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国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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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二国记- 第237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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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您说的那种事。治国安邦原本就很困难,特别是刚刚革命后,时日越短越艰难。”

“是这样吗……”

“当然是这样,”文姬干脆地回答,接着笑道,“朱夏大人和荣祝大人今后怎样打算?据说两位都是非常有才能的官吏。主上说如果可以,希望两位大人能在奏国施展才华。”

啊,一瞬间,朱夏心头掠过一阵喜悦。在才已经没有立足之地,作为官吏的朱夏已经死了。从此往后该怎么办——她心头抱着这样的不安,同时也对自己作为官吏没能充分尽到职责感到懊悔。如果能在奏这样富饶有余力的国家,再次作为官吏从头来过该有多好,朱夏这样想着。

但是,荣祝冷冷地张口说道:

“多谢您一片好意,但恕我们不能蒙受如此厚爱。我们身负着让才衰亡的责任,不能不知羞耻地受惠于贵国。”

“但是,荣祝。”

荣祝决然地摇了摇头。

“朱夏,那样不行的——我考虑我们差不多该告辞。”

“可是……”朱夏说道,“砥尚说过不许回去。”

“的确是这样,但不能因此就这样甘受着别人的温情,弃才于不顾。我明白如果回去一定会被以大逆问处,但不见得肯定被赐死。砥尚既然说了要我们离开,也许会饶我们一命。”

“但是……”

“就算被赐死,那也是我们犯下的罪过的应有报偿。”

“我们没有做出大逆——”

“敢说我们没有吗?我们从革命开始就被赋予高位,却没能帮助到砥尚、没能挽救朝歌。眼睁睁让百姓陷入困窘,未能尽义于民,未能尽忠于主上。所以被责难为大逆决非不当,以大逆被赐死也没有办法。”

“……荣祝。”

“万一,砥尚怜惜我们的性命,说不定还能为他做点什么。恢复正道很艰难,但决非不可能办到,我们为此尽力便可。即使结果没能如此,如果能活着,砥尚破灭后,也需要有人守护百姓的生活才行,支撑空位的才也多多少少可以作为我们对百姓不义的报偿。不是这样吗?”

朱夏沉默了。

“砥尚说了要我们送完台辅后回来,至少宣旨上这样说了。那么我们必须回去——是这样吧,青喜?”

荣祝回头望向静静站在堂室一边的青喜。青喜轻轻地叹了一口气。

“……我想到兄长大概会这样说。”

“你留在这里也行。”

“别开玩笑了。就算只有兄长自己回去,我也绝对要跟您一起走。我不在的话,兄长就是上刑场肯定也要睡过头的。”

荣祝笑了笑,转向朱夏。文姬说道这怎么好,但朱夏也点了点头。

荣祝说得没错,是朱夏他们让才荒废了。这也许正是朱夏他们一味拘泥理想、过于轻视现实导致的。所以更不能在这个时候贪生怕死,把以牺牲百姓为代价贯彻至今的东西舍弃不顾。

——我们有为正道殉职的义务。

   ※ ※ ※

文姬一再挽留,但朱夏等人整顿好采麟身边的事情后还是告辞了沙明宫,只留下了服侍采麟的女官和下官。仔细托付完采麟的事,朱夏、荣祝和青喜三人下了沙明山。文姬迫于无奈,只得为三人准备了骑兽。乘上由三名随从把缰的骑兽,朱夏等人只用了两天便回到了揖宁。随从们在进入揖宁的城门前放下朱夏等人后,道一声保重便立即起程返回了。然后朱夏他们径直通过城门,回到王宫。原本——他们就是送完采麟回来了而已。

朱夏等人穿过五门回到燕朝,向内殿施礼问候。看到他们回来,砥尚显露出极不高兴的态度。

“冢宰、大司徒,为什么……”带着哽咽这样问的,正是送走朱夏等人的小司寇。他带着朱夏等人回官邸,悲痛地说道,“诸位大人就打算这样甘受处罚吗?”

“那是主上决定的事,如果变成那样也没有办法。”

荣祝说完,小司寇垂下了头。

“……太宰和小宰怎样了?”

“等待秋官的裁定。秋官在尽量推迟结论,寻找各种理由延长审议。因为主上也没有说要赶紧……”

“主上情况怎么样?”

小司寇无言地摇了摇头。

“看起来好像脸色很不好。”

“好像是饮酒过度所致。朝议上也多次酩酊大醉……朝议进行中也好像毫无心思的样子,时而说出些意义不明的话,甚至有时唐突地叫喊出来,朝议基本都无法进行。”

“竟然已经到了这样的地步,”朱夏禁不住叹息道。砥尚也病了,砥尚的朝歌正以惊人的速度走向崩溃。

朱夏等人在小司寇护送下久违地回到了官邸。官邸内像是在他们不在的期间遭到了洗劫一样,几乎所有匆忙离开时留下的稍有价值的物品都消失了。

“这实在是……”

对着失去言语的小司寇,荣祝劝道:

“不必在意。比起这个,倒是官吏中好像有人也开始出现不稳的举动。我们的这点私财不管怎样都算不得什么,重要的是要小心不能让王宫的宝物受到损失,那些是以后拯救才的新王的东西。”

荣祝说完,小司寇表情扭曲着深深施了一礼。

……



朱夏等人在自邸静静地等待裁决。从主楼抬眼眺望,面前的园林已经完全呈现出一片初夏的景色。被登用入朝受赐官邸以来,朱夏直到此刻都没有过好好眺望这片园林的轻闲。忘我地奔驰了二十年,与荣祝见面也顶多是在朝议上,一直都是这样的日子在延延地持续着。不知不觉中,自己也感觉这样是理所当然的了。和青喜三人平心静气地眺望园林的事,可以说从未有过——就像完全觉悟了一样,朱夏现在可以平静地考虑着这样的事情。

这样等待着过了两日,刚过正午的时候,小司寇跑了进来。

“冢宰,如果不介意,能不能请您换上这个?”

小司寇拿出的是下男下女穿着的袍子。

“……怎么了?”

“太保找到了。”

“什么!”朱夏禁不住喊出声来。

“驯行找到了,在哪里?”

“在水阳殿……死去了。”

朱夏震惊得停住了呼吸。小司寇这样说明——收到朱夏等人邸宅被洗劫报告的天官,听从荣祝的建议,检查确认了王宫的御用物品。调查中发觉最近一段时间,宫中的奸吏看出了砥尚的王朝到了末路,开始放手掠夺王宫的财物。虽然这种行为还没有波及到王宫的深部——路寝和燕寝,但天官和秋官经过协商,还是决定了加强巡逻。然后,在后宫的里面——北宫主殿的水阳殿巡回检查的天官,因为闻到强烈的腐臭,发现了太保的尸体。

驯行的遗体被地毯包裹着塞在水阳殿的小屋中。看起来死后经过了相当长时间,尸体腐败到看不出原型,但从衣着判断,知道就是驯行。

“那正好是长明殿不见了的地毯。从遗体的样子来看,太保果然是在太师被害前后被什么人杀害了。地毯里面,有华胥华朵和尸体包在一起。”

“华胥华朵?”

“是的,而且花枝折断缺掉了一段,也许是放在怀里受到斩击时折断的。不管怎样,北宫基本上没有人可以进入,可以进入的……”

“……主上。”

小司寇无言地点了点头。

“因为事情如此,难以向主上禀报,太宰、小宰也不在,真不知道今后该怎么办,没人指挥一下大局的话……”

“我母亲——太傅那里呢?”

“已经通知了。太博说悄悄请冢宰来指挥一下怎么样。”

“是吗,”荣祝呢喃地回答道,然后从小司寇手里接过袍子,说道,“……我去吧,稍等。”

荣祝走向卧室后,站在堂室一边的青喜开了口。

“小司寇……可以请问一件事吗?”

“——什么事?”

“华胥华朵折断缺掉的部分找到了吗?”

“没有,”小司寇有些惊讶地回答。青喜做出思考的样子,叫住扮成下男的荣祝。

“兄长,请好好检查太保的身体,说不定折断的花枝在太保的身体里面——请您走好,路上小心。”

   ※ ※ ※

“……为什么那么说?”送走荣祝后,朱夏问道。

“偶然想到的,嗯,只是感觉而已。”

“不行,青喜。你坐下来,告诉我为什么。”

青喜不情愿地坐到椅子上,像是挨责备的孩子一样蜷缩起身体。

“……太保的身体受了许多伤,太师被杀害时,太保也可能同时被害了是吧。不是说当时地面的血迹看起来不止一个人的吗。所以,我想果然还是有太保的血在里面。”

“嗯……也许是这样。这能说明什么?”

“但是,杀害太保的人为什么把太师的遗体留在原地,只搬走了太保的遗体呢?当然多少理由都可能想到,但华胥华朵在一起、而且折断了,我想这就是原因。很可能是因为什么原因华胥华朵刺中了太保,这个时候花枝折断了然后留在了驯行大人的身体里。所以不得不把驯行大人的遗体隐藏起来。”

“……为什么?可以拨出折断的花枝的,不行的话,把华胥华朵和尸体一起放下离开不就行了吗?”

“的确是这样。所以……我想把太保的遗体隐藏起来,就是因为犯人不想被人知道华胥华朵在那里……”

“为什么?”

青喜沮丧地垂下了头。

“华胥华朵本来是台辅的东西,而驯行大人把它献给了砥尚陛下,所以持有华胥华朵的应该是砥尚陛下。”

“是啊……”

“我那天见到了驯行大人。驯行大人那时说了把华胥华朵献给了砥尚陛下,而且看样子献上后就不知道华胥华朵怎样了。那么,华胥华朵什么时候从砥尚陛下那里到了驯行大人身上?”

“那天夜里,砥尚拿着它探访了东宫……?”

“我想是这样,不过没有确信。因为也有可能是砥尚陛下命令下官进去的。不过,那天如果是砥尚陛下自己拿着华胥华朵去了东宫,那么我想砥尚陛下绝对不希望华胥华朵在那里的事被人知道,因为只有砥尚陛下明白是自己把华胥华朵拿去的。”

“那么……真的是砥尚?”

“也许,”青喜带着悲痛的表情回答道。

“为什么,砥尚要做那样的事……”

“为什么呢。更加不可思议的是,不知道砥尚陛下为什么不挺起胸说是自己做的。”

“啊?”朱夏抬起了头。

“砥尚陛下可是这个国家的王。就算砥尚陛下真的杀死了太师太保,又有什么人能制裁主上?”

“这是……一定是砥尚的洁癖吧。砥尚不想被人知道自己做出了那样残虐的行为。就算不是这样,在朝廷走向衰败的这个时期……”

“即使这样也不一定有要隐藏的必要。驯行大人本来也有谋反的流言。就算没有,砥尚陛下只要说驯行大人谋反了,所以杀之以示惩处就行了。”

“如果有谋反,百姓和官吏会对砥尚身为王的资格产生怀疑的。”

“可是主上已经说了驯行大人心怀反意杀了太师,姐姐和兄长也与其共谋试图谋反,而且准备以这个罪名制裁我们。”

“……虽然是这样。”

“没能断言谋反——我想不是这个问题。如果是因为畏惧面对自己犯下的罪行,想把事情当作没有发生,那么不会隐藏尸体,而是说驯行谋反。因为就算隐藏起尸体,砥尚陛下还是知道自己的罪过。不怪自己,是驯行大人错了,这样说的话,就可以避而不视自己的罪过。”

“的确是这样,”朱夏点了点头。“那么……为什么?”

“不知道。不过我对华胥华朵很在意。砥尚陛下不管太师的遗体,却藏起了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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