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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节:一,情劫(1)
青霜
风起,雪落
废隐山空至寂寞,未名湖畔野草荒败而树凋萎
唯远方看不见玫瑰兀自飘摇
失去她,他如一具行走木偶,魂魄四下里飞散
却固执为她铸一柄剑,剑名青霜,有神异
其后数百年,岁月漫漫
他与她轮回转世,凭青霜相逢
却不知她肉身灵魂一分为二
彼此对立争夺
终枉然,为痴情亡
一切因缘皆注定,独留他在记忆里追索
她昔日笑颜,是灿美不会凋零的花朵
坠在他心中不可渡之黯黑河流,硬生生,寒意彻骨
——题记
【紫潇:避不开的情生意动 】
一,情劫
暮色正当深浓,映衬着月亮极致光洁,我坐在未名湖畔观望风神疾行方向,揣想着似乎明日便可将积攒许久的雪倾泻下来。
这一片土地久未有雪,早已干涸得厉害。终于,风神鹤望从遥远的空中传来讯息,说到明日可助我一臂之力。我谢过他,阖上双目打算静修一阵,忽听到身后有脚步声响,随即警惕地隐去身形,回头观望。
来者是一位女子,黑发披散,且赤裸着双脚,在这朔风呼啸的天候显得尤为凛冽不羁。
我一向甚少在意人间女子,再美不过是时光中渐次消损的骨肉,但眼前女子颇有绝妙出色之处,本是极艳媚的脸孔,眼形优美,鼻与唇皆巧致而丰厚,下巴细小,周身却流露出清澈天真之气韵,尤其一双眼,晶亮如夜空闪烁的星。
我因而现出原身,对她笑了一笑。
她对我的凭空出现似乎毫不惊诧,亦回报笑容,微带些羞涩。
“怎么这么晚独自来到未名湖畔?”我好奇地问她,又补上一句,“这里水深,并不安全。”
“来等人。”她再次展露笑容,眼波流动,优美异常。
说完,她迈步走向另一边,那里有棵高大的悬铃木,据我所知,总有数十年之龄。行走间她的赤脚淹没在荒草之中,只见裙摆轻扫过草顶,像湖中精灵,在月色中悄然巡视领地,又或者天宫中住着的神态清冷身姿妖娆的神女,悄然飞掠而至这夜幕深深垂落的人间,我蓦然发觉,这是一个不可惊扰的女子,沉静更甚近旁湖水。
她倚树而坐,再从地下捡拾起一片枯黄的草叶,放在手心翻转把玩。没有人讲话,月亮静静悬挂西方,偶有的声响只是风神鹤望奔跑时与空气摩擦所致。
这静谧持续不到片刻,便被湖面上传来的极为刺耳的船只疾行破浪之声划破,我顿时心生不满,刚要施展灵力将那船只驱逐开去,却见她站直身体,踮脚向船来之处张望。小船打着旋儿靠在岸边,很快有身形颀长的男子自船头走下,他将船拖行到一棵她之前倚靠的树旁,弯腰将缆绳系在上面。
虫工木桥◇BOOK。◇欢◇迎访◇问◇
第2节:一,情劫(2)
他为什么不给她哪怕短暂的一瞥,难道他并不是她在等待的人么?我不解地望着他们。
男子系好缆绳,又回身自船舱中拿出一包东西,走到她面前。此时我得以真切见到他的脸,仿佛利器切割一般的严酷,却有潋滟非常的眼,如盛开的桃花,抖动着邪魅诱惑。他先是将一只手掌搁在她发顶,又滑落至柔软肩头,俯身在她耳边轻说些什么,我本欲倾听,却被不知何时到来的风神鹤望随手一扯,掷向别处。我恼怒地瞪着鹤望,正想斥责他两句,但风速,怎是我言语所能及?我在原地怔愣了一会儿,待回神时,他与她相携的背影早已远去。
这一夜,我没有离开未名湖畔,风神鹤望几番前来,试图引我说话,我只是不为所动,任凭脑海放肆地无数次闪过她的面容,美艳、纯真、清凛,如这冬日未名湖水。因这生动流转的容颜,我生平第一次懂了怅然滋味。情意便是如此,它若要生,总令人避无可避。
次日天光破晓,鹤望再来时,我对他说:“不要去得太远,我降雪之时需要你以风势相助。”
鹤望眨眼,戏谑地说:“没想到你还记得降雪这回事儿,我以为你的心早随着那个叫青空的女子飞走了。”
青空,如此陌生的名字,是谁?
陡然间我听懂鹤望的说话,急问:“你怎知道她名叫青空?”
“以我天下无双的脚力,自然跟得上他们,我听到他唤她青空。”鹤望炫耀般地说。
我又问:“那么他呢,他叫什么?”
“冷霜。”鹤望说。
如此肃杀狂傲的两个字,我默默点头,确然人如其名。
鹤望小心翼翼凑到我近前,说:“我去一趟山那边,等会儿再来找你。放心,不会耽搁降雪的时辰。”
风神鹤望走后,我闭目、凝神,却发现自己无论如何走不进数百年来早已熟悉的空无境界,整颗心乱蓬蓬结成一团纠缠的藤。
这日卯时的降雪,是我成为雪灵以来最为匆促的一次。我与风神并立云端之上,无数雪花自我双手掌心幻化而出,鹤望再将它们收拢进宽大袍袖,洒向未名湖畔干涸已久的土地。待雪量丰足,我甚至等不及它们尽数洒落,便急急飞掠下云端,假装听不到鹤望在身后的怒吼,直奔偶然瞥见的青空所在。
快要接近她时,我停下脚步,问自己究竟意欲何为,可那答案仿佛躲在黑暗渺远的角落,令我遍寻不着。
青空不是一个人,身边有他,那个叫冷霜的男子。
她不再赤脚,穿一双短靴,洁白胜过自我手中幻化的任何一片雪花。他们并肩站在屋舍的廊檐下看雪,她的脸那样沉静、优美,恐连天上神女见到,都要黯然失掉原本娇艳的容光。我隐去身形,走近,距离她不到两尺,嗅闻得到她身上散发出来的清幽气息,亦见到她凝望他时决然温柔的眼,而他用双手牢牢攥住她——两人周身仿佛有一道不可见亦不可洞穿的结界,这世间的雪、风、枯树、荒草,乃至他们亲手建造的房屋,万事万物都被隔绝在外,更枉论我这小小雪灵,又有何能,闯入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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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节:一,情劫(3)
在这想象里,他们交握的手势最终化成一根细针,不怀好意地向我心头频频刺去。
此时有风,绕着我耳边奔走呼叫:“雪灵,雪灵紫潇!这不是你该来的地方,快跟我走!”
我怔愣地站着,不为所动。直到鹤望将我困在它旋转的身体中,逃命一般疾飞向东南方。
终于,风神停住旋转,将我丢掷在居住的山洞里。
“紫潇,你是不是想毁了自己五百年的修行!”鹤望暴躁地嚷,“不过就是个美貌的女子,值得吗?”
我摇头。
“可你再继续这样下去即使不想也会把它给毁掉了!五百年,紫潇,难道你忘了那些岁月有多荒寂和漫长吗?”
“我没忘。只是鹤望,我终于知道,不管神还是凡人,每个生灵心中都住着一个魔鬼,当这魔鬼开始肆虐的时候,没有任何力量能够阻挡。我甚至再也寻不到那本该属于神的空明,当我闭上眼,脑海中不断涌现她的脸,一次比一次更加清晰,非常美,美得令我心中的魔鬼发疯发狂。你懂吗?懂我说的话吗,鹤望?”
“我懂。”风神鹤望重重地点头,“你已经被魔鬼附身。”
我溢出一声更似叹息的笑,“那么,你走吧。”
自青空面容身形在我脑海中徘徊不去的那刻起,我便知晓,她是我的劫。
我仰面躺在地上,任泥土气味嚣张地钻进鼻息,恍惚中只见青空缓步向我走来,黑裙,裙摆及地,行走间飘飞如蝶翼。她停步之时,与我尚隔着一段不远却难以企及的距离。我伸出手去,想要抓住她裙角,可那裙角只是虚渺的空气,连她原本真实肉身都在瞬间隐遁而去。
我坐起身,大喊:“青空!”
青空——
没有人,只有山谷寂寥回声。声声入耳,又刺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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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节:二,诅咒(1)
二,诅咒
我的脚像有自己的意识,从山洞一路走向青空与冷霜居住的地方。
夜已经很深,冷霜不在,青空俯在桌案上睡着了,肘部抵着一碗剩茶。
有几根发丝从她的鬓边掉落下来,我伸手,为她拨到耳后,动作极轻,并未惊扰到她。奇异的是,当她出现在我眼前,我又能感觉到内心的空,那是一种沉静到万物皆失色的境地,我以为,那便是永恒。原来,永恒并非不灭之肉身,亦绝非无边法力,而是内心的极致宁静。我低头再看青空熟睡的侧脸,细小的下巴微微皱缩,透露出仿佛被遗弃的孤单。
“青空,青空!”是冷霜在喊,“我回来了!”
我迅速施展隐身之法,并回避到角落。
青空睁开眼、坐直身体,未及出声,冷霜便已出现在门边。
见到她模样,他皱眉说:“我吵醒你了。”
她摇头,唇边绽出一朵笑,“你可有买什么好东西给我?”
冷霜走到桌旁坐下,摊开右手递到她面前,“你喜欢了很久的那支钗。”
青空欢呼一声,将钗拿起,放在手心中把玩。
那是一支实在简陋的银钗,没有任何雕琢的花纹,只在钗头处坠着三颗珍珠,烛光下泛着冷幽幽的白。可青空脸上的欢喜,仿佛得到世间最好的礼物。
冷霜突然叹息,“委屈你了,青空。如果不是因为我,你也不会在这荒野过活,仍是住在大宅里每日锦衣玉食。哪怕想要一座城池当礼物,都并非难事。而我能给你的,仅是一支寒酸的银钗。”
青空顿住把玩动作,笔直地看向冷霜,“我已经说过,不要再提从前的事。现在的青空,只有冷霜,只有和冷霜在一起的生活。再没有别人和其他。”
“我知道,只是心疼你的委屈。”他说,眼中波光潋滟流转。
“不,冷霜,我从不觉得委屈。你太多虑了。”
然后她站起身,朝我的方向走来,如果不是知道自己施展了隐身法,我几乎以为被青空发现行迹。她走到我身旁一张更小的桌,坐下,桌面搁着一面青铜雕花圆镜。
她对着镜中自己微笑,轻浅剔透,有轻易便可动人的雅致。
我屏息望着她,渐渐入迷。
青空将束起的长发解开,让它们似一匹黑缎披散在脑后,再以那支银钗做梳,从发尾向上卷起,她长长的黑发最终纠缠成紧密的一团,而银钗斜斜插在其中,哪里还有丝毫的简陋寒酸?分明是光彩逼人的精巧。
外面大风呼啸,那是鹤望在催我快快离开这是非之地。
“青空。”离开之前,我对自己说,“我一定要让你成为属于我的女子。”
“鹤望。”我对着夜色轻喊。
“紫潇,我在这儿!”鹤望急忙跑了过来。
劲急的风吹在我脸上,一阵生疼。
后来我携着风神鹤望,去了未名湖畔,我将那片草地与悬铃木指给他看,说:“我是在这里遇见青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