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嘻——”小衰神笑得没皮没脸。
何江晚嘴角下撇,沉痛地摇头,说:“既然要和你相处三天,总该有个称谓。你穿得像个拖把,我叫你拖把得了。”
“哼!”小衰神瞪了他一眼,双手环胸,一脸愠色地扭过头去。
何江晚被他小孩子气的举动逗笑了,心想这东西虽然是神仙,可是怎么看都不过是个含着奶嘴的小屁孩而已。也不知道这只拖把有什么法力搞衰他,虽然何江晚觉得自己已经很衰了。
把小衰神塞进车里,何江晚发动车子。结果还没开出停车场,只听一声巨响,车身一震,随即朝一边歪了过去,吭嗤吭嗤地蹭着路面不动。
爆胎了。
何江晚震惊到失声,恨不得以头猛撞方向盘。
坐在一边的小衰神却像中了头彩,咯咯笑出声来,又叫又跳又拍手,闹得车里灰尘弥漫,乌烟瘴气。
何江晚双手握成拳,青筋爆起,恨不得把这小鬼K成肉包子,可是他一看到对方三岁孩童的外表,实在无法下此毒手,只好灰溜溜地下车检查了一番,拿出工具,含泪换车胎。
小衰神笑够了,飞出来看他笑话。何江晚胸口憋着一股无名火,换好胎,从杂物箱里翻出个塑料袋,一手捞过小衰神,把他塞进去,以免污染自己的爱车——虽然他极想把这东西丢到垃圾箱里“不可回收”那一格。
一想到要和这只衰神共处三天,何江晚只觉得头痛欲裂,看着在塑料袋里扭来扭去的小衰神,他又把袋口系松了些——虽然理论上神仙不会死于缺氧,但防患于未然,他可担不起谋杀一只神仙的罪名。
小衰神又朝他笑了,笑得他心惊肉跳,看着那一身比拖把还脏的行头,有轻度洁癖的何江晚当然不会就这么把他带回家。于是开车到超市,以大无畏的精神,在众人震惊不解兼谴责的目光之下,老着脸皮带这团拖把去买衣服。
“拖把,你给我老实一些,在这里捣乱的话,小心我把你扒光了游街。”在童装区,何江晚对趴在他肩上的小衰神低声警告。
幸而那小子还蛮会审时度势,意识到他正在给自己买衣服,笑得露出两排小白牙,连连点头。
真是个没自尊的神仙!
他一介青年才俊带着这么一个像是从垃圾堆里捡来的小孩在挑童装,引人注目的程度不亚于产后复出的张柏芝。
不少三姑六婆对他投来惊疑交加的视线,更有甚者近距离围观,交头接耳,指指点点,童装区变得异常拥挤。有个跟着妈妈来买衣服的小朋友口没遮拦地说:“妈妈,那里有个怪叔叔!”
童言无忌、童言无忌,何江晚额角蹦出两道青筋,黑着脸继续挑衣服。
“要帮忙吗?”
旁边传来年轻女子的声音,他愣了三秒,才反应过来人家是对他说话,立时点头如捣蒜,只差没流下两行感激的眼泪。
那是个秀气白净的女孩子,叫程晨,名字和人一样可爱,笑起来甜甜暖暖的,让他有种把晦气一扫而空的感觉,而且还有点面熟。不过他此时大脑短路,根本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
她丝毫不嫌弃拖把的外观,目测了这小鬼的型号大小,推荐给何江晚最适合小衰神气质——如果他有的话——的可爱童装。
何江晚像遇见救命稻草一样,感激不尽,只要是她推荐的衣服,一律来者不拒,等待结账的时候,两个人排在一群大叔大婶中间,何江晚又成了全民瞩目的焦点。
纵然脸皮是铜墙铁壁,被看了这么久也难免有点发烧,何江晚抱着小衰神,颇有些无地自容,小声说:“程小姐,今天十分感谢。”
“不必客气。”程晨拉拉小衰神的手,说,“这是你的小孩吗?他妈妈呢?”
“不是不是。”何江晚急忙澄清,“这是……呃……我亲戚的小孩,寄放我身边几天,我还是单身。”
最后一句有点多余,程晨抿唇一笑。小衰神看看何江晚再看看程晨,绽开一个心有灵犀的坏笑。
由于他这一晚上都很老实,何江晚还算满意,对这笑容也放松了警惕。没想到在最后关头,这小子还是给他掉了链子。
***
“对不起哦先生,今天银行网络故障,只能现金结账。”收银员笑眯眯地告诉他这个残酷的事实,何江晚傻了眼,翻翻皮夹,只有几张小钱,连零头都不够。
“我先帮你垫吧。”程晨再一次美救英雄。
何江晚羞愤交加地低头道谢,结了帐,提着大包小包像逃命一样跑出超市。远离众人的视线,他才松了口气,对程晨说:“今天多亏了你,我马上去找个ATM机转账给你。”
“你先松开我的手。”程晨跑得气喘吁吁,脸蛋上泛起好看的红晕。
何江晚这才意识到自己不知何时攥住了人家的手,耳朵根一阵发热,赶忙放开,低声说:“对不起……”
“没关系啦。”程晨摆摆手,“这么晚了,快带孩子回去吧,明天上班再还我钱也不急。”
“上班?”何江晚“咦”了一声。
程晨笑着摇头,说:“我跟你在一个写字楼上班,你在十三楼我在九楼,放心,不会让你赖账的。”
怪不得他觉得眼熟,上下班时肯定在电梯里打过照面。何江晚又惊又喜,再次道谢,然后拎着小衰神上车,一路飞驰回家。
这只是万里长征走完了第一步,三座大山正等着他去铲平,回家之后,战役才刚刚打响。
费尽九牛二虎之力,才把这个又叫又闹的小脏鬼清洗干净,给他套上衣服,擦干头发,何江晚已经累得差一口气就可以去太平间报到。折腾到半夜,小衰神才从头到脚焕然一新。
收拾干净之后,他发现这小鬼长得还挺可爱,大眼睛,翘翘的小鼻头,圆圆软软、像糯米团一样的脸蛋,绝对是够格参加超级宝宝秀的漂亮小孩。
人类到底是眼球生物,小衰神从脏兮兮的拖把变成奶瓶宝宝,何江晚对他温和了不少,甚至不忘在睡前泡杯牛奶喂他喝。
做完所有杂事,已经是深夜两点,何江晚在沙发上给小衰神铺了一张临时小床,然后眼皮打架地回房睡觉。
一夜噩梦连连,第二天闹钟竟然没响。
他睡过了上班时间,然后被小衰神的无敌回旋踢给踢醒。
经过了昨天晚上的种种“惊喜”,何江晚的心理承受能力变得像老牛皮一样强韧,就算看到木乃伊在他面前跳舞,也不会皱一下眉头。
过了上班高峰时间,路上没有塞车,何江晚顺顺当当地到公司,小衰神依然在前座爬上爬下,不过由于他外观大大改善,看起来顺眼多了。
本以为历经千锤百炼,已是心如止水,没想到一进公司,更大的打击迎面而来。
股市暴跌。
公司里哀鸿遍野,何江晚对着电脑两眼发绿,眼睁睁地看他那点家底从厚实的乳酪蛋糕缩水成黄油小煎饼,只觉得心如刀绞。
被遗忘在一边的小衰神爬上电脑屏幕,笑得天真无邪。
煎熬到早盘收市,沪指大跌196点,深成指暴跌648点。
何江晚摸着胸口,欲哭无泪,涣散的目光集中到小衰神身上,立时肝火升腾,暗自下定决心。
他要把这小鬼处理掉。
好多事都是说着容易,做起来难,何江晚本质上是良善之辈,只想趋吉避凶,还不想伤天害理。
所以他打算中午吃饭的时候找个地方把小衰神丢掉,反正他是神仙,饿不死。
“来,叔叔带你去吃大餐。”何江晚挤出一个虚情假意的笑容,把小衰神骗上车。
沿途路过加油站,停车加油,小衰神跑了出去,好奇地东张西望,何江晚灵机一动,心想择期不如撞日,该出手时就出手,于是他飞快地加完油,一咬牙,嗖的开车飙离现场。
反正中石油一上市就跌得惨兮兮,简直像大衰神附身,那多赠一个小衰神应该也无伤大雅。
***
一口气驶出三个街口,何江晚心惊胆战地观察后方敌情,发现那小鬼没跟来,他甩掉一头虚汗,软绵绵地瘫倒在座位上。
大功告成!
为了保险起见,他拨通了闻夕城的电话,简单明了地说明情况:“我把那小鬼甩掉了。”
“哦?”对方的声音很平静,“反正你和他要相处三天,现在甩掉,将来还会补上。”
“什么?!”何江晚头皮一麻,嘴皮子开始不利索,“那那那就是说……我要累积够三天的衰运才能彻底摆脱他?”
“就是这个意思。”老板的声音有点幸灾乐祸,“祝你好运。”
何江晚一脸绿油油的菜色,垂头丧气、咬牙切齿,以壮士断腕的决心、视死如归的勇气,扭转方向盘,调头。
龟速行驶在路上,加油站的标志已经遥遥在望,何江晚最后一丝指望那小鬼自动滚蛋的希望也彻底泯灭了。而且更糟的是,他竟然看见程晨抱着小衰神坐在花池边等他,那一瞬间何江晚真想落荒而逃。真是里子面子都丢尽了,何江晚实在汗颜,接过小衰神,没胆子看她的脸。
“你怎么这么粗心,竟然把孩子丢在这里?”程晨清柔的声音带着几分火气。
何江晚讪笑几声,喃喃道:“实在是……不应该,我太大意了……拖把呀,不生叔叔的气吧?”
他低头装作哄孩子,然而小衰神根本不买账,对着他嘟起嘴巴:“噗——”
不生气不生气不生气……
何江晚镇定自若地接过程晨递来的纸巾擦掉一脸口水,清了清嗓子,重拾起片片破碎的自信心,问:“巧了,你怎么会在这里?”
小衰神在他怀里还不安生,一直伸手让程晨抱抱。程晨又把他接了回去,说:“我上午到这边办事,没想到顺手捡到你的小孩。”
“我亲戚的小孩。”何江晚咕哝了一句,誓死要和这小恶魔撇清关系,努力挽回端正纯良的形象,“你要回公司吗?”
程晨点头,何江晚做了个“请”的手势,自愿当司机。
小衰神估计是被他甩了一回,甩怕了,现在死死黏在程晨身上,不住地对何江晚做鬼脸。
车子里形成两种奇妙的气场,何江晚愁眉苦脸、没精打采,旁边的一大一小倒是玩得十分开怀。那个死小鬼在程晨面前显得异常乖巧,嘴里吱吱喳喳叫个不停,发出一些意义不明的单音节。
“对了,还你钱。”到公司之后,何江晚掏出钱包,把昨晚借的银子奉上,犹豫了一下,又掏出一张名片,在背后写下私人电话后递过去,“有事再联系。”
程晨似笑非笑地看了他一眼,接过名片,把小衰神递还给他。何江晚目送她走出电梯,然后电梯门缓缓阖上,继续往上升,他轻声叹息,心中涌上莫名的失落。
“你真是白痴啊,怪不得会被甩。”
耳边冷不丁响起一句话,何江晚愣了一下,确定这个狭小空间里只有他们两个,他挖挖耳朵,说:“你在跟我说话?”
“废话!”小衰神双手抱胸,翻了个白眼,口齿清晰,“你的态度真差劲,好像对待下属一样,什么‘有事再联系’,会有女孩子理你才怪!”
何江晚被训得张口结舌,他原本以为这衰神是语言障碍,没想到这厮小脸一绷,教训起人来头头是道,而且毫不留情地猛戳他的痛处,针针见血,让他这个才色兼备的钻石王老五甚觉没面子。
“臭小子!吃我的、喝我的,还敢跟我呛声?!”何江晚脸上挂不住,把小衰神提起来住天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