条了。
絮娘子虽说是上了年纪,不过却是风韵犹存,也难怪当年被许配了出去,就是走投无路了,也不曾回府。
冰彤跺跺脚,摇着蒲扇站在门板后,不时地抬头往外瞧,声音折腾地好大。絮娘子看了一眼,仍是慢条斯理地秤着药材的班从意,在托盘上一点一点地拣出三七,直到秤平。
小药童小七是一直跟着班从意的,平日里就替班从意管着火炉,小七虽说年纪小,不过已经管着药炉已经有些年头了。只是今日,却是有些心不在焉,“姑——姑娘,火过了,再加点儿水下去?”
班从意轻叹了一口气儿,看着絮娘子。
“冰彤,你去隔壁的院子瞧瞧,乔婆婆可有在家,二夫人上回来的时候带了新菜种来,问问乔婆婆可是能种得出来。”絮娘子无法,也由着这一院子的小儿闹腾。
冰彤得了令,赶紧随意地福了福身,“谢谢姑娘,奴婢去去就来。”说着,一溜烟儿地跑了。冰彤一去不返,就是絮娘子也是焦急不已,“早知就不该让冰彤一个小丫头自己去的。”只是院子里的下人少,也就那么几人,若是陪着冰彤去了,姑娘这边就没人伺候了。
又是过了一小会儿,絮娘子等不住,与班从意商量道:“姑娘,既然这炉要过一会儿才能开,不若让小七跑一趟去?也不知冰彤怎样了。”班从意歪着脑袋,过了一会儿,才点点头。
小七倒是靠谱多了,不一小会儿就扶着面色惨白的冰彤回来了,“这是怎么了,这才一会儿怎地搞成这番模样?”絮娘子也帮着扶了把手,将冰彤放在椅子上。冰彤扶着椅把手,捂着嘴儿。
“姑娘,冰彤刚刚吐了污秽物儿,姑娘莫近了身了,冰彤先去换身衣裳再来伺候姑娘。”班从意似是想靠近,又看了一眼小七。
小七了然,道出了隔壁院子的事儿。“是乔婆婆,被蛇咬了,已经开了春,蛇虫鼠蚁都出动了,也不知怎么回事儿,一条蛇竟然爬到了隔壁的院子里,乔婆婆为了护着泥丸儿,被蛇咬了。那么大的蛇,还躺在院子里呢。冰彤这一去,就看到了那条蛇,然后就吐了。”
冰彤听着提起那条蛇,还后怕地抖了下身子。“姑娘,奴婢先去换身干净的。”
“如今,乔婆婆如何了?这蛇可是毒的?”絮娘子揪着帕子,这来了城郊的庄子上,竟是连蛇都有了。
“已经没事儿了,泥丸儿已经请了村中的大夫,说是这蛇没毒的。”小七从小跟着梅氏,自是见惯了这些。若不是怕恶心着姑娘,这条蛇倒是想从乔婆婆那儿买了来。
冰彤也只是刚刚梳洗了一番,换了一身干净的衣裳,泥丸儿就扶着乔婆婆过来了。“劳姑娘惦记着,老妇人已经无事儿了。倒是让冰彤姑娘遭了一番罪,真是罪过罪过。”
絮娘子看了一眼班从意,自打她跟着班从意的身边,就没见班从意情绪起伏过,哪怕是冰彤去了许久,班从意也只是从容不迫地秤着药材,一样一样地倒入四方的药纸,娴熟地包好,留了个活扣。
“乔婆婆,那条蛇呢?”小七窥觑了许久,不忘偷偷地看了眼班从意,只是看着乔婆婆的腿瞧。
“卖了,村子里大夫给了一百文钱,就给卖了。没想到,这东西还能卖钱。”乔婆婆说起那条蛇,也是唏嘘不已。那大夫死活非得塞了一串铜钱给她,然后将院子里的蛇给弄走了。
絮娘子也算是松了一口气儿,“乔婆婆,伤着哪儿呢,快给我们瞧瞧。”絮娘子打心底里喜欢这对儿祖孙俩,自家姑娘就是个学医的,只是不知道会不会治病。毕竟才那么大的姑娘,絮娘子心里也没底。
乔婆婆撸起裤管,乔婆婆体寒,即使是入了春了,也是穿得极厚实,泥丸儿蹲下身子,将乔婆婆的裤管小心地卷起来,班从意看得仔细,一眨不眨,只是不知道在想什么。
“啊,怎么也肿起来了?该不会是大夫瞧错了吧?”絮娘子原以为只是咬了个印迹,不曾想这都已经肿了。也难怪絮娘子惊呼出声,小腿肚子竟是肿的老大,还强撑着过来赔罪,让冰彤惊扰着了。“姑娘,你快瞧瞧,这是没毒的吗?这无毒的蛇咬了也能红肿的?”
班从意站起身子,小七也将絮娘子扶到药房里,只留了泥丸儿和小七。班从意替乔婆婆把了脉,只是略一沉吟,就在纸上写下准备的东西,小七寻了出来,放了红肿周围的血后,消了毒,将小七捣碎的药草敷在小腿肚上,用纱布包上打了个漂亮的蝴蝶结。末了,将蝴蝶结整理了一番,似模似样地对称了,才罢了。
泥丸儿一直拉着乔婆婆地手,只小声地安慰着乔婆婆,“祖母,别怕!泥丸儿在呢,祖母别去看血。祖母……”泥丸儿一直紧紧地拉着乔婆婆的手,一双眼一直看着乔婆婆的伤处,死死的盯着。
“咱家姑娘说了,三日来换一次药包。这蛇虽说是无毒的,不过拉扯的伤口大了,若是不用药,怕是过些日子也要不好的。如今没事了。”班从意若是有事,总是会写在纸上。
“如此,谢谢姑娘了,老妇人也不知这里头还有这么多说道,原以为这没毒就成了,只是用水冲了冲。”乔婆婆心里也发憷,这伤口肿的那么大,只是大夫说无事儿,也只是以为无事儿了。亏得姑娘心善,若不然自己要是不好了,留下一个泥丸儿可咋办。“也不知这药钱怎么算,老妇人刚刚卖了那条祸害,有银子的呢。”
乔婆婆生怕班从意不愿意收药钱,提起了刚刚的一百文的进账。
025 牛氏,到访
“乔婆婆,我家姑娘可不收你的银子,不值当几个铜板,你就安心吧。”小七虽说每日在药房里待着,不过得了空儿,就会与泥丸儿说上几句。仗着比泥丸儿年长几岁,时常忍不住提点几句泥丸儿。泥丸儿也感恩,小七哥哥不离口。
“听说乔婆婆是识字的,不知泥丸儿可是认得字的?”因着药房里只一个小七,连个打杂的都没有。小七在班从意面前提了几回泥丸儿,总算是得了班从意的首肯。原本今日小七心不在焉的,也是想着等泥丸儿来了后,跟他说这件喜事儿,却是迟迟没等来泥丸儿,反而得了乔婆婆被蛇咬的消息。
“老妇人略识几个字,村子里又没个书院的,泥丸儿就跟老妇人认字,略识几字。”乔婆婆如是回答。
“乔婆婆,不知对泥丸儿你可有打算?不若,先跟着在药房里打打杂,若是有不认得的字,也能问。不过,却是比不得学堂的。”
乔婆婆惊喜难当,身无半亩地,攒的银子都是给泥丸儿娶媳妇的。生怕置办了田地,招了外人的眼,这么些年,都是攒着银子的。原是想着,等泥丸儿平平安安地长大成人,在村子里娶个贤惠的媳妇,将乔家传下去,如此也是了了她的心愿了。
不想,泥丸儿还有旁的出路!
“愿意,愿意,哪有不愿意的!泥丸儿,快跪下,给姑娘磕个头,这可亏了姑娘愿意收留你。往后可要多听姑娘的,小七哥的话也要多听听。”乔婆婆不顾伤口扯着痛,大转身将已经愣住的泥丸儿扭到前头,结结实实地磕了一个头。
待得泥丸儿出门时,还是呆呆的。乔婆婆一直念叨着,“泥丸儿往后可要少说话,多做事,可别给姑娘惹了麻烦了……姑娘是个好的,可惜了……唉!”
泥丸儿呆愣着不知道他祖母说的可惜了,是何缘由。“冰彤姐姐说,姑娘是能说话的,只是病了一场,所以才来庄子上养病的。”
“嗯,祖母知道。”乔婆婆摸了摸泥丸儿的头,“往后啊,对姑娘要像对祖母一样的,姑娘心善,只是不会说。”乔婆婆自然知道,若是没有班从意的首肯,小七自然是不敢擅自做主的。
“嗯,泥丸儿晓得的。姑娘喜欢听村子里的事儿,回头我去村头的大槐树下多听些来,以后都能讲给姑娘听。哎呀,往后去给姑娘那儿帮忙,那我可没有时间去村口了。若不然,祖母,你替我去听些来?”泥丸儿小心小意地扶着乔婆婆,这么多年相依为命的祖孙俩,泥丸儿虽只是六岁,也知他的祖母自来就不会去村子里听八卦。
果真,泥丸儿话落,头顶上就挨了一个爆栗子,“往后姑娘让你做什么你才能做什么,再去村子里混玩,听着那些八卦。往后你可是有了正经的差事了,要是能跟小七哥一样,祖母就知足了。”
乔婆婆连夜给泥丸儿做了一身崭新的衣衫,也亏得泥丸儿身量小,才熬了一晚上就给做了出来。第二日,泥丸儿给乔婆婆熬了粥,伺候着乔婆婆用了粥,刷了碗,才去了隔壁的院子。泥丸儿就在班从意的那处待了下来,学着字,认着草药,做着杂事。
“请问里头有人吗?”
絮娘子闻声出来,见着院子前,见着院子外停着两辆马车。不多会儿,就有老嬷嬷扶着夫人下车。“这里可是牛府的庄子?”
絮娘子自是远远地见过的,只是不知姑奶奶这是为何而来。班夫人虽说已嫁到牛府,但是牛府的家庙也是曾有来过的,凭着记忆一路打听着过来,远近的几处院落,也唯独这两座院子收拾地好些,有些人烟,怕是错不了了。
“夫人,应是这里错不了的。姑娘应该就在屋子里了。”说着,就扶着班夫人往院子里去。絮娘子拦不住,转身往里小跑着,“姑娘,班夫人来了。”喘着粗气儿。
才刚刚话落,班夫人已经站在屋檐下,与班从意四目相对。
“五儿,娘的五儿——”未语泪先流。
“姑娘,瘦了,瘦了!”柳婆子扶着牛氏,腾不出手来擦眼泪,只是一个劲儿地颤抖着声音道着,瘦了。
班从意低头将大方桌上的药材归了原处,才就着冰彤端过来的铜盆子洗了手。
“冰彤,还不快过来扶着夫人进去。”柳婆子也知牛府哭了一会儿,也不见着一个下人将人请了进去,难免有些尴尬。可算是看见了冰彤,一声呵斥,冰彤的身子抖了抖。以前,在班府的时候,柳婆子时常会怒斥冰彤,这会儿一听到柳婆子的吼声,仍是忍不住颤抖了下。不过到底弓着身子,硬着头皮将铜盆端了出去。
絮娘子挡着欲上前的柳婆子,“班夫人,这边请。冰彤,去给班夫人泡壶茶来。”
班夫人抹了泪,拍了拍柳婆子的手,抬腿就进了厅堂。
絮娘子原本已经吩咐了冰彤倒了温水,让班夫人先收拾收拾的。不过一进门槛,就看到班夫人坐在上首,皱着眉头四处打量着,柳婆子一直在一旁说着,“倒是可怜了姑娘了……”
看着冰彤端了茶水进来,轻声吩咐,免了温水。看来这劲头,可真不用怎地收拾的。
冰彤低头躬身将茶盏放在牛氏的身侧,“夫人请用茶。”弯腰后退。
“冰彤,你等等。即便是你已经跟着姑娘了,可这卖身契还在我这里的,你莫不是离了班府,就不认我这夫人了?”牛氏被自己的亲生女儿无视,这已是说不清道不来的痛楚,偏偏冰彤这丫头还敢来撒把盐!
“奴婢惶恐,奴婢不敢!”冰彤吓得跪在地上,牛氏这才满意。
“谅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