戌时降至时,客栈迎来了几位客人。走在最前面的是一个满脸络腮胡子的灰衣大汉,他连声吩咐伙计把马车赶入后院。紧跟在灰衣大汉身后的,有三个人。一个个子高大的中年男子,苍白的脸儿透着几分萎靡,一个十四五岁的小姑娘和一个机灵的胖小子。
他们三个人进门时,客栈里的众人停止了说笑,纷纷转眼去看他们。待得他们找了位子坐下,众人才继续起他们之前讨论的话题。
“何兄,听说你有个表亲在京州当大官,不知是否当真?”一个容长脸庞,看起来有几分书卷气的年轻男子问他身边那个粗眉大眼的同伴。
“我是有个表兄在吏部任职,不过也算不上什么大官。”那位何兄回道。
“何兄太谦虚了,你那表兄在吏部任职,难道就没有听说过青鸾女的传闻吗?”年轻男子继续追问道。
那个粗眉大眼的何兄闻言,放下了手中的酒杯:“怎么没听说过,这个传闻正是从京州传过来的。”
“那、、、何兄何不讲来听听。”年轻男子殷勤地为那位何兄斟满了酒杯。
“这、、、”何兄做出为难的样子:“表兄曾叮嘱过我,千万莫把此事传扬出去!”
年轻男子看了看周围:“这有什么,我们这地方难道还会出现什么王公贵族,讲讲也无大碍的!”
何兄故作神秘地看看众人,声音却没有放低:“这话我只对你讲,你可千万莫对第二人提起。听我表兄讲,皇室的确流传着这么一个传说,说是只要谁得到了青鸾女,就能得到整个天下!”
一语落音,整个客栈马上安静了下来。
“不会吧,那个青鸾女就那么厉害!”有人提出了质疑。
“是啊,一个女人,能成什么大事!”又有人附和。
“信不信由你们。”那位何兄见有人怀疑他的话,急得面红耳赤:“我表兄还说,许多年以前,圣祖皇帝就是得到了青鸾女,才得到了天下。”
“我怎么听说,圣祖皇帝是因为有了四大将军的辅助才得到这天下的呢?”最后走进这客栈的那个满脸络腮胡子的灰衣大汉突然发言。
“敢问这位兄台,那四位将军是否就是目前的镇北王、征西王、安东王和镇南王的先人呢?”那个年轻男子闻言,客气地冲那位灰衣大汉抱拳请教。
“正是。”灰衣大汉得意地宣布,但在看到对面那个中年男子的眼神之后,他的神情马上就有些灰溜溜的。
“说起这四个王爷,我倒是听闻不少。我们天嘉国若非这四位王爷镇守四方,老百姓又怎么会有如今的太平日子!”年轻男子面现崇敬。
“可是,万一这四位王爷哪天起了异心,我们老百姓的太平日子、、、可就没有指望罗!”又有人感慨道。
灰衣大汉正欲反驳,同行的中年男子轻咳一声,他便噤声不语了。
“管他什么王爷青鸾女,我们只管今朝有酒今朝醉。”一个胖胖的商人模样的男子举杯冲众人点点头:“我们不想当官,只想老婆孩子热炕头,过过小日子就行了!”
“这位兄台说得对,人生苦短,及时行乐才是正经。”年轻男子举杯赞同。
接下来,他们开始议论起那家青楼的花酒好喝,又有哪家青楼的姑娘美貌这些话题了。
我们一言不发地吃完饭,就在伙计的带领下,往客房走去。气氛不知为何有点凝重,就连活泼的子廷,也表现得很乖,始终没有说一句话。
我们开了两间客房,一进房间,那个凤眼男人示意墨竹带子廷去另一个房间休息,他陪着我在房中的木凳上坐了下来。
“小离。”沉吟了一会儿,他抬头看着我:“有件事情,我得告诉你。”
听了他的话,我的心开始不受控制地乱跳起来:“是、、、你的身份吧!”
男人讶然看着我,目光如丝如帛般柔滑:“是,小离莫非已经知道、、、”
我摇了摇头,我确实知道他的爹爹是王爷,但却并不敢确认是哪位王爷。
“那,小离该是听说过天嘉王国的四大异姓王了。”
我点了点头。
他握住了我的手,缓缓道:“璟的父亲,便是征西王、、、文殊兰!”
早该料到了,征西王率军驻扎在天嘉王国的西部——汉州城。不是我迟钝,而是我私心里不想去承认这个事实而已。舔了舔嘴唇,我的声音有几分苦涩:“璟、、、乃名门世家,小离却是普通百姓,你我云泥之别,恐怕、、、”
“傻丫头!”他捧起我的脸,昵声道:“你、、、怎可如此妄自菲薄,在璟的心里,小离是独一无二的。”
独一无二!他用了这四个字,他竟然用了这四个字,我的心中涌上了难以言述的甜蜜。这个男人,可也是我心中独一无二的男人哪!鼓起勇气,我对他说:“可是,小离担心璟的爹娘、、、”
“放心吧,小离,我爹爹性情温和,从无门第之见,至于我娘亲——”他顿了顿,目光里带上了几分伤感:“她、、、更不会反对了!”
听了他的话,我本该轻松的,可是他目光里的伤感感染了我,我只觉心头沉甸甸的,似有千斤大石在压着我,让我透不过气来。
“我的娘亲,是世上最好的娘亲!”他突然笑了,笑容中有几分依恋:“她、、、是个极为开朗、豁达的人,总要我笑对人生,可惜,她在我十岁那年,便、、、去世了!”
“璟!”我没想到他会说起自己的伤痛,伸手扯了扯他的衣袖,我不知该怎么去劝慰他。
“好了。”他弯了弯嘴角,似把一切愁绪一扫而光:“赶了两天的路,也该好好休息了,今晚你和子廷、、、就宿在这个房间吧。”
我点了点头:“你也早点休息吧,明天还得赶路呢!”
摸了摸我的头发,他为我倒了一杯水:“睡觉前,先喝点水罢。”
待得我将水一气饮尽,他才起身离开了我的房间。临离开前,他叮嘱我关紧房门:“若是听到了什么动静,千万不要开门。”
那一晚,我睡得并不安稳,隐约中我似乎听到了打斗的声音。可我谨记住他的话,没有开门。
抵达
我们到达汉州是在离开雅州的两天后。
汉州城位于天嘉国的西部,是一个多山地区。入城之前,我眼力所及的,几乎全是连绵逶迤的群山。汉州城外的群山以伟俊挺拔而闻名,群山中最高的当属龙门山。龙门山山体陡峭,山顶直指蓝天,那里长年冰雪覆盖,银光照人。
“这里的山,有些山体终年积雪,有的气候变幻莫测,有的能看见云海日出,有的山岩鬼虎神工,有的几乎全是飞流瀑布、、、”也不知他是不是故意的,说到这些的时候,他的嘴角微微含笑,声音也变得无比的魅惑。
见我露出无限神往的样子,他扑哧一笑,而我马上便明白了他的意图。身边的胖小子犹不知状况,还在那里追问这些山叫什么名字,该怎么去。
“等你们安顿好了,我再陪你、、、和姐姐一起去看这山山水水,可好?”他的黑眸柔情脉脉地看着我。
“好哇好哇!”胖小子兴奋地叫嚷起来。
而那个凤眼男人则摸了摸子廷的小脑瓜,微微一笑。
来汉州的路上,我们仍是挑了小路,所以马车仍然有些颠簸。墨竹在离开雅州的前晚去了别处,我们现在的车夫是个名叫画竹的秀气少年。他的话语并不多,平时只在有事的时候才会吱声。
汉州城内,车马喧闹,人声鼎沸,热闹非凡。
穿过汉州城的是汉水,汉水自龙门山而来,往东而入河阳。汉州城中有一座巨大的石拱桥横跨汉水两岸。桥的两边,屋宇错落,临河的酒楼茶肆里,人们或闲谈于席间,或凭眺于窗台,充满着闲暇意趣。
马车穿过了大街小巷,终于在一座大宅院前停了下来。子廷迫不及待地掀开车帘,我便见到一大群人分列两行,侯在门口。
这么多人等在这里,当中莫非还有他的爹爹!我的心情变得忐忑起来。
像是读懂了我的心事,他将嘴唇凑近我的耳边:“小离不用担心,我的翠竹园与其他的园子隔得甚远,平时与其他园子也并无来往。倒是有一个人、、、”
话未说完,就听到一个干脆利落的声音:“老奴率翠竹园的各位奴才迎接公子归来。”
“奶奶!”子廷欣喜地大叫一声,一步便跳下了马车。而我也在此时见到一个六十岁左右,长得极是干净利落的老婆婆正嘴含微笑地看着我们。听到胖小子的呼唤,她先是一愣,随即整个眉眼都放开了。
“子廷!”老婆婆伸手扶住胖小子,却仍不忘了冲那个男人行礼:“公子事先未曾告知老奴,子廷也会过来,这、、、一路上劳公子费心了。”
男人一步跨下马车,扶住老婆婆:“婆婆在我面前,何须如此多礼。再说,照顾子廷另有其人,我可不敢居功。”
老婆婆闻言,抬头看向了我。她的眉眼透着几分熟悉和亲切,见我盯着她看,她冲我点点头,微微一笑,而我也连忙含笑向她点了点头。
“这位姑娘是、、、”她将视线转向了那个男人。
“奶奶,她是小离姐姐。”子廷忙不迭地冲他奶奶介绍。
“义母!”论辈分,我是该唤她义母的。
老婆婆看了看我,又看了看那个凤眼男人,遂笑盈盈地:“小离姑娘,你就随公子、、、唤老奴一声婆婆吧!”
我轻轻哦了一声,想到婆婆话中的别有用意,我顿觉有些不好意思。
在婆婆的带领下,我们一行人穿过几条白石为栏的回廊,转过一个假山,穿山度柳之后,便见到一大片青青竹林。竹林掩映之中,是几间青砖琉璃瓦的房子。
“到了!”男人冲我道:“我住在东厢房,你、、、先且住在西厢房里吧。”
我们两人住在同一个院子么?我心头美滋滋的,连忙应了一声。
“那我呢,我住在哪儿?”胖小子不甘被人忽视,急急地问道。
“你就跟奶奶住在一块儿吧。”婆婆弯下身子,不无怜爱地说。接着,她吩咐身后的几个丫鬟带着子廷去洗漱休息。
子廷不情不愿地离开了,而我也跟着婆婆来到了西厢房。
推开房门一看,发现这房子分了里外两间,房子的外间有一案、一几,一榻和几张绣墩。靠窗的案旁,立着一个青瓷花瓶,里面斜斜地插了几根梅枝。梅枝上绽放着几朵粉艳红梅,那红梅风姿宛然,傲气逼人。
透过珠帘,隐隐地看见里间有一张床。
整个的房间布置得简约而又温馨,是我喜欢的风格。
“这是婆婆亲手布置的,小离可还喜欢?”男人含笑问我。
“谢谢你,义、、、婆婆!”我由衷地。
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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