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安向后退了一步,“子瞳姑娘说哪里话,姑娘是我家公子的朋友,属下岂敢如此不敬?”
子瞳将一只手搭在身旁的木桌上,垂下眼睑不去看他,“每一把剑,不管锋利与否,都是用来伤人的凶器。我常年与剑为伴,对于杀机最是敏锐。你与那个叫君平的侍卫,每当看向我的时候,眼里都有浓浓的杀机,我怎会疏漏过去?这不怪你们不懂隐藏,该怪选错了要杀的人。”
既然话已至此,君安也不再掩饰,一把从腰间抽出剑来,剑尖颤巍巍直指子瞳咽喉。
子瞳抬眼,缓缓摇头,“你何必自取其辱?”
“别忘了,你还在生病。”君安冷笑一声,手腕翻动,剑尖虚晃着向前递去。
子瞳轻巧地后仰,整个人凌空跃起,落在床铺之上。君安见一击未中,迅速转换招式再逼了过去,眼看着剑就要刺入对方胸口,子瞳在千钧一发之际向旁闪身,随后伸出右手两指意图去夹夺那剑,君安轻蔑地一笑,回手正想撤剑,哪知子瞳竟不管不顾冲着剑合身扑来,君安一时不知如何应对,正在怔愣当口,却听到一阵噼里啪啦瓷器碎裂声音,定睛去瞧,见子瞳又回到桌旁站立,原本好端端搁在桌上的茶壶茶杯此时碎裂了一地。君安心中暗叫糟糕,明白她是想以此异动引沧海公子前来,到时事情败露,自己恐有性命之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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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节:二,诅咒(17)
果然,刚睡下的沧海听到声响,匆忙穿好青衫赶了过来。
“子瞳,子瞳!你还好吧?发生什么……”他话未讲完,在见到单手提剑满脸惶然的君安时硬生生停顿下来。
此时君平也进到房中,只看到君安表情就已明白一切,慌忙跪倒在地,“公子,请饶恕君安,这都是属下的错!”
“不,公子,事情与君平无关。”君平高声说,决意独自承担后果。
“到底发生什么事,把话讲清楚!”沧海的胸膛一起一伏,眼看就要怒气勃发。
子瞳在桌旁椅中坐下,冷冷地说:“刚才有杀手来过,你的两个侍卫武功不济,是被我打跑的。最后逃走的那个杀手碰掉了桌上的东西。”
君安吃惊地看着子瞳,怔愣好久,才连声说:“是是,子瞳姑娘说得对!都是属下无能,护卫不周,请公子降罪责罚!”
“真的,是这样么?”沧海转身看向子瞳,充沛晨光下只见她脸色憔悴,眼中透着坚决与冷然。
子瞳轻轻点头,再将脸撇向一边,倦然说:“我很累。请你们都出去,好么?”
“你们都出去吧!”沧海对君平和君安说,“随时注意周遭情况,以免杀手再来袭扰。”随即脸色一沉,“还有,回去后记得勤练武功。”
“是。”跪在地上的君平和满脸羞惭的君安同声答应。
整个白天他们就在客栈里休息。
傍晚时,子瞳的热度尽退,除了身子较平时虚弱再无大碍,沧海便决定即刻动身回家,与长歌分别这些时日,他的想念已积成刻骨折磨。由于风城街道曲折颇多,不宜骑马穿行,只得将其舍弃。好在城池虽大,边界距沧海的私邸倒是不远,步行最多半天光景便可抵达。
君平和君安奉沧海之命先行一步去给长歌夫人报信,令子瞳觉得自在不少,脚步亦随之轻快。越往城内走,她就越感受到风城的繁华,街道两旁林立着大大小小的酒楼、客栈、售卖各种物品的店铺,还有集市上川流不息的人们。常年与父亲隐居深山的子瞳被这热闹的市井气息簇拥得有些喘不过气,睁着一双清澈不安的眼紧紧追随着沧海,生怕一不小心就被丢弃在这喧嚣杂乱之地。
他们穿过集市,来到一片错落民宅,子瞳突然停下脚步,对沧海说:“很快就要到你家了么?”
沧海点头,心中想到长歌,一双眼在夕阳倾力射出的光芒下炫美异常。
“我,”子瞳迟疑地说,“可不可以不去?”
“为什么?”沧海挑起浓黑的眉,“你已随我来到风城。”
子瞳虚弱地一笑,怎能对他说她不愿走进他的家,不愿见到他心爱的女子长歌。
“没什么,走吧。”她轻声说,然后抬眼望望四周,原来日光在这瞬间已掉落,月色正悄悄扬起洁白轮廓,洒向纷扰世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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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节:三,每个人心中都有阴谋(1)
三,每个人心中都有阴谋
沧海的家在风城是出名的豪阔宅邸。黑漆大门,金狮扣环,高高的院墙,弱小一些的鸟儿都飞不过。门扉敞开的刹那,灯火亮如白昼,随着众人匆促迎接的脚步一起出现的,是令子瞳震惊到无法呼吸的美丽女子。
她原以为,沧海的形貌之美已臻极致,却未曾想到世间竟有这等绝色存在。子瞳呆呆地愣在原地,看着那被称为夫人的女子,一身红裙,裙摆长长曳地,仿佛流动的红色水域,在行走间覆盖整片土地,她的脸孔白皙到近乎透明,眼中蕴着盈盈波光,极柔极媚,嘴唇是熟透樱桃也不及的鲜艳生动。子瞳知道了,为何她苦苦追赶仍是无法与沧海并行,为何他执著于断城与歌行殿,为何他只要听到长歌的名满眼都是几可将坚石穿透的柔情,原来长歌竟是这样的倾城之姿。她以前从未在意过自己容貌,此刻在长歌面前竟生出一阵难堪的羞惭来。怪不得,沧海的眼中看不见她。不入眼,又何谈入心?那一刻子瞳的绝望仿佛她亲手所铸的青霜剑突然倒转回来,噗一声,狠狠刺进胸膛。
沧海将飞奔而来的长歌抱在怀中,手掌拂过她长及腰间的黑发。
那发似一匹缎,在子瞳眼中泛着嘲笑的光泽,她的双手紧紧握起成拳,脸上分不清是喜是悲。
长歌注意到呆立一旁的子瞳,并非美貌姑娘,却有一股令人无法忽视的清冷灵动,于是转回目光,询问沧海,“这位姑娘是?”
沧海不答,单手仍拥着她,另一只手自后背取下细长包裹,笑问:“你猜里面是什么?”
“难道……”长歌声音激动,捉住沧海手腕,“是青霜剑!”
“没错。正是青霜剑。”沧海以眼色令仆佣退下,随即与长歌一同步向正厅。
偌大的院落片刻间走得只剩下子瞳一人。厅门敞着,望得见沧海与长歌亲昵交谈的姿态。她可以走进去,却没有,她在等,也许他某一刻会想起她,走到厅门,喊她的名字,说:“子瞳,你来。”她在这想象中傻子似的忽而微笑忽而忧愁,到最后成为连自己都厌憎的模样。
子瞳被安置在后院的一间房里。
小巧雅致的房间,随处可见女子痕迹,繁复层叠的花朵刺绣让一向喜爱简静的子瞳心中顿生烦乱,想念起密林深处的家,木屋,藤制器具,虽粗陋却干净顺眼。这一夜,她在床榻辗转反复,眼前不断浮起客栈生病时沧海在旁照顾的模样,及至天明,才倦极睡去。
次日,将近正午子瞳才起身,正在梳洗时,听到有人喊自己的名。
“子瞳姑娘,子瞳姑娘——”声音温婉柔细,定是女子。
“谁?”脸盆里的清水映进一片霸道的红,于是子瞳知道来人是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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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节:三,每个人心中都有阴谋(2)
“对不起,我惊扰到你了吗?我可以叫你子瞳吗?”长歌轻声询问。
子瞳取过布帕抹干脸上水渍,回身对长歌说:“既然已经来了,有话请讲。”子瞳不管沧海有多喜爱她,也不管她的身份在这宅邸之中有多尊贵,子瞳声音如常冷漠。
“子瞳。”长歌在子瞳身旁的椅中坐下,“我知道你很恼怒,沧海已经对我讲起,他是如何夺了你铸的青霜剑。可我也听说,青霜剑这等上古神器是会自行选择主人的,所以,你不要再为此不快了。”她的声音娇柔悦耳,亦有不容人拒绝的威严,“你再气恼也只是徒然,你染了风寒刚刚痊愈,伤到身子就不好了,你说是么?”
子瞳不说话,一双冷然的眼望着她绝世无双的美艳面容。
长歌继续说:“你觉得这风城怎么样?可比你所在的那座深山密林有趣多了吧?喜欢就多住些时日,明天我让君平和君安带你出去逛逛,想买什么玩什么只管吩咐他们便是。不过啊,一个姑娘家出远门太久总是不妥当的,你若是想家,随时告诉我,我会转告沧海,让他差车夫送你回去。”
听到这里,子瞳忍不住轻笑,“多谢长歌夫人了。”随即声音冷冽了下来,“你实在不必对我说这啰里啰唆的一番话,想要我走可以直说,我听得懂。其实要我走很简单,只要沧海归还青霜剑,否则,一生一世,子瞳也有时间在这里耗下去。不送了,长歌夫人。”说完站起身,向内室走去。
只把长歌愣在那儿,良久都动弹不得。她这一生还未曾遭遇过如此彻冷之人,那冷深可及骨,而对方,仅是一个年纪尚轻的姑娘。
“你怎能对长歌夫人无礼?”
沧海的声音突然而至,令已走入内室的子瞳急急地转了出来,看到他站在长歌身边,正旁若无人地握住她一只柔软白皙的手腕。
而长歌依旧是那副吃惊的模样,看着重又出现的子瞳。
子瞳眨了眨眼,“我既不是你家佣人,也不是你家亲戚朋友,为什么要敬重她呢?”
“我以为这该是礼貌。”
“噢,礼貌。”子瞳点点头,“那么请问,你们两位擅自闯入本姑娘的房间连门都不敲一下也算是对待客人的礼貌?既然主人不敬,我这客人还死守那些繁文缛节做什么?”
“你……”沧海的眼中瞬间燃起恼怒火焰。
“不送了,两位。”子瞳伸手指着房门方向。
“沧海。”长歌轻唤了他一声,“既然子瞳姑娘不愿被打扰,我们这就走吧。”
沧海费力压下莫名恼怒,与长歌相携离去。
子瞳默然看着他们背影,忽觉周遭一片静极。原来那奔波的山路与途经的废墟已走到这宁静孤寂的完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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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节:三,每个人心中都有阴谋(3)
接下来的时日,对于子瞳来说,确然宁静而孤独。僻处后院的小屋本就少有人来往,除却一日三餐有位年老的水婆婆送些食物酒水,子瞳没有见到别的人。沧海如同在这世间消失一般隐匿了踪迹,但她知道,他并没有消失,只是回到了属于他的世界,那里有他绝美的夫人长歌,亦有图谋复国的大计,只是没有她。她一路辛苦随他来到这里,发现自己形同一只天真愚蠢最终误闯了牢笼的小兽,不要说追回青霜剑,恐连一颗心都要乱糟糟失去原本模样。
沧海再次踏入小屋,是子瞳来到这宅邸的第十日。他没有穿惯常的青衫,而是一袭白色长袍,胸前用丝线绣着翻涌云纹,衬得一双眼更加晶亮惑人。
他推开门,笔直地登堂入室,坐在小厅桌几旁饮茶的子瞳便一丝不漏闯进了他的眼,仍是那身衣裙,浆洗过,愈显得清寒消瘦。
沧海在距她三步远的地方停住,将手中的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