忙准备晚餐时从不迟到”的姑娘,是没有时间在外面和不良份子胡混的。)
(爸爸!不是的!)
『你不要说得那么过分!』
母亲的语调里带着恨意。
『你又知道些什么?只会工作、工作,孩子的事就全都推给我!』
『我当然知道,我是她爸爸呀!』
『爸爸?你配吗?』
『律子!』
『上班拿钱回家的人就叫爸爸吗?女儿不见了,竟然连个假也不请,什么都不做,这样的人还算是爸爸吗?什么叫她就是那样的孩子?你不了解阳子就不要随便乱讲!』
父亲吃惊大过於愤怒。
『你冷静一点,说这什么傻话!』
『我很冷静,从来没有这么冷静过。阳子如今正在受苦受难,我怎么可以不振作起来。』
『你有你的责任,你只要冷静下来,做好自己该做的事再来担心吧!』
『……拿换洗衣服就是我的责任吗?是比担心孩子更优先、更重要的责任吗?你这个人真是自私自利!』
母亲注视着因怒气涨红脸、陷入沉默的父亲。
『什么叫她就是那样的孩子?那孩子一直都很乖,从来不顶嘴也不叛逆,是个听话又老实的孩子,一次也没有让我操心过,有什么话都会告诉我。她绝不是会离家出走的小孩,她对这个家并没有不满啊!』
父亲将头转向一边不说话。
『阳子把书包留下来了吧?外套也没带走。这样怎么会是离家出走嘛!我唯一能想到的可能,就是她发生什么事了!』
『就算是那又如何?』
母亲瞪大了眼睛。
『什么叫做那又如何?』
父亲很不高兴地回答。
『要是她被卷进了什么意外,你又打算怎么办呢?早就已经报过警了啊!我们在这里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阳子就会回来吗?』
『这都是借口!』
『这是事实!还是你想印传单贴在电线杆上?这样做阳子就会回来吗?你倒是给我说清楚啊!』
『住口!』
『如果她不是离家出走,而是被卷进什么意外的话,那阳子早就死了!』
『不要说了!』
『看电视新闻也该知道吧!这样的例子有人生还的吗?所以我才要说她是离家出走啊!』
母亲放声大哭。父亲看了她的样子一眼,踩着粗鲁的步伐离开房间。
(爸爸、妈妈……)
看着这个情况让她好心痛。
景象开始模糊不清,她不由自主地闭上眼,等到感觉眼泪滑下脸颊,再睁开眼时,视线变得清晰,幻影已经消失了。
眼前只有一柄失去光芒的剑。阳子虚弱无力地将光芒不再的剑给放下。
泪水再也停不了。
《月之影,影之海》第三章、第四节
『……我没有死。』
虽然如今是生不如死,但总之她还活着。
『我没有离家出走……』
她是多么地想回去啊!她是多么地想念爸妈和她的家啊!
『我还是头一次见到爸爸和妈妈吵架……』
阳子将额头抵住桌子,闭起眼睛,泪珠一颗接一颗地落下。
『……我真是傻……』
刚才看见的到底是什么,其实她并不清楚,那也不见得就是真的。
阳子撑起上身,拭干眼泪,用布将剑包好。这或许是剑让她看见的幻觉,而且不知是真是假。话虽如此,她却直觉认为那一定是真的。
心情沮丧到极点,她站了起来,打开后门踱进夜色中。
天上布满繁星,其中却没有半个阳子知道的星座。也或许只是阳子认不出来罢了,因为她原本就没有观星的兴趣。
她在井边坐下来,冰冰的石头触感以及冷冷的夜风稍微平静了心绪。当她抱着膝盖蹲下去,背后突然有个声音,一个刺耳又惹人厌的声音。
『回不去了啦!』
阳子缓缓地转身,只见用石头砌得很坚固的水井边缘,出现一颗苍猿的头颅。就像被砍断后摆在石头上一样,只有一颗没有身体的头在石块上嘻笑着。
『还没死心啊?你回不去了啦!想回家吗?想见母亲吗?不管你再怎么想也回不去的。』
阳子伸手摸索,不过她并没有带着剑。
『所以我就说过了嘛!干脆砍砍自己的脖子吧!这样一来就轻松了,让你眷恋的事、让你伤心的事,全都会结束。』
『我不死心,有朝一日我会回去的,就算那是很久以后我也不在乎。』
猴子咯咯咯地笑着。
『随便你罗!那我顺便告诉你一件事吧!』
『我不想听。』
阳子站起来。
『不听不太好吧?是那个女人的事哦!』
『达姐吗?』
猴子对着回过头来的阳子露出牙齿。
『最好不要信任那个女人。』
『……什么意思?』
『她可不是你心目中的那个大善人。幸好她还没有在饭里下毒。』
『你太过分了。』
『总之她不是想杀了你再扒光你身上的财物,就是想饶你一命好把你卖掉,你却还对她感激得要命咧!天真啊!天真啊!』
『胡说!』
『我都这么亲切地告诉你了,你还不明白吗?这里没有人会和你站在同一边的,你死了也没有人在乎,反而活着才会给人带来麻烦。』
阳子气得瞪着猴子,猴子却只是咯咯咯笑着作为回应。
『所以我说了嘛,痛也只要一眨眼就结束了。』
一阵大笑之后,猴子露出凄厉的表情。
『我不会害你的,快砍了她吧!』
『什么……』
『把那女人砍了,拿了她的钱财快逃吧!要是你还没死心想要活下去的话,这样做是为了你好。』
『你说够了没!』
随着一阵发了疯似的咯咯狂笑,猴子消失得无影无踪,只听见和上次夜里相同的刺耳笑声渐行渐远。
阳子只能瞪着那个方向。那一定是恶意的中伤吧!
──我不信。
她绝不相信那个怪物所讲的话。
第二天早晨,阳子是被摇醒的。
一睁开眼,就是在简陋的房间中,达姐则有点不知所措地瞧着阳子。
『醒了吗?虽然你好像很累,不过还是起来吃个饭吧!』
『……不好意思。』
阳子赶忙起身。看到达姐的表情,就明白自己熟睡了相当久。
『不需要道歉啦!如何?可以上路吗?还是明天再走好了?』
『我可以的。』
看到她坐起来这么回答,达姐笑了,然后又指指自己的床铺。
『衣服在那里,会不会穿?』
『应该会……』
『不会的话叫我一声。』
说完达姐就消失到隔壁房间去。阳子下床,将她替自己准备的衣物拿在手上。
有缝了扣子、长度到脚踝的裙子,还有短和服似的罩衫和搭配成套的短上衣。衣服刚穿上时让她觉得很不对劲。她一面扭转脖子一面穿上去,走到隔壁房间,只见桌上已摆好了早餐。
『哟!很好看嘛!』
达姐边笑边把装了汤的大容器放下。
『稍微素了一点,要是我年轻时的衣服还在就好了。』
『……让您费心了,真的非常感谢您。』
『这个我穿太花俏了,反正我也打算要送人的。来,吃饭吧!要多吃一点,接下来可是得走好长一段路。』
『好。』
阳子答应后低头坐在桌子旁。当她手中握住筷子的那一刹那,突然想起昨晚猴子说的话,不过她觉得一点都不像真的。
──她是好人。
虽然窝藏自己的事若被人知道,她必定会受到惩罚,但她还是如此地亲切,这样还怀疑人家就太不应该了。
《月之影,影之海》第三章、第五节
她们在中午过后从达姐家出发。
从那里到河西的旅程是意想不到的轻松。一开始遇到别人时她还会提心吊胆,但不知是否因为达姐要她把头发染了,结果没半个人对阳子的来历起疑心,她对到处遇见人一事就很乐在其中了。
这个国家虽然像是古代的中国,但人民却是形形色色都有,光看脸型全都是东方人,头发、眼睛和肤色却是五花八门。肤色从跟白人一样白到跟黑人一样黑的都有,眼睛颜色也从黑的到蓝的各式各样,说到发色更是千奇百怪,其中甚至有略带紫色的红发、略带蓝色的白发,更奇怪的是还有像去特别染出来、只有部分是不同颜色的头发。
刚开始的异样感,很快就习惯了。等到看习惯之后,就觉得这些变化很有趣。只不过,她并没有见到像景麒那样纯粹的金发。
衣饰是中国古代样式,基本上男人穿著上衣和稍短的长裤,女人穿著长裙。偶尔会有一些穿著打扮确定是东方样式,却看不出是哪一国、哪一个时代的行旅队伍,达姐告诉她说那是跑江湖卖艺的。
阳子很庆幸自己只要走就够了,达姐自会带路,从张罗吃饭到安排投宿全部一手包办。不用说,阳子身上没有钱,费用全都是达姐付的。
『真的不好意思。』
她边在大路上走著边说,达姐爽朗地笑了。
『我这个人就是爱多管闲事,你不必放在心上。』
『我实在没办法报答您。』
『什么话嘛!我和妈妈一别多年又可以见面,都是托你的福呢!』这么说让她打心底高兴起来。
『达姐,您是嫁到五曾的吗?』
『不,我是被分到那里的。』
『被分的?』
达姐点点头。
『一到二十岁,就会从上头领到一块田,结果我领到的田就在那里。』
『二十岁时,每个人都会领到田吗?』
『对啊,每个人都有。我丈夫就是住在隔壁的老头,不过孩子死了之后我们就分开了。』
阳子回看著达姐笑笑的表情。达姐是有提起过关于她死去孩子的事。
『我很遗憾。』
『我一点都不介意。我这个人很差劲吧?好不容易得到的孩子,竟然让他给死了。』
『不会的。』
『孩子是上天所赐,既然老天爷要把他拿回去,就表示我不值得托付。唉,不能养大成人也是没办法的事,只是可怜了那个孩子。』
阳子不知该如何应答,於是含糊地微笑。达姐的表情有一丝丝落寞。
『你妈现在一定也很难过吧?要是你可以早日回去就好了。』
阳子点点头。
『对啊,不过回不去了吧?配浪的长老说回不去。』
『既然能来,一定也能回去的。』
阳子眨眨眼,真心流露出挥别阴霾的笑容。
『说得没错。』(插花:你太天真了。小野主上不是这么好说话的)
『就是说嘛!唉呀,走这边。』
在一个三岔路口,达姐指指左边。在干道的角落里必定会立著一块小石碑,上面刻著地点和距离,距离的单位则似乎是用『里』。那个石碑上刻著『成 五里』。虽然在日本历史的课本上学到的知识告诉她,一里应该约等於四公里(插花:真的假的?莫非是古制?!),但这边的一里却短得多,顶多只有几百公尺吧!因此五里的话,并不算很远。
沿路风景并不能用丰富多变来形容,但有股安详之美。地表高低起伏,山势多半高耸陡峭,远处可见的朦胧山影中有几座高峰直冲云霄,却看不到任何积雪。天空感觉起来好像很低。
这里比起东京似乎是早一步迎接春天的来临。路旁花朵零零星星地绽放著,阳子有些花认识,有些花不认识。
在田园景致中,到处都有小小的房子靠在一起而形成的聚落,达姐告诉她那叫做『村』,是下田工作的人住的地方。只要再走一会儿,就会碰到四周被高墙围起来的较大村落,那叫做『镇』,是附近居民冬天时住的小城。
『冬天住的地方和其它季节不一样啊?』
『因为冬天就算下田也不能种东西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