常认真地问：“既然努力就会有回报，那么，猪努力练习飞，然后就能飞上天吗？”　　　

　　“当然不能！”　　　

　　老师脸色发青，让我坐下。全班哄堂大笑。只有我不觉得有什么可笑，这明明是一个悲剧：种子可以变成森林，但猪就是猪，哪怕做出再多努力，也不能飞上天去。　　　

　　为什么没有人觉得，这样非常非常的可怜呢？　　　

　　有人轻轻在拉我的手，我低头去看，是我亲爱的同桌。他看着我的眼睛也在笑，但肯定不是笑我傻。　　　

　　带牙齿矫正器的男孩在下面小声说：“菲飞这么胖，就算猪能飞起来，她也飞不起来。”　　　

　　我听到又一阵低声的笑，从此以后，我多了一个外号，叫“飞猪”。而全班第一，从来都是优等生的张帆，从此以后，没少为了这个外号和别人打架。　　　

　　很久以后，张帆说，那是他第一次注意到我，因为我傻得可爱。　　　

　　“就是傻吗？”我有点生气。　　　

　　“还有，”他若有所思地看着地板，“你的声音，很好听哦。”　　　

　　“哦，”这话让我心里暖暖的。可他又自言自语说了一句完全打破气氛的话：“猪不能飞到天上去，但猪总能学会唱歌吧？我真想听听猪唱歌。”　　　

　　对着镜子，试了一下丽子新买的衣服，我有点想哭，那是件窄窄小腰的公主裙，粉紫色，上面是坎肩式背心，飘出两个翅膀一样的轻纱袖。可是，我穿在身上，完全看不出衣服原来的线条。这么多年过去了，我还是只不会飞的小飞猪，只学会了唱歌，可是，已经没机会唱给他听了。　　　

　　“别试了，没用没用，”丽子很开心地打压我，“又穿不到台上去，哈哈，不对，应该说，幸好不用穿到台上去。”　　　

　　“好吧，我就是胖。让我饿死好了。”我把衣服对着她扔过去。纱裙飘起来，落在丽子的头上，隔纱看过去，那张娇小的脸真叫一个美轮美奂啊。　　　

　　“唉，嫉妒啊。”我叹气。　　　

　　丽子得意地笑了一下，又凑过来：“记得，看过一篇文章，上面说，相貌平凡的人，往往比相貌出众的人，能实现更大成就，因为他们没有被自己的外貌束缚。他们对人生更明智，他们更懂得努力的意义，所以他们就赢了。”　　　

　　她亲了一下我的脸，“小菲菲，你也是这种人，我能看出来哦。所以，你一定会变得很出名很出名，给我将来的孩子做有钱的小干妈，好好教育他不要靠脸蛋吃饭。”　　　

　　我“扑嗤”笑出声来，“不害臊，你怎么知道是个漂亮的儿子？”　　　

　　丽子看了我一眼，枕着手臂又躺回去，“漂亮有什么用啊，脸是父母给的，又不是自己努力得来的，我还不是在第一场就被刷下来啦。”　　　

　　“声音也是父母给的，其实我也没做啥啊。”我笑嘻嘻地说，“不过，我也听过一种说法——女生胸围的大小，和理科成绩成反比哦！”　　　

　　丽子做出一脸恍然大悟的样子：“这样啊！难怪我的数学考试总是不及格呢。”　　　

　　“嘿嘿，优点不能全让你一个人占了嘛。”　　　

　　“小菲菲，你啊……”丽子没有笑，也没有动，一直摸着郭纯送的大狗熊，狗熊和我的个子差不多大，肚子圆鼓鼓的。　　　

　　“什么？”我想知道她究竟要说什么。但她已经把头扭向了墙壁，“菲菲，你真是个好孩子，睡吧，我困了。”　　　

　　丽子把被子盖过头，装作睡熟的样子。我能感觉到，她的背上似乎压了什么秘密，说不出来，但又不能忘记。有关爱情的秘密都是这样，沉重而伤痛。我不能问，而她不想说，我只好陪她一起笑出眼泪，再也没有什么，比笑出来的眼泪更像这个年纪的心事。　　　

　　最后一场选拔赛，会场定在了离学校很远的地方，丽子为了陪我，决定跷掉一整天的课程。我拼命拦她，可是她坚持要陪我到现场。　　　

　　“放心，就这一回了，下次肯定不管你。”丽子很大姐大地拍拍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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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走在我背后，帮我提着大包小包的东西，引得很多男生朝这边看。即使在这种选秀的地方，丽子的漂亮也相当醒目，最重要的是她身上有要命的魅惑气质，大概就像是书里说的“天生尤物”。大卷发，纤腰，修长的腿，举手投足都是明星风范。如果当初参加的是什么环球小姐选拔，肯定会得到入围机会吧。可她偏偏就是喜欢音乐。这个世界上不能选择的事情有很多，天赋是最糟糕的一项，努力完全没有用。　　　

　　没走进化妆室，我被几个小女孩拦住了。都只有十七八岁，穿着牛仔短裤和五颜六色的T恤。　　　

　　“菲飞！菲飞！”她们七嘴八舌地叫着。　　　

　　我被突然遇到的热情吓着了，有点结巴：“啊？有、有事吗？”　　　

　　“你，能不能——给我们签个名？”一个女孩递上华丽的签名本，怯生生地问。　　　

　　“签名？好啊好啊！”我很不职业地接过来，用大大的字体，在上面认真写下自己的名字。　　　

　　“谢谢！今天我们会给你加油哦！”　　　

　　“谢谢！”我兴高采烈地挥挥手。　　　

　　丽子狠狠打了我头一下：“白痴啊，你激动什么啊！”　　　

　　第一次有人找我签名，真丢脸，我简直比她们还要兴奋。（图14）　　　

　　一开始又是团体操一样的合唱，其实我挺喜欢，可是和另外几个身材刚刚好的女孩，穿同样的衣服，并排站在一起，心里多少有点儿不是滋味。相貌是经不起比较的，就算我不太在意，可有些揶揄的目光还是很伤人。　　　

　　终于轮到我，我拿起麦克，开始唱起来：　　　

　　谁能真的懂得爱用心不用去猜　　　

　　你犯了错才会真的明白　　　

　　太多太多浪漫只是尘埃　　　

　　你变得沉默我的心像海　　　

　　不能承担太多现实的难　　　

　　窗外的天很蓝　　　

　　而我的心太灰暗　　　

　　看着星星想着你　　　

　　在我心里你是唯一　　　

　　you　are　the　star　　　　

　　that　i　believe　　　　

　　〃cause　i　can　feel　you　in　me　　　　

　　……　　　

　　唱到第二段，脑子不够用，我开始后悔了：这首歌的歌词太长，各段不同，尤其是后面的一大串英文，背起来吃力。为什么不让选手带歌词小抄上场呢？边唱边想，我像背课文一样，吃力地一句句回忆。　　　

　　〃cause　I〃m　not　a　star　　　　

　　I〃m　just　me　　　　

　　ａｎｄ　that　is　all　I　want　to　be　　　　

　　you　are　the　star　　　　

　　that　I　will　always　believe　　　　

　　〃cause　I　can　feel　you　　　　

　　〃cause　I　can；　I　can　feel　you　in　me　　　

　　唱完按理说应该说谢谢老师，我就傻傻地站在台上，等着结果出来。一秒钟两秒钟，一分钟两分钟。　　　

　　评委们开始点评，每个人都如履薄冰地听着。每个人都说这是一种宝贵的学习，但脸上微笑着，心里却在想着下一步的生死。笑得真难受。　　　

　　直接通过的名单里，有我的名字。　　　

　　透过无数晃眼的荧光棒，我看到丽子在台下惊声尖叫。　　　

　　努力总有回报，这次，童话终于变成了现实。在狂热的喊声中，未来的路就铺在我脚下，金灿灿地，诱惑我不断向前走。可我总觉得，心里有一块地方空着，再多的闪光灯都填不满张帆留下的这一小块空白。　　　

　　回到后台，丽子抱着我，又跳又叫。　　　

　　“小菲菲，你太棒了！今天想吃什么？我请客！要不要去跳舞？要不要去唱歌？”　　　

　　“我想睡一觉。”　　　

　　“不要别的？”　　　

　　“嗯，就想睡一觉。”　　　

　　“没问题。”她兴冲冲地帮我收拾包包，一边八卦着，“小楚也过关了，真好，你们拥抱时把我感动坏了。对了，另外一个过关的林楠，听说还是我们的学姐呢。”　　　

　　我对那个女孩印象很深，张扬的短发，苗条有力的手臂，一出场就像火一样点燃了。　　　

　　“最棒的还是你，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