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雾- 第18节

　　“素秋，你恨我吗？要恨就恨吧。我好感谢你的柔情蜜意，我好感谢那些我们所拥有的日日夜夜。只是……好多时候，我发现你更像我的亲妹妹呀，我甚至还发现我们共同拥有一种血缘，从你的举止和言谈，我总是能在你的身上找到我的影子，从那时候，我竟怀疑我们的那份感情，虽然我依旧有一份责任，我的脑海里却赶不走梦兰的影子呀！我们不成，真的不成。只是，我有好庆幸那个血色黄昏……你是一个完整的女孩，那个时侯，我却多么害怕要伤害你——我们还是很有理智呀。于是，从那以后，我总是控制住自己，虽然很多时候你都不在乎，是那么温顺，是那么的柔情——我真的害怕有一天做出后悔之事……好在以后的日子，我们之间什么都没有发生。”

　　依旧还是素秋缠绵的哭声，夜也被素秋的泪水打湿了一大片。一刹那，素秋发现眼前的易成水就变成了一个陌生人，只是，自己在很长一段时间就为这个陌生人而活着，却活得好累好累，“这是真的吗？这是真的吗……成水哥，你在骗我？你为什么一开始就在骗我？我——多希望你收回你说过的话。”

　　“我虽然——素秋，你冷静一点好吗？我不要骗你，真的，我怎么可以骗我的好妹妹呢？我是下了千万次的决心才敢对你说这些话的，我知道我不可以欺骗自己——我不想使你陷得太深，我更不想你成为第二个易成水，你就要读高三了，你也要面临高考，你不像我，没有退路。我还有，至少还有一位在明月镇呼风唤雨的父亲，他可以使我有工作。你呢？你只有一位善良的姐姐，她能为你做多少？我只是希望你在以后的日子更好地直面现实，更加投入地读书，那才是你的出路……真的，我也想哄着你，使你高兴，也不想在这个日子说要和你再见，可是我还是强迫自己说了，我的心里好矛盾！素秋，你知道我就要面临第四次高考了，也是我最后一次——你没有这样的经历是不会知道我现在肩头的压力有多大。你也知道，我经不起感情的摔打，我也很脆弱……这个时候，我也好需要有人帮我一把，为我分担些什么。素秋，我还是想赶走你，我们还有好多的事情要做，我们都何必要那么傻呢……总要做一些没有结果的事情？”

　　“成水哥，你既然需要我又为何拒绝我？你不要有什么负担呀，你不需要我我就离开你吧……既然，那日我离开了文天，我相信也能离开你——虽然我并不情愿啊。”素秋用手绢抹着眼泪，“一切重新开始吧，我会珍藏那份爱，只是——你什么时候想要，我就掏出来给你，真的。”

　　“素秋，我多好的妹妹呀，只是好傻好傻！”易成水摇摇头，“你不要说了，我也不会忘记我们曾经拥有的日子，我真的只是想要减轻自己情压？我知道这一次高考太困难了……”

　　夜，依旧守候着小镇无奈的黑暗，远处的犬吠把这个夜晚渐渐带走了。

　　易成水走出了素秋的家门，走向夜色漠漠的公路，四周又泛起了雾岚，天上则没有月儿，没有月儿的明月镇就寂寞得连路上的行人都没有了。易成水觉得这条路太熟悉了，虽然这个夜黑得没有路的方向，可是，易成水还是朝家的方向前行……

　　转瞬就一年了，自己究竟做了些什么？突然就想起那日和母亲在碧溪请李麻子算命……或者，真应了神仙的话？说自己今年真的“上运”了——因为吴梦兰、易素秋、苏柔？唉，交上了桃花运啊！

　　就感到好笑极了，笑过之后竟又想哭了？就和着这夜弥雾在这漆黑的公路上流泪吧，于是，那泪水就被这雾所溶解，也分不清楚是泪还是雾，悄悄儿爬上了自己的脸颊，用手一摸竟彻骨儿的冰凉……不知为何，又想起和吴梦兰的那个赌，那个如雾似火的赌；又想起同易素秋溶入的那个血色黄昏无奈的疲惫和激动的惊悸，那个用身体和少男少女的炽热激情把那个从记忆中总也抹不掉的血色黄昏；又想起苏柔那月夜下的千般妩媚和那万般蜜柔朦胧而心醉的狂吻……渐渐地，所有的人和所经过的事，都被这眼前的浓雾所吞噬，一刹那，自己就什么都看不见，什么都不能记起了……好乱好乱的思绪啊。

　　易成水又有一种往日出现过的感觉，只是依旧奇怪，奇怪明月镇的黑夜为什么同一座坟茔那么相似呀，而自己依旧置身古墓之中，阴森森的，惊恐得直冒冷汗。

　　其实，明月镇除了黑夜便没有什么缺点了，有了黑夜也只不过有一点怪怪的感觉吧。

　　只是这个夜里，易成水还是达到了自己目的，割掉了素秋和自己的那一份刚刚萌芽的情愫。　电子书　分享网站

28
高考过后，秋天又回到了明月镇。

　　苏柔给在明月镇粮站作办公室主任的易成水打电话，说自己就要去地区文工团报到上班了，又说那夜故事已经结束。易成水则笑说那夜我真该把你*了，苏柔也笑着说其实我还渴望被你*啊，因为我的确喜欢你。但是我知道你考不上大学，因为那两个女子耽搁了你太多的日子。易成水又说苏柔我真他妈的想你，你真的太漂亮，不知道现在又长得咋样了哇……放下电话的时候，办公室的同事们就笑得前仰后合，苏柔就在最后说你现在见了我又想*我了，我们还是不要见面。

　　易素秋则转到县城中学读高三去了，她对将来没有更多的选择。易成水则把自己领到的第一个月的工资全寄给了她，鼓励她好好学习。

　　日子依旧在流逝，黑白轮回。有一天，当易成水从邮电所取回报纸后就发现一封从深圳寄来的信，上面写着易贵转易成水收。易成水就觉得很是奇怪，看那字迹却又是那么的熟悉……是吴梦兰，是梦兰啊，他感到自己的双手抖动得好厉害……

　　亲爱的成水哥：

　　作了别人的小老婆，自己却在心里这样悄悄地叫你，以后我再也不会这样叫你了，免得让你伤心。

　　终于在那个午后逃脱了明月镇，逃脱了那个令我伤心的地方，也逃脱了我最可怜又最心爱的你。

　　一路上，被拐被卖被骗被男人*……总算到了这块中国最热的土地，还好，到了今天，我终于有了一个固定的男人，虽然那很下贱，可我能靠什么？只是我才18岁，我很年轻也很解风情？外面的男人总对我啧啧称赞，于是我被一个个男人玩着也被一个个男人抛弃，直到现在。只是在玩和被玩之间我还是挣了好多脏钱啊！然而，要想在这里站住脚还真不容易，或许这里真的是除了有文化懂技术的人就是卖淫的人？现在我已经习惯这种生活，只是常在老板远离的夜里，我还会想起和你相处的那些日子，或许和你在一起的日子是我这一生最值得回味的日子吧。

　　我对你却是纯情的，虽然那个雨夜我奉献给你的不是处女，但是我万丈柔情却是一个洁白无暇的少女给你的，本来我想永远保守住那个秘密，可是我都已经被那么多的男人玩弄得都麻木了，我以为自己就不要在隐藏自己了，唉，自古红颜多薄命——这也是女人永恒的悲哀啊……我是在初中毕业那个夜里失身的，凶手就是我的养父！你永远都猜不到就是那么一位善良的老人却要丧尽那些善良要霸占一个刚满17岁的少女……可那是事实，一个令我永远抬不起头又永远无法启齿的耻辱。也正是他，叫我勾引你的父亲，不行，就勾引你……因为他要我有一份工作，他要有一个侍奉他安度晚年的后人呀！以后的事你都知道了，我不想多说，只是那个逃离明月镇的之前日子，我内心好矛盾，女人总是那么善良柔弱，是啊，养父毕竟养了我那么多年……正如那夜你说我救了你一样，他破了我的身子，你也给了我童贞。或许，这也叫公平？说真的，我好留恋你，虽然我永远都不能说我爱你，可是我们毕竟还有那么一个两情相悦的夜晚，此生此世都不可以从记忆中抹去。即使在深圳同那些款气十足的男人*，却从来都没有找到我们那样的快乐，哎，人真是莫名其妙啊。

　　我知道自己已经不可以回头了，我还是想攒些钱，虽然肮脏却还是想生活得好一些，虽然你以为梦兰好下流，但自从我逃出明月镇的那刹，心里便升起太多的快乐——因为我的养父从此就没有了后人，他从此就得孤独地去度过他的晚年。在他老了不能动弹的时候，没有人为他端茶递水，在他生病的时候，没有人为他熬药做饭……他使我失去爱的权利，我就要使他失去天伦之乐，我要报复他。

　　深圳像我这样吃青春饭的女子很多，这儿毕竟不是一块封闭的土地，像我这样的女子永远也不会被明月镇接受……我不知道何处是归程，我只是在这条不归路上越走越远，虽然，在好多寂寞的夜里我好想回过头去，却不能够。

　　忘了我吧，就当从来没有遇到过我，我不想再伤害你了。我已经不是从前的女孩，不值得你再记忆那些日子。真的，说了太多的话就是要你忘记，忘记那个从前很喜欢你的女子。

　　不知道你高考怎样了？但我知道你这次高考不会很顺利，我只是遗憾不能帮你，但是，我还是在那些逃离明月镇的日子里默默地为你祈祷——但愿你能交上好运！

　　梦兰

　　易成水看完信感到很遗憾，他知道吴梦兰在哪里做什么了，却又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眼睛有些酸涩……那种感觉很久都没有过了，仿佛一切都很远了，仿佛一切又都在眼前。

　　然而，易成水又有许多话想给吴梦兰讲，他把那个信封仔细看个究竟，上面除了邮戳上有字外就什么都没有了，偌大的深圳，怎样才可以把信寄到？显然，自己想给吴梦兰写点什么又成了空想。

　　可是，他还是想给梦兰说点什么？就劝劝她吧，劝她回头是岸，从新做人？

　　易成水就觉得好笑，自己算什么？自己只不过靠父亲才有了这么一份糊口的工作，又有多大能耐挽救别人？

　　只是吴梦兰在易成水心里永远都是一个很清丽的女子，即使吴梦兰自己的那些文字也丝毫没有损害她在易成水心里的形象，却不知为什么。

　　只是易成水心里永远都装着这个考季的故事，装着吴梦兰、易素秋、苏柔，还有远远近近的那些缠绵的情愫……他也知道，一切都过去了，所有的美丽和无奈的日子都过去了。

　　易成水突然感到自己的记忆仿佛就变成了一张白纸，思维也短路了，于是他就什么都不想——随手把吴梦兰的信撕了个粉碎，丢在办公桌下的字纸篓里，开始了上班下班……

　　这个时侯，楼下的门市部里又响起了那首熟悉的歌：

　　夏天夏天悄悄过去留下小秘密，压心底，压心底，不能告诉你。晚风吹过温暖我心底，我又想起你，多甜蜜，多甜蜜，怎能忘记。不能忘记你，把你写在日记里。不能忘记你，心里想的还是你。浪漫的夏季还有浪漫的一个你，给我一个粉红的回忆。喔，夏天夏天悄悄过去依然怀念你。你一言，你一语都叫我回忆。就在就在秋天的梦里，我又遇见你，总是不能忘记你……

　　
　　
　　
　　
　　1995年8月30日01时30分　　第一稿

　　1997年9月28日14时05分　　第二稿

　　2009年1月15日01时15分　　第三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