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懿，你还好吗？”关鑫在电话那头，依然很好听的声音。
“嗯，挺好的，关老师，你呢？”紫懿心不在焉地接着电话，一边还在翻着书。
“是这样的，你冯老师下周要到乌鲁木齐参加一个西部教学研讨会，想顺便去看看你，想问下你要不要给你带点什么东西？
意外！多么的意外啊！冯悦要来看自己了。穿越了大半个中国，紫懿以为自己这四年注定是要一个人熬过去的，没想到这么快就会有故人来看自己，一时之间，悲喜交加，竟流下泪来。“她什么时候到？”紫懿抹着眼泪说，“我去接她！是在飞机场吧？”
“嗯，不用接，到了之后她直接打的过去找你就好了，可能就在你学校附近找个宾馆住吧，研讨会要开十天，正好和你好好聚聚。”关鑫想了一下又说，“要不你给家里打个电话问问有没有什么需要给你带的东西？”
其实，她什么都不需要，这里什么都不缺，只是在精神上，她太想家了，想念那里的一切一切，想念母亲的黑发中若隐若现的白发和父亲每每深锁眉头思考问题的样子，想念弟弟紫铠时不时哼上的两句歌词，想念唯一可以称得上是朋友的关鑫夫妇，还有，想念初次相识时的那个李俊诺，就在那个时候，不早不晚，那个时间，那个地点，原来有他也在这里，恰好赶上了。
“紫懿？”关鑫见那头好久没有回音叫了一声。
“关老师，”紫懿的声音哽咽着，“我什么都不需要，如果方便的话，让冯老师帮我带一小瓶滨海的海水，我太怀念滨海海边，海风吹着头发，听着海浪的声音，紫铠在海边弹着吉他唱着歌，爸爸妈妈在海边生火做野餐，全家海边野炊的画面……”说到这里，紫懿泣不成声，实在说不下去。她想到和俊诺在车上的画面，就如同童年的沙滩野餐一样，早已一去不复返。如今就算深夜负气夜不归宿，陪在自己身边的人也不可能是俊诺了。
“紫懿，你怎么了？”关鑫在电话那头不明就里。
“关老师，”紫懿边哭边说着，“你还记得那时，你和冯老师闹分手的时候，一个人躲在小树林里哭吗？那个时侯我不明白，一个大男人有什么好哭的。可现在，我懂了，我真的好难过，但我不知道该去对谁说。你是我认识的第一个朋友，也许……”
“小丫头，谈恋爱了？”关鑫笑着问，他感到无限欣慰，一直觉得紫懿这样的性格会一直孤独下去，因为这是一个太难亲近的女孩，虽然他一直相信这是一个值得男孩去疼惜和爱护的女孩，但这份孤高和冷艳，着实会吓退无数勇士，让有意接近的人都望而却步。
“是的，”紫懿收起眼泪，“可是我一点都不爱他，我想我爱上了另外一个男孩子，可是他已经有了女友，他只是把我当成小妹妹，而我现在的男朋友，是他的舍友，我想不用我讲你也知道，我们在一起是在他的极力撮合下成就的。我以为我和子淇在一起可以让俊诺放心，我自己也会过得快乐，可是，我真的做不到。我看到子淇就有种罪恶感，我觉得自己是个骗子，我在欺骗他的感情，我觉得自己好卑鄙。”她不再哭了，因为这种痛苦已经伴随她许久许久了，她早已欲哭无泪。
“既然在一起那么痛苦，为什么还要勉强自己呢？”关鑫看到昔日自己的爱徒已经不再单纯孤傲，不由得收起了之前的欣慰，竟有种莫名的心痛。
“我不能，”紫懿懊恼地说，“我不能让俊诺不开心，除非子淇先向我提出分手，否则以后我们大家都不好相处的。”紫懿心里想道，其实就像当初我给冯悦打电话消解你们之间的误会的时候一样，只是换了一个场景，换了一个人物，但梁紫懿，依旧为了爱在委屈着自己，在为对方默默地做着什么。甚至，紫懿还有些小小的庆幸，至少，这次比较幸福，至少；这次还可以找个人分担，不至于一个人扛得很辛苦。况且，每天废寝忘食地钻研文学也麻痹了一部分的痛苦。
“其实，感情是可以培养的，也许时间久了，你就习惯了现在眼前的这个人了呢？”关鑫实在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只能这样客套地应承着。
“是啊，我原本也是这么认为的。子淇是个文学天才，我每每惊叹于他对一些文学作品的深刻见解，尤其是他自己下的《离骚》批注，真的很精彩，为了跟上他的步伐，我做了很多功课来充实自己，我第一次感觉到自己的才学是那么匮乏，坦白说当我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都没有这种自卑，可能身份不同吧，总觉得你是我的老师，比我优秀也是理所应当，可子淇不一样，他是我的男朋友，我不能让自己比他差。也是因为这样，和他相处好累好累，感觉我每天都在包装自己来迎合他。”紫懿懊恼地说。
关鑫不知道该说什么，或许女孩子的感情，自己去思考去承受更加现实，紫懿是个聪明人，也是个自以为是的聪明人，关鑫说什么也改变不了她的决定，现在她在矛盾，舍不得又不甘心，冯悦此时去探望，也许会令她豁然开朗，又或许会让她更加迷茫。他只能祝福自己的高足可以走出这份迷乱，收获完整的幸福。“紫懿，无论如何，别太委屈自己。不要去瞧不起那些不如自己的人，也别在强者面前自卑。”又说了些打气的话，挂断了电话，关鑫也是一声叹息。 。。
第七章 错与罚
滨海二中的周一语文组例会，语文组组长当着所有语文老师包括关鑫的爱妻冯悦的面痛斥了关鑫教育的失败——秋后算账，紫懿的同班同学以及关鑫所带的另外一个班的高考失利，全败在了语文上，怪就怪在关鑫自以为是的单科素质教学，让学生以为对文学夸夸其谈是一件多么伟大的事，却忽略了应试技巧和题海战术的攻克，最后，除了作文成绩拿得高之外，可说是一败涂地。太感性的教学模式被语文组组长强烈抨击，几乎被贬得一无是处。关鑫默默忍受了这一切，因为他无可辩白。中学和大学对文学的要求是不一样的，他不喜欢高校的学术*和各部门同事之间政治倾轧的尔虞我诈，来到这片自以为很宁静的乐土享受文学，可是，文学却变了味道。量化的评价标准，应试化的灌输，实在不是他能胜任的工作。曾经他天真地以为，用他的满腹经纶，完全可以绕过应试化的教学模式在高考线上殊途同归，却终于抵不过时代的宿命，终于抵不过众口铄金。
“冯悦，”语文组组长最后冷冷地说，“你现在才带高一，你可不要也来这套自以为是的教学实践，上个学期末你们班期末考试成绩还行，这个学期基础应用题却明显退步，你要明白，滨海二中是市重点高中，不是游乐场！学校聘用你们这样高学历的研究生是为了提高教学质量，你们可别把这当成你们的实验基地。在这里，出成绩才是硬道理，谁也别以为自己是个人物就可以胡作非为！”那组长本来就对学校这唯一的两个研究生文凭的新教师怀着一肚子怨气，资历比自己低，工资还拿得那么高，而且看校领导的意思，对他们的重视程度，那跟当初提拔自己实在不可同日而语。他早想煞煞他们的锐气了，正好关鑫所带班级的高考失利成了一个名正言顺的借口，当着各位同事，关鑫夫妇自是无话可说，虽然知道组长是在假公济私发泄怨气，但说到底，总是自己玩忽职守，不合乎一个高中语文教师的标准。语文组组长更气愤的是另一件事，这次西部教学研讨会，他原以为学校一定会和往年一样派自己去，甚至连行程都安排好了，结果却通知让冯悦出席，心里的这个怨气实在难以平息。
夜，漫长的夜。夫妻俩都难以入眠。唯一让两人欣慰的是，孩子在襁褓中睡得很香，没有打搅这寂静的夜。
“鑫，我们这样做是不是错了？”在漆黑的夜里，看着天花板发呆的妻子突然这样问道。
“怎么这么说？”关鑫转了个身坐了起来，没有开灯，却难以掩饰紧锁的眉头。
“也许，我应该和校长说让组长去参加西部教学研讨会，可是，我真的很想去看看紫懿，不知道那孩子在那到底怎么样了……人生地不熟的，况且她的性格又那么不合群，我真怕……”她依旧看着天花板，泪水却不知不觉从眼角滑落下来。
关鑫见妻子这样，有些过意不去，伸手拂去她脸上的泪痕安慰道，“老婆你别这样，那个组长的话你还往心里去啊！你又不是第一天认识他，他就是容不得别人比自己强！况且他今天一直在说的是我，又没说你。你的两个班小有退步很正常，上学期高一期末试卷本来就很难，你那两个班还是全年级考得最好的呢！”
“话虽然是这样说，”冯悦也坐了起来，“可为了这些学生，关鑫我求你不要太自以为是，毕竟如果高考考不好，他们根本没机会得到更好的高等教育。我能理解你想要原本完好地呈现你心目中的文学的想法，可是制度毕竟是制度，不是可以凭你一己之力来改变的。”
关鑫沉默了半饷，许久他打开床头灯，在床头柜的抽屉里摸到学生的毕业照，照片上每一个学生都笑得很灿烂，他原本以为这些笑容是自己的得意之作。他以为他精彩的课堂讲授，严谨的治学态度，应该是史载名册的英雄，没想到却被说成了拖累学校教学成果的罪魁祸首，让他怎样不窝心呢！
“还有几天我就要出发去新疆了，你一个人在学校我真的不放心，说真的，你还没有囡囡让我放心呢！”冯悦依在关鑫的肩膀上感慨道，“你看我们囡囡多乖，睡得那么安静，可是你，与这个现实太格格不入，我总担心你会吃亏。”
“放心吧！”关鑫故作轻松地把妻子搂在怀中笑道，“你啊，就是杞人忧天了。大不了我就下岗回家种地去好了。你就放心地出门，家里有什么事，我顶着。”其实他心里也是没底的，他突然想到紫懿，紫懿应该是她最得意的学生，可是，连妻子都说他是与这个世界格格不入的人，他教给紫懿的那些道理，到底是否真的受用呢？如果，若干年后的梁紫懿也成了和自已一样的语文老师，到底是幸还是不幸？想到这里，他长叹了一口气。
“怎么了？”冯悦抬头看了看丈夫那张脸，那张写满了忧愁和矛盾的脸。
“今天，”关鑫看着照片里的紫懿说道，“我有打电话给紫懿那丫头。我告诉她你要去看她，问她要不要带东西。小丫头在电话里一直哭，说是因为恋爱出了点问题，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劝慰她。你见到她和她好好谈谈，毕竟不是所有人都可以和最爱的人相携到老的。”
听说紫懿谈恋爱了，冯悦心里倒多了无数欣慰，她一直担心这个倔强的女孩子到了大学里会更加地不合群，尤其是范翦那件事带给她的伤害她完全可以感同身受，她怕紫懿会一直孤独下去，不知怎的，这个孩子，一直让她心疼。“她怎么了？”冯悦看着照片里的紫懿，真的好希望这个笑容可以一直保持，好希望所有人都是这样一直笑着，包括关鑫，包括自己。
“不太清楚，说是喜欢上一个学长，却一直把她当小妹妹，还给她介绍了男朋友，可是和这个男孩子在一起，对她来说，理由只是为了让心里的那个他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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